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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湘云是以鸟为意象的

  寒塘渡鹤影--湘云随想

  红楼人物

  在红楼中,吾最爱湘云

  提到湘云,就不得不提这一句诗:“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这两句诗预示了湘、黛二人的命运。黛玉是“花魂”,湘云则是“鹤影”。可见,黛玉是以花为意象,而湘云是以鸟为意象的。“花”与“鸟”常常相对。

  湘云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性格活泼、开朗,爱说爱笑,爱玩爱闹。到哪里都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给大观园带来了明媚的春光、勃勃的生机。一读到有关湘云的章节,总会给人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是红楼中少有的“亮点”。青春与放歌,自由与欢畅,这就是湘云!

  作者送给湘云四个字:“香梦沉酣”。很容易联想到湘云的醉卧芍药。这就是湘云的意象:伴着花香与酒香,美好而虚幻。湘云曲子中有“云散高唐”之句。说起“高唐”,这容易联想到宋玉的《高唐赋》,巫山神女,都是美梦一场。

  如果说,黛玉这位“世外仙姝”,表达的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感。那么,湘云的“香梦沉酣”,则表达了一种人生的沉醉感与梦幻感。

  原来,这样美好的东西,竟然只是一场梦而已。

  “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如果说黛玉是“花魂”,那么湘云也许就是“鸟梦”了。这两人,都是作者魂牵梦萦的人物。所谓“绛云(轩)”,以我的理解,则当指此二人。这也是红楼中最可爱、最有灵气的两个。

  (一)

  “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湘云在叔叔家,常常做活到三更半夜。偶尔帮别人干点,人家还不乐意。要离开贾府时,“眼泪汪汪,又不敢十分委曲”。宝钗恐她受气,反催她快走。可以想见,在叔叔家里,不仅辛劳,恐怕也是十分压抑和苦闷的。

  湘云身世之悲苦,让“过来人见之不免失声”(脂批)。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什么比失去父母之爱更大的不幸呢。黛玉虽然也一样,但她毕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到贾府后,上有贾母疼爱,下有宝玉爱惜,因此难免有些娇气的(她常爱耍些“小性儿”,有些撒娇的意味)。当然,失落感还是有的。如果把黛玉放在湘云的位置,那真是难以想像!

  对湘云来说,在贾府大约是唯一可以放松自己的地方了。一进贾府,湘云就像一只出笼的小鸟。没有她在,气氛就会沉闷许多。也许,她的活泼洒脱,就是平时压抑生活的一种反弹。很难想像,她在叔叔家也可以这么无拘无束、大说大笑的。

  从心理学上讲,处于这种生活环境的孩子,心灵最容易扭曲、变态,甚至会有些阴暗的。可是,她却胸怀阔大,并不将这些时时挂在心上,依然保持着那一份诗情豪兴。这不禁让人想起《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在那样的困窘中,依然顽强地保有那一份对精神的追求。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虽然身世悲苦,却有着“霁月光风”的胸怀,依然那么洒脱、爽朗。她有的,是作者所欣赏的那一股子豪气。

  (二)

  “阳光”背后是辛酸,所谓“乐中悲”也。表面的欢乐,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悲苦。一提起回家,马上忍不住就红了眼圈。人们常把湘云比为魏晋名士。其实,魏晋时代的名士风度,表面看来风流倜傥、放旷不羁、纵意骋怀,内心却也是有着深深的忧患的。

  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说道:“如此潇洒不群飘逸自得的魏晋风度却产生在充满动荡、混乱、灾难、血污的社会和时代。因此,有相当多的情况是,表面看来潇洒风流,骨子里却潜藏深埋着巨大的苦恼、恐惧和烦忧。这一点鲁迅也早提示过。”

  “这个历史时期的特征之一是频仍的改朝换代。从魏晋到南北朝,皇帝王朝不断更迭,社会上层争夺砍杀,政治斗争异常残酷。门阀士族的头面人物总要被卷进上层政治漩涡,名士们一批又一批地被送上刑场。何晏、嵇康、二陆、张华、潘岳、郭璞、刘琨、谢灵运、范晔、裴頠 这些当时第一流的著名诗人、作家、哲学家,都是被杀戮害死的。应该说,这是一张相当惊人的名单,而这些人不过代表而已,远不完备。‘广陵散于今绝矣’,‘华亭鹤唳不可复闻’,留下来的总是这种痛苦悲哀的传闻故事。这些门阀贵族们就经常生活在这种既富贵安乐而又满怀忧祸的境地中,处在身不由己的政治争夺之中。‘常畏大网罗,忧祸一旦并’(何晏),‘心之忧矣,永啸长吟’(嵇康),是他们作品中经常流露的情绪。正是由于残酷的政治清洗和身家毁灭,使他们的人生慨叹夹杂无边的忧惧和深重的哀伤,从而大大加重了分量。他们的‘忧生之嗟’由于这种现实政治内容而更为严肃。从而,无论是顺应环境、保全性命,或者是寻求山水、安息精神,其中由于总藏存这种人生的忧恐、惊惧,情感实际是处在一种异常矛盾复杂的状态中。外表尽管装饰得如何轻视世事,洒脱不凡,内心却更强烈地执着人生,非常痛苦。这构成了魏晋风度内在的深刻的一面。”

  表面上达观潇洒,内心却是凄凉酸楚。这就是湘云

  不仅如此,像太白、东坡这样的放达者,心中也是有着深深的苦闷呢。在“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湘云掣到海棠,上有苏轼的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海棠开于秋日,有“花中神仙”之誉。湘云醉卧,不禁让人想到李白、东坡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我觉得她更像东坡。东坡当年吟出“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其实,有过一些人生经历的人,大多都有这样的感觉。可是,有几个人真能放下一切,“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呢?大多,只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发完牢骚,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东坡也正是这样,虽然满怀牢骚,却也不会为此耿耿于怀。写完了,就掷笔呼呼大睡。这是他的旷达之处。

  貌似超脱,实是无奈。对湘云来说,也是如此。

  (三)

  湘云最初是近宝钗而远黛玉的。由于从小就缺少亲情,而宝钗的善解人意、体贴周到,都让她十分感动,认为“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对宝钗颇有亲近之感。她有些看不惯黛玉的小性儿,毫不客气地讽刺宝玉对黛玉做小伏低。也许是受宝钗的影响,她也劝宝玉“仕途经济”。结果,遭到了宝玉毫不客气的冷落。

  她的思想虽然正统,却也并非热衷于此的。就像苏东坡,“奉儒家而出入佛老”:虽然“出入佛老”,颇有“仙气”,却也是“奉儒家”,思想也是颇为正统的。这其实是中国传统的士大夫的普遍心态。湘云所说的仕途经济,并不算是她的缺点,而是她性格中不可或缺的一面。她虽有些正统的迂腐气,却又不像宝钗那样热衷。少了这一面,就不是湘云了。

  等年纪稍大,阅世较深后,湘云也渐渐对黛玉也有所理解。在凹晶馆联诗一节,当她们吟出了“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时,两个人的心才慢慢拉近了。这里,感受到的是同样的凄清和冷寂。笼罩在她们头上的,是一层浓重的悲凉之雾。这个中秋节,却哪里有中秋的气氛?!这是书中的七十六回,已经是在抄检大观园之后了。曹公写至此,心绪恐怕是很低沉的。后面便是芳官被逐、晴雯屈死,迎春和香菱遭虐。。。 总之,红楼女儿,无一幸免,如春梦一般地散尽,最后就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了。

  (四)

  以诗才而论,似是黛玉高些。她的菊花诗和《葬花吟》给人印象深刻;但仔细一想,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在咏白海棠时,湘云不在时,是薛、林争锋;但湘云一来,就连作两首压卷。芦雪庵联诗,湘云更是尽显风流,压倒了黛玉。在大观园题诗时,虽然黛玉拿了“第一”,但那是在湘云“缺席”的情况下拿的。所以,从总体上来说,两者似乎是不相上下的。当然,作者写诗社,也同时为表现人物的性格。菊的精神与黛玉有相契之处,自是黛玉夺冠;湘云是海棠,自然在咏白海棠中技压群芳。

  从某种角度来说,黛玉就是雪芹(我感觉她的精神气质,比贾宝玉更接近于雪芹,两人都是“泪尽而逝”)。从物理学上讲,频率相近时最容易产生共鸣。黛玉与作者最为相契,因此其“旋律”也最为突出。但是,湘云则不同,作者虽然也写出了她独有的风采,但我们几乎找不到一句她的心理描写,我们看到的是她的可爱的性格,但却很难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作者对湘云,似乎一直是一种远距离的倾慕。只能默默地欣赏,而无法走进她心里去。在作者心中,湘云也许永远是一个“梦”。

  黛玉是“泪尽而逝”的,为的是酬知己。脂批云:“绛珠之泪至死不干,万苦不怨。所谓‘求仁得仁又何怨’,悲夫!”可见,绛珠虽苦,却是无怨无悔的。续书中说黛玉含怨而逝,实是贬低了宝黛爱情的价值。作者给黛玉的评语是:“莫怨东风当自嗟”。可是,续书的结局,却显然是“东风恶”了。湘云的结局则是一个谜。对此,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但是,“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湘云堪配“才貌仙郎”,在人间却只能独守。无论她是否嫁与宝玉,其结局都是劳雁分飞,二人终成双星。到头来,恍若大梦一场。“自是霜娥偏爱冷”,“寒塘渡鹤影”,都是一片清冷的意象。海棠开于秋日。在红楼中,秋意的体现,大约就是在湘云身上了。

  (五)

  作为红楼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湘云出现得较晚,而且已经是在可卿死后了。

  湘云和可卿均为海棠。一个是“嫩寒锁梦”,一个是“香梦沉酣”,都是一种“梦”的感觉。

  可卿和湘云,是作者的两个“梦”。

  宝玉对可卿,是“千古之情”也。宝玉对湘云,也不是爱情,因为黛玉是他的唯一;而湘云,则是“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可见她对宝玉也不是爱情。

  可卿是“兼美”,与宝玉是“千古情人”,又在梦中成姻。既有情缘,也有姻缘。有一种说法,带玉的与宝玉有情缘,带金的与宝玉有姻缘。湘云的麒麟是“赤金点翠”,则是既有金,又有玉。也许,她与宝玉之间,既有情缘,亦有姻缘,则是另一种“兼美”了。当然,这里的情缘和姻缘,都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就像“情”并不等于“爱情”一样。

  湘云曾有阴阳之说。我想,阴阳和合,必有一段麒麟仙缘。当然,这个“才貌仙郎”是谁,却也不敢妄断。

  在我看来,可卿是“幻情”之身,湘云则是“不情”之身。这个“不情”(不同于宝钗的“无情”),是对“情”的超越与解脱,是一种更博大的情怀。

  如果说可卿之死象征着“情殇”。那么,秦钟(情种)之死,则意味着宝玉的思想的一个转折。

  秦钟临死,费了半天周折,原来就是为了告诉宝玉这句话:“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了。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一个情种,讲出这样的话,是有些让人惊讶的。这往往为人所不解。难道,作者也有类似的悔意么?这样,是否会减弱作品的思想价值呢?

  在我看来,因为有悔意,才是入情入理,反令人愈觉辛酸的。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改初衷,才愈觉可贵的。也许,这就是真、假两个宝玉的分界点了:在这以前,两个“宝玉”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而在这以后,贾宝玉仍是执迷不悟,而甄宝玉则是跳出情海了。

  秦钟之言,其实正饱含着作者的一把“辛酸泪”的!

  有些人往往会指责湘云劝宝玉的“仕途经济”,这似乎是湘云唯一的“污点”了。有人甚至说湘云也是“禄蠹”。岂不知,作者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悔意么?看到了“情种”的结局后,对湘云的话还会那样毫不客气么?

  作者因无才补天,才寄情闺阁的。为此,常“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的。

  宝玉是情种。但是,秦钟的命运告诉他,情种的结局是怎样的。也许,他希望能像宝玉那样,情极而悟,最终跳出这“孽海情天”。可是,而作者,却终归是那块石头(假宝玉),欲求自拔而不能。

  湘云的结局,则表明了这个“梦”的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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