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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论·论文》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部文学专论,作者曹丕即魏文帝。《典论》是他在建安后期为魏世子时所撰的一部政治、社会、道德、文化论集。全书由多篇专文组成。《论文》是其中的一篇。《典论·论文》是魏文帝曹丕所写的二十篇文章之一,按照“子”书的形式写成,是曹丕关于国家大事一系列的问题的论文总集。但是很可惜,这二十篇文章到现在大多已经失散,只剩下残章断简。而幸运的是,《论文》由于被南朝的萧统选入了《昭明文选》而得以完整保留下来。

原文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固小之,与弟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里语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见之患也。

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瑒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以此相服,亦良难矣!盖君子审己以度人,故能免于斯累,而作论文。

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干之玄猿、漏卮、圆扇、橘赋,虽张、蔡不过也,然于他文未能称是。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隽也。应瑒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至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

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闇于自见,谓己为贤。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融等已逝,唯干著论,成一家言。

译文

文人互相轻视,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傅毅和班固两人文才相当,不分高下,然而班固轻视傅毅,他在写给弟弟班超的信中说:“傅武仲因为能写文章当了兰台令史的官职,(但是却)下笔千言,不知所止。”大凡人总是善于看到自己的优点,然而文章不是只有一种体裁,很少有人各种体裁都擅长的,因此各人总是以自己所擅长的轻视别人所不擅长的,乡里俗话说:“家中有一把破扫帚,也会看它价值千金。”这是看不清自己的毛病啊。

当今的文人,(也不过)只有鲁人孔融孔文举、广陵人陈琳陈孔璋、山阳人王粲王仲宣、北海人徐干徐伟长、陈留人阮瑀阮文瑜、汝南人应玚应德琏、东平人刘桢刘公干等七人。这“七子”,于学问(可以说)是(兼收并蓄)没有什么遗漏的,于文辞是(自铸伟辞)没有借用别人的,(在文坛上)都各自像骐骥千里奔驰,并驾齐驱,要叫他们互相钦服,也实在是困难了。我审察自己(之才,以为有能力)以衡量别人,所以能够免于(文人相轻)这种拖累,而写作这篇论文。

王粲擅长于辞赋,徐干(文章)不时有齐人的(舒缓)习气,然而也是与王粲相匹敌的。如王粲的《初征赋》《登楼赋》《槐赋》《征思赋》,徐干的《玄猿赋》《漏卮赋》《圆扇赋》《橘赋》,虽是张衡、蔡邕也是超不过的。然而其他的文章,却不能与此相称。陈琳和阮瑀的章、表、书、记(几种体裁的文章)是当今特出的。应旸(文章)平和但(气势)不够雄壮,刘桢(文章气势)雄壮但(文理)不够细密。孔融风韵气度高雅超俗,有过人之处,然而不善立论,词采胜过说理,甚至于夹杂着玩笑戏弄之辞。至于说他所擅长的(体裁),是(可以归入)扬雄、班固一流的。

一般人看重古人,轻视今人,崇尚名声,不重实际,又有看不清自己的弊病,总以为自己贤能。大凡文章(用文辞表达内容)的本质是共同的,而具体(体裁和形式)的末节又是不同的,所以奏章、驳议适宜文雅,书信、论说适宜说理,铭文、诔文崇尚事实,诗歌、赋体应该华美。这四种科目文体不同,所以能文之士(常常)有所偏好;只有全才之人才能擅长各种体裁的文章。

文章是以“气”为主导的,气又有清气和浊气两种,不是可以出力气就能获得的。用音乐来作比喻,音乐的曲调节奏有同一的衡量标准,但是运气行声不会一样整齐,平时的技巧也有优劣之差,虽是父亲和兄长,也不能传授给儿子和弟弟。

文章是关系到治理国家的伟大功业,是可以流传后世而不朽的盛大事业。人的年龄寿夭有时间的限制,荣誉欢乐也只能终于一身,二者都终止于一定的期限,不能像文章那样永久流传,没有穷期。因此,古代的作者,投身于写作,把自己的思想意见表现在文章书籍中,就不必借史家的言辞,也不必托高官的权势,而声名自然能流传后世。所以周文王被囚禁,而推演出了《周易》,周公旦显达而制作了《礼》,(文王)不因困厄而不做事业,(周公)不因显达而更改志向。所以古人看轻一尺的碧玉而看重一寸的光阴,这是惧怕时间已经流逝过去罢了。多数人都不愿努力,贫穷的则害怕饥寒之迫,富贵的则沉湎于安逸之乐,于是只知经营眼前的事务,而放弃能流传千载的功业,太阳和月亮在天上流转移动,而人的身体状貌在地下日日衰老,忽然间就与万物一样变迁老死,这是有志之士痛心疾首的事啊!

孔融等人已经去世了,只有徐干著有《中论》,成为一家之言。

作品介绍

曹丕《典论》一书失传,《论文》这一篇因被选入《 昭明文选》而得以保存下来。 曹丕是汉魏时期重要的文学理论批评家。他撰写的文论著作流传于世的有两篇,一篇是《与吴质书》,另一篇就是著名的《典论·论文》。

《典论·论文》是一篇非常重要的文论著作,在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因为在它之前还没有精心撰写的严格意义上的文学理论专著。它的产生是中国古代文论开始步入自觉期的一个标志。《典论·论文》从批评“文人相轻”入手,强调“审己度人”,对建安七子的创作个性及其风格给予了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四科八体”的文体说,“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文学价值观及“文以气为主”的作家论。他的《典论论文》虽短,却提出了下列有关文学批评的四个主要问题:

文学作品的功用

这是曹丕关于文章价值的观点,曹丕对文章的价值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崇高评价。他肯定文章(指诗、赋、散文、 应用文)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甚至比立德、立功有更重要的地位,这种文章价值观是他对传统的文章(“立言”)是“立德、立功”之次思想的重大突破,是文学自觉的一种表现,对文学创作和文学理论批评发展有重大意义和影响。但可惜的是,在《典论·论文》里,他并未对这一观点加以详细的展开论述。不过,仅仅是提出这一口号,他在文论史上已经是功不可没了。这就突破了前此轻视文学的观点,指出文学的重要地位。

作家修养和作品风格

他说:“文以气(指才气,即个性)为主,气之清浊有体(有本质根据),不可以力而致(努力勉强求得一致)”。清指俊爽超迈的阳刚之气,浊指凝重沉郁的阴柔之气,人的气质个性可大致分成这两大类。

《典论·论文》提出了“文以气为主”的著名论断,这就是文论史上著名的“文气”说。以“气”论文和作家,是曹丕《论文》最突出的理论贡献。曹丕所谓的“文气”,是指表现在文学作品中的作家的自然禀赋、个性气质,属于生理和心理范畴,没有伦理色彩。“文以气为主”尤其强调了作品应当体现作家的特殊个性,这种个性只能为作家个人所独有,“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建安七子各自显示出各自的才能,究其原因,是由“性”的差异所导致。诗这种观点也合符于魏晋人崇尚自然的风气。

由于曹丕非常强调创作个性的这种独特性和不可改变性,一方面突出了作家独特个性对于作品风格的决定意义,体现了魏晋时期“人的自觉”和“文的自觉”的时代精神。另一方面,则是否定了现实习染同样可以改变创作风格的可能性。这是其理论的缺陷。在《典论·论文》中还对文学批评的态度提出了有价值的意见。比如反对“文人相轻”和“贵远贱近”,主张“君子审己以度人”,这对文学批评也是良好的倡议,至今仍有现实意义。

不同文体特点、标准

在《典论·论文》里,曹丕第一次正式提出了文体分类及其各自特点的思想。在分析作家才能个性各有所偏的同时,曹丕提出了四科八体说的文体论。“本”指文章的本质特征,即用语言文字来表现一定的思想感情;“末”指文章的具体表现形态,即文体特征或文章在内容和形式方面的特点。无论哪一种文体,都是用语言文字来表达思想情感,其“本”是相同的,不同的是不同的文体在表现形态、语言形式、体貌风格等方面各有不同。

接着曹丕提出文体共有“四科”八种体裁的文章。并且认为文体各有不同,风格也随

之各异。四科共计八种,其中奏议与书论属于无韵之笔,铭诔诗赋属于有韵之文。其本质相同,都是用语言文字来表现一定的情感。但其“末异”,也就是说,在其文体特征上,奏议要文雅,书论重说明,铭诔尚事实,诗赋则应该华美。雅、理、实、美,就是“末异”,它们都是关于文体的不同风格体貌。所以,曹丕的“文本同而末异”,说的就是文体和风格的关系,不同的文体应该有不同的风格特征。“文本同而末异”当是最早提出的比较细致的文体论,也是最早的文体不同而风格亦异的文体风格论。

指出文学批评应有正确态度

他指出有两种错误态度要不得:一是“贵远贱近向声背实”,这就是尊古卑今的观点,这在东汉的桓谭已有指出,但那是就学术而言 ,曹丕却专就文学再指出,也就有了新意。一是“暗于自见 ,谓己为贤”、“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各以所长 ,相轻所短”。这就指出了“文人相轻”的积习,是他的创见。作者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指出了文人之间互相贬损的弊习,分析了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且为文人之间的相处指明了正确道路。

创作背景

建安以前,文学受经学束缚,少有独立地位。盛极一时的汉赋,竟被扬雄斥之为“童子雕虫篆刻。”(《法言·吾子》)曹丕之弟曹植也认为:“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曹植:《与杨德祖书》)这已开始把写文章与对生命个体的自身价值的思考联系起来了。据此,曹丕号召作家要以古代圣贤“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为榜样,努力改变目前这种“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的精神状态,培养自己具有一种超功利的审美心态。但在这里,已经被曹丕赋予“不朽”这一语言符号以崭新的现实涵意和历史意义。曹丕把诗赋也列入“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这一对文学自身价值思考的历史视野之中,这充分 表现了他的远见卓识,也是当时文学趋向自觉的深刻表现。

文章赏析

文章包括四部分内容。第一,它批评了“文人相轻”的陋习,指出那是“不自见之患”,提出应当“审己以度人”,才能避免此累。第二,评论了“今之文人”亦即建安“七子”在文学上的才力及不足,分析了不同文体的不同写作要求,说唯有“通才”才能兼备各体。第三,提出“文以气为主”的命题,说“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这里的“气”,实际上指的是作家的气质和个性。曹丕的这一观点,表明他对创作个性的重要性已有比较充分的认识。第四,论述了文学事业的社会功能,将它提到“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高度,又说“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都不如文章能传诸无穷。

关于《典论·论文》作者曹丕的生平

曹丕,字子桓,出于东汉灵帝中平四年(187),卒于魏文帝黄初七年(226)。沛国谯(今年徽亳县)人,曹操次子。建安二十一年(216)操称魏王,二十五年操死,丕袭位为魏王。后废汉献帝自立,称魏文帝,在位七年。《典论·论文》是曹丕精心撰著的《典论》中的一篇。《典论》一书,据《隋书·经籍志》著录,共有五卷二十篇。所谓“典”,有“常”或“法”的意思。所谓《典论》,主要是指讨论各种事物的法则,在当时被视为规范文人言行的法典。据《三国志·魏志》记载,明帝太和四年,曾将这一名著刊该于洛阳太学的石碑上,凡六碑,供人阅读。据严可均《全三国文》考证:“唐时石本亡,宋时写本亦亡。”只有《自叙》见载于裴松子注,《论文》见收于南梁萧统的《文选》中,因而保留完好无缺至今。又据《艺文类聚》卷十六《赞述太子表》,知成书尚在丕为太子时。另观《论文》中有“融等已逝”的话,可知成书当已在汉献帝建安末期。

关于《典论·论文》的文学批评论

首先,曹丕分析自己时代“文人相轻”陋习产生的原因:一是创作主体在认识论上的根源,表现为既对自己长处的“善于自见”,又表现为对自己短处的“闇于自见”。二是创作客体在掌握写作技巧上有差异,“文非一体,鲜能备善。”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掌握各种文体的写作技巧。各有所长也就必有所短。解决的办法就是“审己以度人”。即从自我出发,正确地审视别人。这是儒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德观在文艺领域的具体应用。其次,曹丕认为阻碍掌握文学批语正确标准的,还有两点:一是“贵远贱近”;二是“向声背实”。这种“尊古卑今”的思想向来有之。如西汉时桓谭就曾指出:“世咸尊古卑今,贵所闻贱所见也。”(《全后汉文》卷十五引桓谭《新论·闵友篇》)曹丕继承其论点而加以发挥,这就有助于打破当时文学批评那种徒慕虚名,迷信权威的思想模式,进而为正确掌握批评标准,推动诗文创作的发展,促进各类风格的繁荣,开辟了道路。

关于《典论·论文》的文体论

唐开元时五臣共注之《文选》中,吕向说:“有此篇,论文章之体也。”曹丕“论文章之体”是其批评论的逻辑的展开。他说:“夫文本同而末异。”在他看来,“体”包蕴有“本”与“末”两层涵意。“本”虽内含有文章本身的道德教化作用,以及文学创作的基本法则之意;但更重要的是,这个“本”却必须建立在作家“体气”的基础之上。这也就是要求建立在由于“文的自觉”所带来的创作个性的基础这上。“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这是分而言之,为“主”就是为“本”。指人的禀赋修养之不同,形成“清”与“浊”之不同个性气质,通过语言这一象征性符号,表现为舒缓的“齐气”,或奔放的“逸气”等。“孔融体气高妙。”这是合而言之,指孔融的创作活动非常美妙地体现了他的个性气质。在曹丕来看,建发七子的艺术风格之差异,正是根植于他们禀气之裂变。

理论构想

可见“文以气功为主”,正是一种以作家个性气质为最大参照系,来审视文学作品风格特征的理论构想。这种基于创作个性的风格特征,与社会心理、风俗习尚、师承关系及至时代矛盾等,都有一定的关系,但从他所说“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看来,则似以强调个人素质中的先天禀赋为其主要方面,因而不是后天“力强”所能改变。这看似强调唯心主义天才观,实则包含着对民族文化心理传统所历史积淀而成的“集体无意识”的一种不自觉的猜测和把握,有一定的合理因素。

文章体裁

“末”即指文章体裁,体裁之“异”即在“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这是曹丕在体裁特征的艺术把握上,所作的准确的理论概括。他所说的雅、理、实、丽,都是指文章体裁的具体要求,给读者所带来的艺术体认。他所说的清、浊、和、壮、密、高妙等,则均指体气之性给读者所带来的审美感受。其中清和浊是先天禀赋所致;和与壮既是先天的又是后天的。齐气和不密、未遒等,则又后天重于先天,即可通过创作实践来逐步解决。因此,“壮而不密”的刘桢要比“和而不壮”的应玚为优;具有齐气的徐干亦得与体弱的王粲相匹。正是这种先天禀赋和后天教养、体气之“本同”和体裁之“末异”的彼此交融、渗透和互补,形成了建安七子的创作各有偏至的艺术风格和审美特征。宏观地从整体上审视,曹丕所倡导的又正是一种高爽刚健的时代风格,并以此来作为规范、引导和评价各个作家个性风格的依据。

创作风格

独创性的创作风格总是要通过不同文章体裁的熔铸,而呈现在具体作品之中。其中,“诗赋欲丽”一句,把文艺作品从非文艺作品中界限出来了。它已远远超越于其划分文体论的价值,而具有划时代的美学意义。它开始突破儒家“诗言志”的理论框架,标志着“文学的自觉时代”纯文艺观的萌芽。这也意味着民族文化审美心理的历史积淀的成果,在曹丕心灵中的破土而出。正如鲁迅所说,“汉文慢慢壮大是时代使然,非专靠曹氏父子之功的,但华丽好看,却是曹丕提倡的功劳。”(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典论·论文》论文学的价值论与社会作用

建安以前,文学受经学束缚,少有独立地位。盛极一时的汉赋,竟被扬雄斥之为“童子雕虫篆刻。”(《法言·吾子》)曹丕之弟曹植也认为:“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曹植:《与杨德祖书》)然而,曹丕却提出:“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他认为文章有两大功能:一是“经国之大业”,有利于国家;二是“不朽之盛事”,有益于自身。这已开始把写文章与对生命个体的自身价值的思考联系起来了。据此,曹丕号召作家要以古代圣贤“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为榜样,努力改变目前这种“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的精神状态,培养自己具有一种超功利的审美心态。这样从事诗赋创作,亦可以“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亦可以“声名自传于后”,亦可以“不朽”。

可见,这个“不朽”说,固然是从《左传》“三不朽”中“立言不朽”的命题中引申而来的传统说法,但在这里,已经被曹丕赋予“不朽”这一语言符号以崭新的现实涵意和历史意义。曹丕把诗赋也列入“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这一对文学自身价值思考的历史视野之中,这充分表现了他的远见卓识,也是当时文学趋向自觉的深刻表现。正如李泽厚所说:“曹丕所以讲求和提倡文章华美,是与他这种对人生‘不朽’的追求(世界观人生观)相联系的。文章不朽当然也就是人的不朽。”这反映了曹丕同时代人,由于“文学的自觉”所带来的人的新觉醒。人们已不满足于生前的建功立业,而是思索和追求死后怎样才能“不朽”。于是感到“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

人们终于找到了、明确了诗赋确实是这样一种可以“不必寓教训”,而却可寄寓自己思想感情、欢欣、苦恼和追求的艺术载体。这样,尽管“日月易逝”,人生易老,生命无常,“志士大痛”,感性个体的血肉之躯难免要消逝,然而理性个体的精神信念,却可以包孕于“不朽”的诗赋的深层意蕴之中,以表达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无限留恋、执着追求的蕴藉之情和愤发之意。可见,“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两者之间,确乎体现了文学的功利目的和审美的的历史统一。《典论·论文》确乎是建安时代的文学精神的宣言书。

表现意义

鲁迅说:“曹丕的一个时代可以说是‘文学的自觉时代’,或如近代所说是为艺术而艺术的一派。”(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那么,《典论·论文》则可说是文学的自觉时代的自觉的文学批评的理论代表作。在这之前,中国古代文论还处于不自觉的胚胎阶段。先秦诸子的文论,多属片言只语。汉后诸家论文也还未从学术中分离出来。其中,个别序、赞形式的文学批评,也只是讨论某一具体作家作品,限于一篇一书。直到《论文》出现,才成为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篇宏观地多角度地论述文学理论问题的专著。它冲击了汉代后期统治文坛的陈腐观念;总结了建安文学的新特点和新经验;开创了解盛极一时的魏晋南北朝文学批评之先例。

文学影响

曹丕《典论》5卷是中国文学史上里程碑性的著作。汉末文学已逐步与经学分离,成为一种专业。文学的繁荣,特别是“建安文学”的形成,使文学批评得到了发展。《典论论文》是中国最早以多种文体和多位作家为对象评论文学的文学批评专著。《典论论文》先从批评“文人相轻”的恶习出发,指出:“文非一体,鲜能筹备”,要求人们必须以“审计度人”的态度和对不同文体作不同要求来评论文章。他认为“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同时提出“文气”说,认为“文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并以此衡量作家的优劣得失。《典论论文》还论到文章与政治的关系,认为文章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把文章提到与建功立业并重的地位。

曹丕在称帝之前,就以“副君之重”主持文坛,与吴质书说道:“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可见当时曹丕和文士们是很亲密也是很投机的。从他的《典论·论文》“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可以看出曹丕对文学是很重视的。而他的文学理论,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对后世的文学理论批评乃至整个文学发展方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典论·论文》便集中的表达了他的见解。

《典论·论文》提出了文章不朽说。《典论·论文》中有一句经典话语广为流传:盖文章经国之盛事,不朽之大业。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这句话,明确地体现出了儒家的观点,而非道家的出世理念。在这里的文章两字,自古以来便有争议,一说是指政治学术著作,而不是文学作品,另一说则恰恰相反。而联系《典论·论文》中所举出的建安七子的文章则大多数是审美的。造成这一认识误差是因为古代“文章”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要比现在广泛得多,将政论与文学作品都包含在内,而古人也有这样一种倾向,即纵使是实用性的文字,也要追求文采。有关这一点,章太炎在《国共论衡》中有过过论述:文章即文彰。来源于《论语》中的“焕乎文彰”,这就说明了古时的文章带有强烈的审美意识。

文章不朽这个理论也有其来源。《左传》中说: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这也证明《典论·论文》的主旨是儒家观点。虽然中国是一个文治之国,然而如此推崇文学的地位到至高无上的地步,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联系当时的历史社会环境,鲁迅在《魏晋风度及酒与药的关系》一文中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曹丕之所以如此夸大文学的作用是为了劝诱他的弟弟曹植。在他写《典论·论文》之前,曹植曾给好友杨修写了一封《于杨德祖书》,在里面将诗赋称为小道。这一点引起了曹丕的疑心,为了巩固自己的太子位,于是极力鼓吹文学,是为了让曹植致力于创作,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即使这样,曹丕的观点也在客观上刺激了文学的发展,为中国诗歌史上第一个黄金时代奠定了基础,魏晋时期诗歌逐渐成熟繁荣,统治者的积极推广与参与也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以他们为核心,团结了一大批优秀作家,形成邺下文人集团,其中的首领就是曹丕。这一段话中的另外一句也很有趣,即“不托飞驰之势”。字面上理解为不必飞黄腾达,不必迎送有权势的人。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世层出不穷的干谒诗。尤其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以复兴儒家精神为己任,在写出《原道》《原毁》《原性》等高张儒家气质,攘斥佛老的论著之后,好友孟郊劝他不妨将自己的文章整理结集,公诸于众。可笑韩愈却说此时自己官位卑微,待飞黄腾达之后才能著书立说,这不仅与他自己所标榜的家精神背道而驰,更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也成为他在被贬潮州之后上表请罪的劣迹一起,成为他人生的污点。

文学意义

建安以前,中国没有文学批评的专著。但是,先秦的《论语》、《孟子》、《庄子》、《荀子》,两汉的《史记》、《汉书》、《法言》、《论衡》以及解释《诗经》、《楚辞》的著作里都散存著一些有关文学的言论,这些言论或提出了一些文学批评的根本原则,或评述古代及当代的文学作品,虽然只是一些片段,对后代的文学批评却起了很大的开创、为发、引导的作用。

建安时代,由于政治社会状况及时代思潮的变化,文学创作非常活跃,文学创作的自觉精神有显著的提高,再加东汉桓灵之世品评人物的清议风气的影响,品评文章的风气也逐渐形成。曹丕的《典论·论文》正是在这种风气中为生的比较系统的文学批评论著。他还有一篇《与吴质书》也是有关文学批评的名作。

曹丕在《论文》中首先反对自古以来的“文人相轻”的积习。并用“审己以度人”的态度分别指出了建安七子在各体文章创作上的长处和短处。

为什么这些作家会互有长短呢?为此曹丕也作了进一步的探索,他认为一方面是因为文体各有特点,一方面是作家的才性不齐。

在论文体上,他指出:“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各种文体所“同”的“本”是什么,他没有说明。但是他指出了文体四科互相区别的特点,也就为各体文章的创作和批评找到了一个初步的客观的标准。而“诗赋欲丽”一点,更显示了建安文学渐向词采华丽发展的新风尚。

为什么作家在文体上会“能之者偏”呢?他说:“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这里所说的文气,是一个古人的不确切的词语,很难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但是从他以清浊为形容,以音乐的引气巧拙为比喻来看,“气”大致是指作家的才性在文章中的反映。东汉清议论人的品性有清浊之分,所以论文也就“清浊有体”了。才有巧拙,性有清浊,所谓“孔融体气高妙”,“公斡时有逸气”(《与吴质书》),就是指他们的文章中表现了清高、俊逸的才性。他讲文气重视清高、俊逸,和后代批评家所说的“建安风骨”的观念正是相通的。气的概念虽然不确切,但是他所探索的问题却接近我们所说的作家个性和风格的问题。文气观点的提出正反映了建安文学向个性化发展的新趋势。

曹丕在《论文》里还从统治阶级立场有意识地提高文学的地位。他不象汉朝的帝王把作家当作“倡优”,把辞赋比为“博弈”,而是把文章看作“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并且鼓励文人们更积极地创作,希望他们不要“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这是很有远见的。他这一论点集中而鲜明地表现了建安时代作家的创作自觉精神,对文学的发展也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曹丕这篇《论文》,标志着我国古代的文学批评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他不是单纯根据个人主观爱憎来评论文章,而是有意识地去探索并企图解决文学发展中的一些共同的问题。尽管他对这些问题所作的答案还比较简单,但是他为发后来的作家批评家们继续探索解答这些问题的先驱功绩是应该肯定的。后来的陆机、刘勰、锺嵘正是沿著他所开拓的道路继续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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