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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与范子丰》原文及鉴赏

  〔北宋〕苏轼

  临皋亭下不数十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眉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问范子丰新第园池,与此孰胜?所不如者,上无两税及助役钱耳。

  ——《苏轼文集》

  苏东坡以诗得罪,在知湖州任上被逮赴御史台狱,得不死,谪贬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元丰三年(1080)二月到黄州(今湖北黄冈),先寓居定惠院,五月迁临皋亭。这原是一处水驿,在州城南朝宗门外长江边上。

  李白诗曾云:“江带峨眉雪。”(《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东坡在黄州,日对大江流水,也写出“认得岷峨春雪浪”(《南乡子》)、“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满江红》)之句,并此而三了。盖因“我家江水初发源”(《游金山寺》),江水引发了他久客思归、谪宦思乡之心,乃是人情之常,这里独加上“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这一笔,从反面拍入,其无可奈何、随遇而安之想,还有因受羁的自嘲之意,被谗的抑郁之情,都寓于洒脱的口吻之中,妙在不便说破,知者自能领会。

  由此又转出“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的感悟之言,其核心是一个“闲”字。这个“闲”是花了很大代价(得罪几死)才得到的,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看他自言此间“风涛烟雨,晓夕百变,江南诸山,在几席上,此幸未始有也”(黄州《与司马温公书》),显得多么随缘自适,乐以忘忧,这是他这一时期的基本生活态度。从而又不禁有“范子丰新第园池,与此孰胜”这一“问”。范子丰名百嘉,是蜀郡公范镇第三子,东坡的儿女亲家。范镇为神宗时大臣,与司马光齐名,反对新法。东坡下狱时,范镇已致仕,朝廷追索其与东坡往来书札文字甚急,仍上疏力救。——须知承受讥讽文字不上缴,在当时就是一项大罪的。两家关系可谓至深。从他意欲以临皋胜景与范家新第园池比高下,开玩笑而又认真,也可看到彼此间的率真随便。这个“孰胜”的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提出比较的本身便自卜“必胜”。可巧南宋的陆放翁无意中替他们作出了评判。《剑南诗稿·读许浑诗》云:“裴相功名冠四朝,许浑身世落渔樵。若论风月江山主,丁卯桥应胜午桥。”裴度为唐朝名相,于洛阳午桥创别墅,花木万株,中起凉台暑馆,名曰绿野堂。许浑唐诗人,曾为州刺史,因病退居润州丁卯桥丁卯庄。论风光之美,甲第名园不如江山胜景;游赏之乐,朝中仕宦不及山野闲人。苏、陆二大诗人,可谓想到一处去了。

  这封小简,临末却挂了一条不寻常的尾巴,说:居住郊野,风光虽好,但有两税和助役钱的负担,不及上边之无此。这里东坡又在借机会批评新法。他先在熙宁六年(1073)任杭州通判时作《山村五绝》,后被列为乌台诗案“讥讽朝政”的“罪证”之一。关于其中“杖藜裹饭去匆匆,过眼青钱转手空;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一首,在“诗案”中曾自供:“言乡村之人,一年两度夏秋税,及数度请纳和、预买钱,今来更添青苗助役钱,因此庄家幼小子弟,多在城市,不着次第,但学得城中人语音而已。以讥新法青苗助役不便也。”不料创痛未定,在此处忍不住又要刺一下子,而且比诗中写得更直接。在大狱之后,已自知“醉里狂言醒可怕”(《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了,还作此等语,这在东坡黄州文字中,也可算是一个特例吧。所谓“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但若非受信者是范子丰,恐怕东坡也不会如此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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