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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积高(1925-2001)古代文学史专家。 湖南省衡阳县人。任湖南文学会副会长、古代文学研究会理事长、中国韵文学会常务理事兼赋学研究会理事长、《水浒》学会理事、省社联名誉委员等职。

生平简介

马积高,古代文学史专家。

湖南省衡阳县人,1925年11月29日出生于衡阳县金华乡桃花坪村。在其父的指导下,阅读了许多古代名作。1939年春考入衡阳县私立成章中学初中部学习。1942年考入永兴的省立三中高中部。高中二年级时,因当众斥责教官的专横跋启而被开除学籍。后入衡阳私立平智中学。日本侵略者大举进攻湘桂,衡阳城沦陷。他辗转到安化蓝田,考入省国立师范学院国文系。深受马宗霍、骆鸿凯、钱基博等老师的影响,除工诗文外,还研究经学和文字、声韵、训话学,逐渐改变原来想当作家的愿望,决定献身于古代文化的研究。他的毕业论文《荀子通论》,是用历史唯物主义研究古代文化的首次尝试。1948年秋从国立师范学院毕业后,在衡阳私立含章中学任教。受地下党员影响,他阅读了艾思奇、李达等介绍马克思主义方面的著作,并加入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不久,任含章中学的校长。含章中学与船山中学合并后,成立了市立第一中学,先后任教导主任、政治课教员及从事青年团的工作。1951年夏,任成章中学校长。

1956年秋,离开衡阳来到长沙,在长沙师专中文科任教,被评为讲师。1958年,长沙师专合并到湖南师院后,任湖南师院古代文学教研室副主任,中文系副主任。这期间,出版著作《关汉卿的生平和作品》,发表论文《从金圣叹谈起》。

“文革”期间遭批斗,后期参加省委宣传部领导的评注《柳宗元诗文选》和《辞源》的修订工作。

1978年恢复中文系副主任的职务,并被评为副教授。1979年任系主任。198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85年被评为教授。他在教学与行政工作之余,潜心从事科研工作。出版了《赋史》、《宋明理学与文学》、《中国文学史话》、《清代学术思想的变迁与文学》等著作。其中:《赋史》填补了相关领域空白,受到国内外同行的高度评价,获得湖南省第一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还主编了《中国古代文学史》(共3册),发表了有关古代文学研究的学术论文30多万字。1992年以来,主持国家八五重点项目《历代辞赋总汇》的编校工作。1991年评为全国教育系统劳动模范,并被授予人民教师奖章。1993年退休。1996年被聘为湖南省文史馆馆员。1998年获省委、省政府授予的湖南省荣誉社会科学专家称号。还曾兼任湖南文学会副会长、省古代文学研究会理事长、中国韵文学会常务理事兼赋学研究会理事长、《水浒》学会理事、省社联名誉委员等职。

2001年5月20日,在长沙病逝,终年77岁。

学术成果

出版著作

1、《赋史》 马积高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

2、《宋明理学与文学》 马积高著/ 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 1989

3、《清代学术思想的变迁与文学》 马积高著/ 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

4、《荀学源流》 马积高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0-09

5、《历代辞赋研究史料概述》 马积高著/ 中华书局/ 2001-4 /

6、《风雨楼晚年诗钞》 马积高著/岳麓书社/2007

7、《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中下) 马积高,黄钧(主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8、《湘绮楼诗文集》(套装全5册) 王闿运(作者) ,马积高(编者) / 岳麓书社/ 2008

9、《历代辞赋总汇》马积高(主编) (尚未出版)

发表学术论文

论宫体与佛教 马积高 求索 1990-12-27

《历代辞赋总汇》前言 马积高 中国文学研究 2002-03-30

清代雅俗两种文化的对立、渗透和戏曲中花雅两部的盛衰 马积高 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 1994-04-30

略论王闿运其人与其诗 马积高 中国文学研究 1985-04-02

读《历代赋汇》明代都邑赋 马积高 中国文学研究 1999-01-30

明代中期学术思想的变化和诗文复古运动 马积高 中国文学研究 1986-07-02

理学与桐城派 马积高 中国文学研究 1993-07-02

两汉文学思想的变迁与儒学 马积高 求索 1989-03-02

清代骈体文的复兴与考据学 马积高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1993-10-28

略论赋与诗的关系 马积高 社会科学战线 1992-03-01

清初经世致用之学对散文的影响 马积高 中国文学研究 1995-04-30

论赋的源流及其影响 马积高 中国韵文学刊 1987-06-15

宋代士大夫的生活、思想风貌与理学、文学 马积高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1988-10-27

论柳宗元对唐代古文运动的贡献——兼论唐代古文运动 马积高 求索 1982-03-02

论党怀英与辛弃疾 马积高 求索 1993-03-02

论王船山的《楚辞》学及其辞赋——兼论船山文学思想和创作的一个特质 马积高 湖南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82-08-29

战国文化的历史特点和屈原赋 马积高 求索 1985-06-30 期刊

论唐赋的新发展 马积高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1986-03-02 期刊

李翱生平仕履考略 马积高 湖南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80-06-29

论金圣叹的哲学思想 马积高 学术月刊 1990-12-27

对中国辞赋的新认识——辑校《历代辞赋总汇》的一点感想 马积高 书屋 1995-02-15

一个不应忘记的思想传统 马积高 船山学刊 2001-06-30

编辑《历代辞赋总汇》刍议 马积高 文史哲 1990-05-31

关于杨时——答王煜先生 马积高 中国文学研究 1993-10-01

治学特点

马积高先生是一位享誉海内外的著名学者。我作为一位曾受过他耳提面命的学生,自然受益良多。但要我较全面地总结他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却深感力不从心。这里只能就他的治学特点谈谈个人的一些粗浅理解,以略表怀念之忱。我想,学术乃天下之公器,总结前人的学术遗产以惠溉后人,是学者的共同责任。因而,我希望有更多的同行来从事这一工作。

我认为马先生治学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注重通观。所谓通观,首先是指对研究对象本身作比较全面的考察研究,其次是指对与研究对象相关的东西作不同层次、不同方向的考察、分析和比较。只有通观,才会有开阔的视野、独到的理解、恢弘的气势,也才能得到比较靠得住、比较经得起同行乃至后人反复检验的结论。司马迁所说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就是讲的“通观”二字。通观是史学家必须做的最基本的事情,然而又是一件最费力、最艰苦的工作。不全面占有史料,不阅读大量的原典,不长期坐冷板凳潜心仰观俯察、提要钩玄,哪里谈得上什么通观!观先生的著作,如《赋史》(198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宋明理学与文学》(1989年湖南师大出版社出版)、《清代学术思想的变迁与文学》(1996年湖南出版社出版)、《荀学源流》(200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等,就真正体现了通观的工夫。这里以《赋史》为例。这部著作写成于1983年,四年之后,即1987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只是利用了三个假期加上别的零星时间),但实际上,早在青年时代,马先生就已在酝酿、准备。所以说它是穷马先生毕生精力之作,应不是夸张之词。这部著作,被誉为“千古赋史第一部”(1987年9月15日《古籍书讯》),其学术成就早已为学术界同行所认定。这里我要说明的是这部著作所体现的马先生“通观”这一治学特点。比如就什么是辞赋这一基本问题而言,前人早已根据楚辞、汉赋下过不同的定义。马先生并没从前人已有的定义出发,而是下大功夫全面考察了自先秦至清代的赋作,从而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认为,《汉书·艺文志》的“不歌而诵谓之赋”具有合理因素,但弊在太滥;刘勰《文心雕龙·诠赋》的“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的定义也并不适合于所有的辞赋作品。他在通盘研究的基础上指出,赋的形成主要有三种不同途径:(1)由楚辞演变而来的骚体赋;(2)由《诗》三百篇演变而来的诗体赋:(3)由诸子问答和游士说辞演变而来的文赋。在以后的流变中,骚体赋和诗体赋变化较少,而文赋则有逞辞大赋、抒情小赋、骈赋、律赋、新文赋等嬗变。这一嬗变自先秦绵延至唐,直到宋代,赋体的发展才告停滞。这种来自全面考察的结论,我相信是经得起同行推敲的。在论述辞赋的发展历史时,马先生并没有仅仅对辞赋本身作静态描述,而是把它放在文学史、学术史、文化史的广阔背景下来加以考察、定位,并力图找出它与文学、学术、文化发展的某些共同规律。在《赋史》以后的研究中,马先生尤其重视对思想史、学术史同文学史交互关系的考察。他的《宋明理学与文学》、《清代学术思想的变迁与文学》等,都是着眼于思想史、学术史与文学史的关系探讨,是他通观特点的具体体现。

独立不群、不趋时随俗,是马先生治学的另一特点。独立不群,这本是传统知识分子的可贵人格品性。然而要做到独立不群,却谈何容易!独立不群的品性来自于深层次的独立思考,而非有意偃蹇反俗、标新立异。治学也是如此。一个有独立品性的学者,总是慎思明辨,反复权衡,不到深心孤诣,洞然于怀之时,绝不形之言,笔之于纸。他们既不会迷信古人、趋奉今人,但也不会刻意菲薄古人、跳脱今人,而是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是则是,非则非,可从则从,不可从则绝不去凑热闹、赶时髦。刘勰说:“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也,势自不可异也;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与异,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务折衷”(《文心雕龙·序志》)是对学术独立精神的最正确的表述。马先生撰写的一系列专著,主编篇幅浩繁的《历代辞赋总汇》、《中国古代文学史》等,显然是以传统文化的整理者、继承者、弘扬者自任,与拨乱反正后要求弘扬祖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精神相一致。但是他在整理、继承、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同时,始终也没有淡化自己的另一角色意识,即作为传统文化的鉴别者、批判者、摒弃者的角色意识。比如他的《宋明理学与文学》。写这部著作时(该书1989年由湖南师大出版社出版),学术界对宋明理学所包含的合理性因素的挖掘较多,持肯定态度的较多,马先生却在肯定理学的某些合理因素之后,集中笔墨对宋明理学进行了严格的剖析和不留情面的批判。他认为理学是“宋朝重内轻外的制度在思想上的反映”;“理学家的这个‘存天理,灭人欲’也就是要符合被理学家弄得极端化了的封建伦理道德,这就不仅窒息了人的创造力,也窒息了正常人的生机。其结果,要么就是使人成了像木雕泥塑一样的偶像,要么使人无法实践,只好矫情饰性,弄得言行不符,表里不一,成为伪君子、伪道学,而后者是大量的”;“理学的出现,虽有着历史的必然,却是我们民族和国家的不幸”;“如果说理学的整个体系中尚有某些可取的思想资料的话,那么,理学对文学的影响则几乎难以找出什么积极的东西”(《宋明理学与文学·前言》)。又如他的《荀学源流》,他在阐扬荀子的“天人相分”的积极因素的同时,也把笔墨重点放在了对“天人合一”观点的剖析和批判上。他在《<荀学源流>成书有感并序》中说:

近数年来,天人合一之说声价日高,几乎雅俗共赏。雅士或倡导回归自然,俗人则奔骛相、卜。至于借之以张扬环境保护之说,其义尤严正。而天人相分之说,罕有人过问矣。窃谓天人虽相联系,其运行、发展规律亦有类似处,然不等同于合一。天人合一论者或以天知人,或以人测天,虽精粗高下不同,然非谬托鬼神,即多涉玄想。玄想之中,间有精义,究非科学,神学迷雾,尤当扫去。即以人与自然之关系而论,自古及今,亦未尝合一。古之洪水滔天与今之环境破坏,虽有在天与在人之别,皆不一之证。今固当使之协调,而不能自毁家园。然不知天人相分,致力于自然规律之研究,焉能规利避害,求之适宜之方?

这些观点,显然体现了作者的独立思考。其内在精神是崇尚民主,反对封建专制主义;崇尚科学,反对迷信。这既是对“五四”精神的继承和发扬,也是新时期文化反思要求的体现。然而,作者是在一般人讲得少或不讲的时候大讲特讲,于是便显得有点“不合时宜”。用马先生自己的话来说,这两部书是他的“孤愤”之作。我认为,他的这种“孤愤”,是基于对历史教训的反思,基于一个学者的时代忧患意识,同时也是基于马列的唯物史观。

平实,也是马先生治学的一大特点。所谓平实,就是言必有证,不为空言;论必有据,不作泛论。直陈己见,不须假借;表述观点,简洁明白。平实是一种美,因为真理总是朴素的、实在的。平实的东西,看似朴拙,其实最需要功力。古人论作诗,有“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之说,我以为也可以用于形容做学问。马先生曾亲炙于骆鸿凯先生,受章、黄朴学和湖湘学派经世致用传统的影响都较深,加之他本人终生勤勉,手不释卷,博览群籍,掌握了许多现代学科的知识,尤其熟悉史学,精通音韵训诂之学,因而学殖深厚,识见宏通。他谈问题的时候,说到大处,不会有拉人作证、捉襟见肘之嫌;说到细处,更常有画龙点睛、出精入微之妙。能出能进,能伸能缩,前瞻后顾,左右逢源。他的每一项研究成果之所以都有分量,原因就在于此。他的《赋史》,不仅是一部辞赋史,同时也涉及到历代的其他文体、政治制度、教育制度、文化思潮乃至宗教、音乐、地理、风俗等方方面面;他的《宋明理学与文学》、《清代学术思想的变迁与文学》,既是一部宋代到清代的学术史,也是一部宋代到清代的文学史;就是那看起来比较单纯的《荀学源流》,其实也是一部荀学研究史和中国古代唯物主义思想史。马先生在动笔写作之前,纵观驰望,无远不届;而具体着笔时,则要言不烦,惜墨如金。这就是我所说的平实。唯有平实,才能由博反约,化繁为简,变难为易,以小见大;也唯有平实,才便于检验,经得起检验,历久而不汩没。

诗歌创作

文/程章灿

一年一度的“黑色五月”过去了,真的名不虚传。一批批学位论文堆来桌上,如排山倒海一般,叫人吃不消。只有再次贾其馀勇,在论山文海之中“冲浪”。待得从汹涌的浪涛中上岸来,那种情状,只有英文中survive一词庶几可以形容之。长长地呼一口气,这种感觉真好。

正巧廖可斌教授从杭州寄来一册《风雨楼晚年诗钞》,线装,竖排,湖南岳麓书社出版,浙江华宝斋印刷,素雅大方,挺不错。作者是其师马积高先生,已故湖南师范大学教授、尤以《赋史》著名学界的一位湖湘学者。我跟马先生的接触,始于1980年代中期,先有书信来往。博士毕业那年,马先生还专门来信,问我是否有意到湖南师大任教。记得他的信中有这样一句,“湖南是令师千帆先生的故乡”,言下不无动之以情的意思。须知,那时湖南师大的赋学研究正搞得红红火火,当之无愧是海内赋学中心之一,而我这个后生刚刚毕业,甚至与马先生并未有一面之缘,老先生就如此真情邀约,不免令我有知遇之感。后来为了一个学生的孩子上学的事,他找过我,那件事,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古道热肠。

再后来在几次赋学研讨会上,见过老先生几面,包括远涉“重关”参加在台湾召开的那次辞赋学研讨会。老先生曾经给我写了一幅字,抄的是他1992年作的一首绝句《(雁荡)灵峰侧小潭》,也收在这本诗集中。拿到诗集后,看了前言后跋,了解到这里所存只是他晚年的一些作品,集中最早的一篇作于1980年,那时马先生已经56岁了。展卷诵读,读到那首曾经抄示给我的诗,感觉特别亲切:

流泉远至响淙淙,

漱石盘旋聚一泓。

未得汪洋归大海,

澄心千古对苍穹。

这个小潭僻在雁荡灵峰之侧,名不见经传,但却一下子吸引了诗人,也吸引了我。不知为什么,大概是诗题的缘故,我立刻想到柳宗元“永州八记”中的小潭。雁荡山的这个小潭,当然没有永州那个小潭那么孤峭寒寂,但其虽然默默无闻、却不改其澄静千古之姿,却可坦然面对柳宗元的那泓小潭而无愧。马先生在《自序》中曾言,此集中所作,“大抵皆出自当时之真情实感”。我以为,这首小诗虽以小潭为题,其实亦是马先生的“夫子自道”。“澄心千古对苍穹”,大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之意态。我甚至猜想,马先生当年书此诗垂示,也不无寄托老怀之意。

这么想着,不免翻出马先生的手迹,再细心观摩一通,又发现第二句中“漱石”二字,在抄给我时,写作“尽日”。集本是马先生手定,据廖可斌跋语推断,约在1999年到2000年间,抄本也是马先生手钞,从寄来的信封上可以确认是在1999年4月。如是,则二本孰先孰后,孰是孰非,一时恐难分辨矣。自东晋以降,中国传统士人中总喜欢引孙楚为同道,枕流漱石,以泉石之幽致,见心中之丘壑,我想马先生也不例外,诗集中不是还有一句“伊爱山花我枕流”(《重访南岳水帘洞志感》)吗?不过,具体到上面那首七绝,我倒是觉得作“尽日”也很好,从修辞上来说,说不定还显得更苍老一些。

马先生晚年有机会走一些地方,留下不少纪游类的诗作,但大抵都是有感而发,不是徒然吟赏风物、流连光景的篇什。集中有一篇《麓山侧小泉》,命题与前一首七绝尤为相类。诗云:“老来世事倦关情,欲摘丹心付杳冥。怪尔深藏清如许,低回犹有不平鸣。”与《(雁荡)灵峰侧小潭》正有异曲同工之妙。

1996年,马先生率大陆学者一行赴台参加辞赋学研讨会,有《访台杂诗》一组,其中第一首便是《经港入台》:

一国三关出入忙,

百年世事感沧桑。

文章应是无拘检,

且与同行论短长。

我记得李商隐的诗:“七国三边未到忧”,也记得晏几道的词:“梦魂惯得无拘检”,但读着这篇绝句,却不禁要感喟“一国三关足世忧”矣。

马先生是一个渊雅而温厚的诗人,哪怕发为嘲讽,也往往出语温婉。郭沫若曾经在四川成都杜甫草堂上题写过一副对联:“世上疮痍,诗中圣哲;民间疾苦,笔底波澜”,盛赞杜甫其人其诗,到晚年作《李白与杜甫》,曲学阿世,世人周知,马先生曾作一诗,有所讥讽,而题中仍然不欲直斥,只是婉称“某名公”而已。1988年,他写了一首《戊辰端阳重游汨罗屈子祠》:

重来千古伤心地,

天际轻阴障日红。

怕向江边寻往迹,

楚王或恐有遗风。

后二句语带冷讽,虽然出语温婉,仍然让某些人坐不住,受不了。“有人未经许可,刊于某县诗刊上,而另以不通之句篡改此二句。余得知后曾驰函抗议,希予更正。得编者复信云:‘原改经领导同意,今又请示领导,不得更正’云云。噫!余本言‘或有’,此真有矣。”妙哉!改诗原是风雅之事,领导政务繁忙,难得有如此雅兴,亲自操觚,哪里容得再改回去?领导的苦心不便辜负,我也很想领教他笔下那一番推敲工夫,可惜,马先生的这段自注点到即止,语焉未详。尽管如此,我还是建议,倘有编录二十世纪诗歌纪事者,勿要忘记这段“楚王遗风”的掌故,虽然只是粗存梗概,但也足以“立此存照”了。

马先生的诗,基本上属于学人之诗,他集中有一批绝句是可以当论学绝句来读的。如《读书杂感》五首,涉及《宋元学案》、《南岳酬唱集》、《船山遗书》、王闿运集等书,又如《读〈水浒传〉有感……》、《读小说〈庄周〉叙庄子妻死事有感》、《作〈荀学源流〉成志感》等,窃以为,读马先生论著者应取此类诗并读之。马先生是赋史大家,我最感兴趣的是,当然是论赋绝句。以下几篇,虽无论赋之名,而有其实,依次抄在下面。第一篇《青城山怀陆放翁》,论及陆游的一篇鲜为人注意的《红栀子花赋》:

报国无门长自嗟,

深山岂可隔天涯?

无聊偶作神仙梦,

幻出云间栀子花。(自注:“放翁有《红栀子花赋》,极幽幻之妙,居青城山时所作也。)

第二篇《蜀中吊司马相如》,论及相如其人与其赋:

马卿才调本无伦,

长策犹传喻蜀文。

可惜一篇《游猎赋》,

千秋错认是词人。

第三篇《过子云亭吊扬雄》则伤叹扬雄之命运,并将其与屈原相比:

难甘寂寞怯争先,

出处如君亦可怜。

投阁沉渊俱有恨,

长安可得似湘川?

第四篇《庚午端节与粤中诗友雅集广州珠岛宾馆即席作》(录其前四句)论及明代的一篇地方都会题材的赋作——黄佐《粤会赋》:

谣俗昔传《粤会赋》,

繁华今见广州城。

衣裳已混殊方俗,

言语犹存中古声。(注:明人黄佐有《粤会赋》)

这些以诗的方式发表的赋学评论,不仅形式别致,其内容观点,我想,也必定会引起赋学界同人的重视。

2001年5月,这位长期住在岳麓山下风雨楼中的老人乘鹤远去。那时,我正远在英伦访学,没有及时得到消息;回国后,才由许结兄告知,痛悼之余,也不禁感慨欷歔。时过境迁,我便没有再作悼念的文字。今日捧读诗集,勾起往事和随想,情不自禁地写下上述文字,拉拉杂杂,也算我对马先生的纪念吧。

自我评价

我已年过古稀,回顾平生对国家和社会的贡献,即对青少年时期师支的期待一徇,殊觉有愧。立身处世,亦尝有随时顺俗之失,未能尽当。但可自慰的是,从来好学不倦,并力图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开拓和前进,虽所得殊少,仍求之不止;个人名利之心,虽未能扫除净尽,然在关头,每能自甘恬淡;于个人恩怨、毁誉,亦能处之泰然,不以私害公。在个人生活上,我向无奢望,托身有所,衣食粗具,即怡然自乐;惟烟未能戒,酒未能除,茶不能淡,可谓三累;但既入暮年,何必自苦太甚,故均行其素。 (《马积高先生自传》 )

社会评价

“学风纯正而思想活跃,功底扎实而目光敏锐,在从容不迫的论述中流露出雄深雅健的骚心史笔。这是我对马积高学术著作的评价。在当代学人中,能够达到这个境界者不多。” ……“由于码头的关系,马积高在国内学术界所占有的地位同他所取得的成就很不相称。北京某名校有一位读过《赋史》的名家曾对我说:‘马积高要是在北京,就不止这地位了。’我听了心中窃笑:真把马积高看小了。马积高的志向,岂是和并世学者争高论低?遇不遇,时也。 ”(吴龙辉《追忆马积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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