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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柳梦梅的人物形象分析

  1.1 柳梦梅的姓名来源

  “柳梦梅”这个名字显得很特别,初看之下便觉得意味甚浓,尤其是与作品中出现的那句“不在梅边在柳边”相联系。的确,汤显祖把柳梦梅命名为“柳梦梅”绝非信手拈来。

  在作品的第二出《言怀》中对此作了说明。“原系唐朝柳州司马柳宗元之后”一句表明男主角姓“柳”,“每日情思昏昏,忽然半月之前,做下一梦。梦到一园,梅花树下,立着个美人,不长不短,如送如迎。说道:‘柳生,遇俺方有姻缘之分,发迹之期。’因此改名梦梅,春卿为字。”说明柳生原非名叫梦梅,只是因为做了一个梦而改了自己的名字,从一开始便让读者觉得柳梦梅性情之可爱。

  同时,因梦而改名与作品之后所讲的杜丽娘因梦而死形成呼应。从这改名之由中可看出其对杜丽娘感情的忠诚不渝。因情而梦,因梦生情,一梦钟情,非平庸之辈可比。“柳梦梅”二字,包含着柳梦梅的至真深情。

  1.2 柳梦梅的身世背景

  阅读作品,柳梦梅的身世背景也不可忽略。柳梦梅在作品的第二出《言怀》中出场,一出场便有一段交代自己身世的自我介绍:“河东旧族、柳氏名门最。论星宿,连张带鬼。几叶到寒儒,受雨打风吹……小生姓柳,名梦梅,表字春卿。原系唐朝柳州司马柳宗元之后,留家岭南。父亲朝散之职,母亲县君之封。所恨俺自小孤单,生事微渺。喜的是今日成人长大,二十过头,志慧聪明,三场得手。只恨未遭时势,不免饥寒。”柳梦梅是唐朝柳宗元之后,父母在世之时,也曾是官宦人家,家境丰裕,只可惜后来父母过世,家道中落,柳梦梅在这里的叹息,正是作者要向我们展示的,他出身于贵族现却已成一介白丁。

  作者这样安排柳梦梅的身世也是煞费苦心的,有其深蕴。门第高低向来是影响我国古代男女婚姻的重要因素之一。杜丽娘之父杜宝身为太守,其后更升至同平章事,门第赫赫生威,而柳梦梅只是一介寒士,想与官家小姐结亲,谈何容易。更何况杜宝还是个典型的封建家长,平日里连杜丽娘出闺门都管地很严,怎么会轻易答应柳、杜二人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呢?

  身份的不相匹、门第的不相对,阻碍了柳梦梅顺利迎娶杜丽娘。为了追寻爱情,柳梦梅势必要去反抗、去斗争。因此可以这么说,身份低微是作者赋予柳梦梅的现实阻碍因素,是凸显其抗争性的砝码。

  2 柳梦梅的性格分析

  2.1 柳梦梅之痴

  明代的王思在《批点与名堂<牡丹亭>序》说道:“杜丽娘之妖也,柳梦梅之痴也……”柳梦梅的痴情在作品一开头的改名缘由中已初现端倪。在作品后来的第五十三出《硬拷》中,柳梦梅的佣人郭驼见其被杜宝吊打而大呼:“可怜,可怜!是斯文倒吃尽斯文痛,无情棒打多情种。”这可怜柳梦梅的话却准确地概括了柳乃是痴情种,而“痴情”正是柳梦梅最典型的一个性格特征,作品中的不少出目、细节都渗透着男主角的一往情深。

  第十出《惊梦》中杜丽娘感春伤怀,梦遇柳梦梅。柳梦梅折柳索诗,直接对杜丽娘呼出“咱爱杀你哩!”,“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拾画》中柳梦梅卧病梅花庵,游园之时有幸发现一檀香匣子,开盒而见杜丽娘真容,如此美貌,被柳梦梅当做了观世音像。《玩真》中,开匣展画,对着画像“恁横波,来回顾影不住的眼儿睃”。“是嫦娥,一发该顶戴了。问嫦娥折桂人有我?可是嫦娥,怎影儿外没半朵祥云托?树皴儿又不似桂丛花琐?不是观音,又不是嫦娥,人间那得有此?”又观音又嫦娥,似仙子非仙子,曾在哪里见过一般。看到那一首绝句:“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这两句诗耳熟很,“敢则是个梦魂中真个?”原来画中人即为梦中人。他提笔对曰:“丹青妙处却天然,不是天仙即地仙。欲傍蟾宫人近远,恰些春在柳梅边。”爱杜丽娘之美貌,却更爱其才华,杜丽娘画似崔徽,诗如苏蕙,行书逼真卫夫人,不由地令柳梦梅声声直呼:“美人,美人!姐姐,姐姐!”还“少不得将小娘子画像,早晚玩之、拜之,叫之、赞之”。已知画上美人非天上仙子,却似求神般日夜拜之,如此憨叹之举,活现了一个傻傻的痴情男子。

  《魂游》一出中,杜丽娘已死三年,魂游之时自言:“只为痴情慕色,一梦而亡。”慕谁?自然是同样痴情的柳梦梅。被那边厢的沉吟叫唤之声:“俺的姐姐呵!俺的美人呵!”所吸引,觉得“那声音哀楚,动俺心魂”,便进入其房,方觉他所叫的乃是自己的真容,而且有和诗一首,知晓眼前书生正是梦中执柳之人。柳梦梅的痴情生生地招来了女魂杜丽娘,倘若没有这一声声深情的、发自肺腑的呼唤,又怎会引来下文?

  《幽媾》中,杜丽娘因柳梦梅在梦中的忘情呼声而“告过了冥府判君,趁此良宵,完其前梦”。来时,还听到他喊着“我的姐姐啊”,不觉被其痴情感动落泪。待丽娘进入柳梦梅的房间,他“呀”地一声,只觉得眼前娇娃,“艳非常使人惊诧”,如此美人,柳梦梅只认为她是误入了房间,无动于衷,因为他心早属丽娘,不会被丽娘之外的美色所打动。等杜丽娘说明来意,他也只是暗暗地称奇,发出“夜半无故而与明月之珠”的感叹。此处一直为人诟病,许多学者认为这是柳梦梅轻佻的表现,笔者认为这感叹之词符合当时的情景,半夜门外有美前来,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惊,继而感叹其美色。事实证明,他也并无非分之举,直到他知道眼前景是真时还为杜丽娘着想:“亏杀你走花阴不害怕些,点苍苔不溜些儿滑,背萱亲不受些儿吓,认书生不着些儿差。”面对丽娘的 “妾千金之躯,一旦付与郎矣,勿负奴心”的要求时,他爽快答应:“贤卿有心恋于小生,小生岂敢忘于贤卿乎”。这里面,柳梦梅始终只钟情杜丽娘一人,追求感情的专一,只有爱情,绝无邪念。

  《冥誓》中可见柳梦梅是早就真挚地期盼着爱情了,只是苦于缺乏条件。他的这一片“痴”,一旦遇上了梦中人,便不顾她是人还是鬼,那份欢喜庆幸中夹着受宠若惊的神情让他不问究竟就一头扎了进去,对眼前人满是相信和接受。拈香发愿:“生同室,死同穴。口不心齐,寿随香灭”,惹得丽娘“感君情重,不觉泪垂”。听到丽娘乃是鬼魂时,虽不免一怕,但随后即说:“你是俺妻,俺也不怕了。”故而杜丽娘亲言“前日为柳郎而死,今日为柳郎而生”。《回生》中不顾律条开馆掘坟,更见其是“真信人”也。

  《婚走》中杜丽娘回生康复,柳梦梅便不顾礼法想与之成亲,认定了那“情根一点是无价”,但拗不过丽娘,终为其赴前线探望父母。但在探亲途中吃尽苦头,寻到杜宝时傻乎乎地以女婿身份拜见他而被当作是骗子。《硬拷》中柳梦梅被杜宝取桃条吊打,那长流水喷浇,当佣人前来告知他是新科状元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要求被放下来,而是急急地要求“快向钱塘门外报与杜小姐知道”,尽是一副痴痴的模样。

  另外还有许多细节的描述,在《秘议》、《回生》几出中,他在掘墓之时嘱咐他人“休惊了小姐”,忘记了自己担着风险,心心念念记挂着要用“定魂汤药”给回生后的杜丽娘压压惊。他不舍得有关杜丽娘的一切物品,连杜丽娘口中吐出的水银他都不肯赏人:“此乃小姐龙含凤吐之精,小生当奉为世宝。你们别有酬犒。”这样细腻的描写不禁让人想到《红楼梦》中,贾宝玉什么都让小厮拿去当赏钱,唯独林妹妹送与他的荷包藏在衣袖之中谁也不准拿。

  这样的一个柳梦梅,与杜丽娘一样,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痴情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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