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提要
修道士独自一人在山洞里静思,自以为勘破了自然世事,于是他走出山洞,来到人世间。在国道上,他看到世人吵闹喧腾的生活画面,而在其中,却有一个小姑娘由于父亲是背离宗教、品行堕落的罗库,而屡屡被人驱赶和责骂。人们纷纷避开小姑娘,即使她好心地邀请流浪者到自己家里休息片刻,也遭到拒绝。修道士走近小姑娘,安慰她,并把她带回山洞。修道士的不弃让小姑娘亲切地喊他父亲,而小姑娘轻柔的抚摩和依赖,却让修道士害怕自己被打动,他逃走了。当修道士终于抵制不住对小姑娘的牵挂和思念再次回到山洞前的时候,小姑娘却因失望地等待而死去,大自然给了修道士最沉重的报复。
作品选录
第 三 场
[中午。道路。
行人甲 行人们,你们走开。你们看,那个背离宗教而又品行堕落的罗库的女儿正在向这里走来。
[小姑娘上。
行人甲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行人乙 走开,不洁净的女人。
行人丙 不幸的人,难道你不知道,
有多少市民在这条国道上行走!
不洁净的姑娘,你为什么走这条路?
[小姑娘向路旁的一棵树下走去。
一个老太太 你是谁,何人的孩子?
你两眼噙着泪水,身穿乞丐衣,
为什么站在这一侧呢?
[小姑娘哭起来。
小姑娘 啊,母亲,我是一个孤儿。
老太太 啊呀,好可怜的孩子!
众行人 不要碰她,不要碰她!
你是谁,莫非你不知道堕落的罗库!
这姑娘就是他的女儿。
老太太 啧啧啧,真可恶!
[下。
[小姑娘向女神庙走去。
小姑娘 啊,宇宙之母,你也不收留我吗?
难道你也拒绝我这孤儿?
所有人都厌恶我而远远离去,
母亲啊,难道在你的怀里
也没有我的栖身之处?
神庙看护人 走开!走开,你这个不洁净的野人!
你竟然敢大胆地踏入庙门!
[母亲和女儿上。
母亲 祭祀的时间已过,孩子,走吧。
我心中的宝贝,走吧,走吧!
我要用庙里的灯灰把你的额头点画,
让一切不幸都远远地离开你呀!
女儿 那是谁啊,妈妈!
母亲 那不是什么人,孩子,走开吧。
[下。
小姑娘 难道我不是人吗,母亲!
我不是一个孤儿吗!
难道孤儿就没有妈妈?
噢,妈妈,你在哪里啊!
(看见修道士)
先生,我可以走到你身边来吗?
修道士 过来吧,孩子,过来吧。
小姑娘 我是个不洁净的非雅利安人。
修道士 (笑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洁净者只不过洗掉了尘世的灰尘。
你为什么站在远处!孩子,不必担心!
小姑娘 (吃惊地)不要碰我,我是罗库的女儿。
修道士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 叫我怎么说呢?
先生,谁又肯呼唤我的姓名,
我在童年就失去了父母双亲。
修道士 你坐到这里来吧。
[小姑娘哭起来。
小姑娘 先生,先生啊,慈悲之心,
你就是我的父母双亲,
这一次你叫我坐在你的身边,
永远也不要再叫我离开你这位亲人。
我对任何人既不热衷也不厌弃。
谁想来就来,谁愿去就去,
要知道,孩子,所有人在我这里都是平等的。
小姑娘 先生,我已经被神仙世人所抛弃,
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亲戚——
修道士 我也没有任何亲友。
神仙世人统统被我赶走。
小姑娘 难道你也没有母亲?
修道士 没有。
小姑娘 也没有父亲?
修道士 没有,孩子。
小姑娘 任何朋友都没有?
修道士 没有。
小姑娘 那我就留下来,你不会赶我走吧?
修道士 你不抛弃我,我也不会抛弃你。
小姑娘 如果所有人都来对你说,
这是罗库的女儿,可不要触摸,
她是个不洁净的人、无信仰者,
你是否还会让我留在你身边,
是否也不会抛弃我?
修道士 不必害怕,孩子,走吧,
这里就是你的家。
[下。
第 四 场
[路边小姑娘的破茅屋。
小姑娘 父亲!
修道士 哎呀,你在叫谁父亲!
突然听见这种称呼,
我感到吃惊。
小姑娘 先生,我不懂,你在教我什么。
只请你告诉我哪里是栖身之所。
谁会呼唤我,又肯把我留在身边,
谁会扭过头来望着我的脸?
修道士 你在这个人世间的何处会找到住所!
这个世界昏黑得如同巨大的洞穴,
为了寻找栖身之地,亿万生灵
纷纷向张开的巨口跌落,
消失在庞大胃肠的某个处所。
伪善的魔鬼们共同营建了市场,
制造出一幅引人注目的饥荒景象,
以此招来了四面八方的客商。
饥饿时吃得越多,贪欲就越强,
最后魔鬼们如愿以偿,
世界就会被恶魔的巨口吞光。
离开这里吧,你走吧。
小姑娘 父亲,大家在这里是幸福的。
我站在远处把他们凝视!
修道士 哎呀呀,我如何才能让你们明白呢!
孩子,幸福痛苦都是人生的悲剧!
人生是活着的死亡——无穷的苦役!
我也真想死,可是现在还没死去,
长期以死的形态活着呢。
人生就是死亡之河,它永远
流向大海,不会干涸——
每个浪花、每棵小草、每滴水珠
都不会停留,但它们同在同住!
世界是一个庞大的尸体,
人们就是它上面的虫蛆,
靠啃噬死尸而活命——
短时间内还会咝咝蠕动,
又会在死尸中苟且偷生。
小姑娘 你在说什么呀,父亲!
我听了感到惊恐。
[路上走过来一个乞丐。
乞丐 我到哪里寻找栖身之地?
栖身之所在哪里?
修道士 哪儿也没有栖身之地,
谁要寻找栖身之地?
栖身之地只存在于自身中。
除了我一切都值得怀疑。
你去寻找自我吧,把它搂在怀中,
否则就会坠入怀疑的海洋里。
乞丐 谁会向我提供栖身之地?
栖身之地在哪里?
[小姑娘走出来。
小姑娘 啊,你是谁呀,你会到我茅屋里来吗?
休息一下明天早晨再走吧。
我在一旁给你铺好树叶床,
我给你带来泉水野果供你品尝。
乞丐 你是谁呀?
小姑娘 我是和你一样的人。
乞丐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小姑娘,你是谁?
小姑娘 不相识难道你就不进我的屋门?
请听我来介绍,罗库是我的父亲,
我是个被厌恶的不洁净的非雅利安人。
[乞丐大吃一惊。
乞丐 你是罗库的女儿?孩子,祝你幸福!
我还有别的事情,急着赶路。
[下。
[一伙人抬着一个木板床笑嘻嘻地从路上走来。
众人 (齐声)诃利,诃利!
甲 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没有醒。
乙 太重了。
一个行人 这是谁呀,你们抬的是什么人?
丙 织布匠宾代睡着了像个死人,我们就把这个家伙绑在床上抬走。
众人 诃利,诃利!
乙 兄弟们,我抬不动了。捅他一下,让这个小舅子醒来吧。
宾代 (忽然醒了)啊啊,呜呜!
丙 噢,是谁在出声?
宾代 喂,喂,怎么回事!我这是去哪里!
众人 (放下床)不要吭声,浑小子!
乙 你这个混蛋已经死了,还要讲话!
丁 你已经死了,把手脚伸直,好好躺着。
宾代 我没有死,刚才是睡着了。
戊 你死了就没有知觉了,还争论什么!这家伙竟然这样聪明!
己 为什么听他的话!他现在遇到危险,才讲假话。
庚 假话,为什么还要耽搁呀?难道他还会同意我们这样做吗?走吧,把他烧掉算了。
宾代 兄弟们,求求你们啦,我没有死呀。我给你们跪下了,我没有死。
甲 好吧,你要先证明你没有死。
宾代 好,我证明,我妻子手腕上戴着贝壳手镯。走,去看看吧。
乙 不行,不行,打他一下,看看他是否有感觉。
丙 (打他)有感觉吗?
宾代 哎哟!
丁 感觉怎么样?
宾代 噢,兄弟啊!
戊 怎么样!
宾代 你就是我的神父!
[一下子挣脱下来,奔跑,大家笑着在后面追赶。
修道士 啊,身体疲惫的小姑娘睡着了!
她忘掉了人世间的侮辱和煎熬。
她枕着手臂躺在坚硬的土地上,
睡梦中在母亲的怀里歇脚。
这个小女孩的那双小手
仿佛把我的心轻轻地拥抱。
逃走吧,逃走吧,此刻赶快逃。
修道士啊,她已经入睡,快动身吧!
逃吧,逃吧,现在赶快逃!
我蔑视这个人间世界,
看见小女孩我最终还是该逃走。
不能,我不能逃走,我该留下来,
大自然啊,难道这就是你的魔网!
落入你的这种罗网只有鸟类飞蛾。
[小姑娘被惊醒了。
小姑娘 先生,你要走哇!你难道把我丢下!
修道士 我怎么会走呢!我怕何人,怎么会走!
我要把你留在身边,就像我的影子,
我虽然留下来,可离你却很远。
小姑娘 噢,你听,国道上一片嘈杂声。
修道士 我要在嘈杂声中创造宁静,
在城镇和道路中找到我的净修林,
我要把毁灭的宝座放在创造神的心里。
[一群男人和一伙女人上。
女人甲 (对一个男人)你走吧,走吧,不要再空口对我表白爱情了。
男人甲 为什么,我有什么过错?
女人甲 我知道知道,你们男人呀,都是铁石心肠。
男人甲 我们如果都是铁石心肠,那么,为什么我们害怕被爱神的花箭射伤?(对其余所有人)兄弟们,你们怎么说呀?如果我们都是铁石心肠,为什么我们会被花箭射伤!
男人乙 好样的,说得好!
男人丙 妙极了,太好了!
男人丁 (对女人)怎么样!现在请你们回答。
男人甲 不,我说说。你们有十来个人,不管你们怎么论说,心肠如果是铁石,那就——
男人戊 你说得对。多亏你维护了我们的面子!
男人己 说得太好了,朋友。
男人庚 哼,我也会这样说呀。这难道是他自己的话吗?是他从一本书上借用来的。
男人辛 (走过来)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呀?
男人甲 你听着,我来向你解释。这一位夫人说,你们男人啊,都是铁石心肠。而我却回答道,那好,如果我们都是铁石心肠,爱神的花箭为什么会把我们射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也就是说,如果——
男人辛 老兄,不必再向我解释了!我能不明白吗?二十二年来我一直在我们的镇上制作糖浆。还有什么话我听不明白!
男人甲 (对女人)怎么样,现在请回答吧。
所有女人 (一起唱道)
罗陀[1]啊,你不必说,黑天太傲慢啰。
他如何窃取了女人的心——谁晓得。
只有笛声徐徐响起,只有甜蜜的笑意,
牧区女子们的心统统被他窃取。
一个男人 (唱道)
亲爱的,我多么想在你身边长住,
在你那红润的双足下翩翩起舞。
我情愿击打自己,情愿把头低,
用悄悄耳语把你的尊严握在手里。
男人乙 妙极了,老兄,唱得太好了!
男人丙 好,好,太好了!
男人庚 差远了,这还叫唱歌呀!尼代才真会唱哪,听了他唱人人都会流眼泪。
[下。
第 五 场
[在山洞口。
小姑娘 父亲,你不要再对我讲这些话啦。
我不理解,听了只会感到害怕。
修道士 那就算了,到我身边来吧。
我已觉察到你那轻轻的抚摩十分温柔,
啊,你的抚摩宛如我坐禅静修,
仿佛把我从凡界带入无限之门口。
这难道是梦是幻是朦胧的海市蜃楼?
难道是梦幻把世界变成了阴影,
令无限之表象展现在我的心头?
(向远处走去)
姑娘啊,这些话如果你都听不进去,
你来到我这修道士身边还有何求?
小姑娘 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坐在你的脚下望着你的脸。
每当外出走在城里大街的时候,
我想挽着你的手与你并肩。
修道士 笼子里的小鸟已经虚弱无力,
我为什么把她带往无限的天地!
由于恐惧她的头全部埋入翅膀中,
她想藏在我的怀里!
啊,那就接纳她吧。让她把头盖好。
就让她藏在我的怀里!
这就是爱吗?我莫非爱她?
不不,我的爱在何处,恨在哪里!
如果有人来我身边,我不会逼他离去,
如果有人离我很远,我也不会叫他的。
(对小姑娘)
孩子,你怎么能待在这黑暗中?
你们可都是光明的小小生灵。
城镇里有你的茅屋,
那里有居民、小鸟、树木,
这里又没有你的什么亲人!
小姑娘 我有你这位父亲。
你给予我的爱
我是会接受的。
修道士 (笑了,独白)
这小姑娘难道以为我爱她?
哎呀呀,这可是莫大的误会啊!
这颗朴实纯净的心是没有爱的。
如果她认为留下会幸福就让她留下吧。
她简直生活在迷茫误会之中啊。
(公开对小姑娘说)
你走吧,孩子,我要进山洞啦,
现在我要去坐禅了。
小姑娘 父亲,你什么时候出来呀?
修道士 这叫我怎么说哪!
我一旦进入禅定,就没有时间概念了。
[下。
第 六 场
[中午。修道士走到山洞口。
小姑娘 你终于来了,我仍然坐在这里,
父亲,为了你我去过树林,
我给你带来了鲜花和果子。
你看呀,这两枝红花多么美丽。
修道士 孩子,如果你想送我花果,那就送我。
美和丑对我已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一束鲜花令你愉悦,
别人送来一把灰土又算什么错?
为什么喜欢或厌恶?一切都无意义。
今天你是如何度过的,孩子?
小姑娘 你看哪——你悄悄过这边来吧。
藤萝一整天都在同我戏耍,
直到黄昏才悄然睡下。
娇嫩的枝条弯腰触地,
一簇簇叶片欢快地交织。
过来呀,父亲,请坐在这里,
用手轻轻地抚摩我的身体。
修道士 (独白)
难道我是在畅饮美酒!
难道是甜蜜醉意进入我的心口!
难道是困倦使我合上双眼!
难道是昏暗笼罩我的心田!
云雾遮住了理智的双眼。
迷茫的死亡阴影,
仿佛慢慢地把我的全身盖严!
(突然揉碎花果,把它们扔在地上并且用脚踢着)
远点儿去,这一切都不是好东西。
姑娘啊,你耍的是什么幼稚把戏!
我是个自由而冷漠的瑜伽道士,
已经摆脱尘世纠葛,自由而有力气,
你为什么要用灰土把我眼睛蒙蔽!
(停顿片刻)
孩子,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泪花为什么在你的眼里闪烁!
你可要知道我们修道人心肠冷漠。
我们不喜欢所有这一切。
哎呀,这心中的爱如何扭曲变形!
为什么突然搅得我心神不宁!
微弱的愤怒藏在内心何处,
它简直就是火舌般的地狱虫蛆!
从何等黑暗中挣脱出去!
处在饥饿中这么久至今还没有死!
何样的恐惧隐藏在心里!
我不知道何人在何处隐蔽。
在心灵的坟墓中有多少死魂已经复苏。
如今跳起了骷髅之舞,
我又怎么会感到心安理得!
(对小姑娘大声说)
孩子,把你的花果拿过来,
指给我看,孩子,你的藤萝在何处——
不,不,我现在要进城去。
你稍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下。
(董友忱 译)
赏 析
《大自然的报复》共分十六场,此处节录了其中的第三至第六场,描写了世人对小姑娘的遗弃以及修道士和小姑娘逐渐产生的真挚情感。
第三场,是一幅冷漠浮世绘。行人也好,老太太也罢,都不能容忍一个失去双亲但出身低贱的小姑娘。手拉女儿的母亲,把自己的女儿看成“心中的宝贝”,却认为这个小姑娘“不是什么人”。修道士对小姑娘的收留,起初只是出于他对“所有的人在我这里都是平等的”信仰,而在随后的共同生活中,修道士却在情感上越来越离不开小姑娘。然而,为了显示自己已经摆脱尘世情感的“魔网”,修道士在内心不停地想要从小姑娘身边逃走,在第四至第六场中,作者很细腻地描写了修道士这种矛盾的心情。
在《大自然的报复》中,作者对修道士通过静修所追求的精神解脱表示怀疑和批评。修道士一个人隐居在山洞,刻意地抛弃、拒绝人世间的情感,高唱着:“看吧,你的王国如今已成沙漠,爱情怜悯这些你昔日的奴仆,今天已成为荒冢的尸骨……”面对农民们充满情趣的歌唱,老婆罗门教师急匆匆地赶路去各位学生家,女人们和少年们善意地嬉笑吵骂等充满生活气息的情景,修道士并没有显露出高兴或喜爱之情。看到小姑娘被世人唾弃时,他让小姑娘离开人类,并向她宣讲自己所认为的人世景象:“这个世界昏黑得如同巨大的洞穴,为了寻找栖身之地,亿万生灵纷纷向张开的巨口跌落……”他对小姑娘说:“孩子,幸福痛苦都是人生的悲剧!人生是活着的死亡——无穷的苦役!”而小姑娘并没有因为修道士的劝解而离开,更没有因为人们对她的驱赶而痛恨人们,她说:“大家在这里是幸福的。我站在远处把他们凝视!”她渴求人世间最平常的幸福,小姑娘纯净的心灵触动了修道士自以为麻木的心。
同时,作者在剧中赞扬了小姑娘对修道士、对人类的爱和宽容,谴责了人们由于宗教、种姓制度所形成的等级观念,以及在这种观念影响下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冷漠,读者在所节选的剧本中可以感受到这些。在所选的四个场次中,前两场中描写了世上各种人对小姑娘的厌恶,她悲愤地发出质问:“难道我不是人吗,我不是孤儿吗?”作者在这里主要是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感,可以说,小姑娘的这种质问依然回荡在当今的印度社会中。小姑娘用自己的真心和真情来回报修道士善意的接近,她亲热地喊修道士为“父亲”,对他说:“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坐在你的脚下望着你的脸。每当外出走在城里大街的时候,我想挽着你的手与你并肩。”小姑娘对修道士的爱,是人间最真挚、最温情的人伦之爱,这种爱,震动了修道士的心。小姑娘对大自然充满爱意,她向修道士喊道:“你看哪——你悄悄过这边来吧。藤萝一整天都在同我戏耍,直到黄昏才悄然睡下。娇嫩的枝条弯腰触地,一簇簇叶片欢快地交织。”小姑娘眼中生机盎然的自然世界,让修道士重新思考他所信仰的自然虚幻性之说。
面对小姑娘对自己的爱和依恋,修道士感觉到了自己内心世界的变化,他惶恐地自问:“这就是爱吗?我莫非爱她?”为了维护自己的观点,他在小姑娘面前故作强硬地宣称:“我是个自由而冷漠的瑜伽道士,已经摆脱尘世纠葛,自由而有力气……”而在他的内心,他却感受到小姑娘的爱所带来的变化:“这心中的爱如何扭曲变形!为什么突然搅得我心神不宁!”作者通过对修道士内心变化与挣扎的描写,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真挚情感的力量和感染力,批判了在世俗观念束缚下的人们对自然情感的掩藏和逃避。正如泰戈尔在这部戏剧的《序》中所写:“在虚空中寻求普遍必然会失败,无限每时每刻都在特殊中获得有意义的形态,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它才是真正获取。”
《大自然的报复》是诗歌和戏剧语言的融合体,在所选的场次中,读者可以感受到这种语言特点。如剧中修道士的独白采用的是诗歌形式,作者发挥自己诗人的才能,将修道士的内心情感用大段的、充满文采的诗歌形式给予了充分展现。而对于一些具有生活意味和情趣的画面,作者就用简单的戏剧语言加以表达,如剧中众人抬醉汉的情景,就是一则短小生动的戏剧情景。总的来说,这种语言特点增强了剧本的戏剧性,也突出了诗歌的情趣。
(张 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