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安徒生
〔梗概〕从前有一个女人,她非常希望有一个丁点小的孩子。就去请教巫婆。巫婆给了她一颗大麦,女人回到家里,种下了那颗大麦。很快一朵美丽的大红花苞就长出来了。女人在花瓣上吻了一下。忽然花儿绽开了。花的中央,在那根绿色的雌蕊上面,坐着一位娇小的姑娘,又白嫩,又可爱。她还没有大拇指的一半长,因此人们就把她叫做拇指姑娘。
拇指姑娘的摇篮是一个发亮的胡桃壳,垫子是蓝色紫罗兰的花瓣,被子是玫瑰的花瓣。白天她在桌子上玩耍,桌上有个盛着水的盘子,盘里浮着一片很大的郁金香花瓣。拇指姑娘可以坐在这片花瓣上用两根白马尾作桨,从盘子的这一边划到那一边。她美极啦!她还爱唱歌,任何人都没有听到过这样好听的歌声。
一天晚上,她正在睡觉,一只癞蛤蟆从窗子外面跳了进来,跳到桌子上,看见了漂亮的拇指姑娘,想娶她做儿媳妇,于是她一把抓住胡桃壳,跳出窗子,一直跳到花园里小溪旁。她家就住在那里。她怕小姑娘醒来逃跑,就把她放在小溪里一片睡莲叶子上。
小姑娘醒来,听说要嫁给小癞蛤蟆,伤心地哭了起来,可周围都是水,又回不去。溪里的小鱼都为小姑娘愤愤不平,他们用牙齿把睡莲叶梗子咬断,让叶子顺着水带着拇指姑娘飘走了。叶子越飘越远,一只大金龟子飞来,一把抓起小姑娘,把她带到树上的绿叶上,一边给她吃花蜜,一边夸她多漂亮。不一会儿,金龟子姑娘全都来了,她们打量着拇指姑娘,议论纷纷,说她没有触角,腰又太细,丑死了。大金龟子听了这些议论,不愿意要拇指姑娘了,带着她从树上飞下来,把她放在一朵雏菊上。
整个夏天,可怜的拇指姑娘孤单地住在这个大树林里。她用草叶为自己编了一张小床,把它挂在一片大牛蒡叶底下,好使雨不致淋到她身上。她从花里取出蜜来作为食物,她的饮料是每天结在叶子上的露珠。夏天和秋天就这么过去了。又冷又长的冬天来了,那些为她唱歌儿的鸟都飞走了。树叶和花朵都凋零了。那片大牛蒡叶也卷起来了,只剩下一根枯黄的梗子。她的衣服都破了,她感到可怕的寒冷。
正当她快要冻僵时,好心的田鼠把她领到了自己的家。这个麦地里的小洞又温暖、又舒服。老田鼠很喜欢她,让她跟自己一起过冬,条件是打扫房间和讲故事给自己听。有一天,老田鼠说:“我有个阔邻居,住所宽大,穿着美丽的黑天鹅绒袍子。要是他做了你丈夫,你这辈子就享用不尽了。不过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你得讲些最美的故事给他听。”原来这是只鼹鼠。
鼹鼠先生来拜访了。老田鼠要拇指姑娘为他唱歌,鼹鼠不禁爱上她了。鼹鼠回家后挖了一条长长的地道,一直通到田鼠房子里。他请田鼠和拇指姑娘到这条地道里来散步,他又告诉她们不要害怕一只躺在地道里的死鸟。他走在前面,为她们照明。当她们来到那只死鸟躺着的地方时,鼹鼠就用他的大鼻子顶着天花板,朝上面拱土,拱出一个大洞来。阳光通过洞口射了进来,照着那在地中央躺着的燕子,他的美丽的翅膀紧紧地贴着身体,他的小腿和头缩在羽毛里。拇指姑娘看了,心里感到非常难过,因为她非常喜爱鸟儿。鸟儿们整个夏天对她唱着美妙的歌,同她喃喃地讲着话。不过鼹鼠却用短腿把燕子一推,说:“他现在再也不能唱什么了!像这样的鸟儿,只会吱吱喳喳地叫,到了冬天只好饿死!”拇指姑娘趁他们不注意,抚摸着燕子头上的羽毛,温柔地在他的双眼上轻轻地吻了一吻。
这天晚上拇指姑娘一刻也睡不着。她从床上起来,用草编了一条大毯子,盖在燕子身上,还找来些棉花堆在他身旁,让他睡得暖和些。她把头贴着鸟儿的胸膛,忽然她听到鸟儿的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这鸟儿没有死,他只不过是冻得失去了知觉。现在得到了温暖,所以又活转来了。拇指姑娘是那么害怕,这鸟儿比她大得太多了。可她还是鼓起勇气,又把自己的被子——那张薄荷叶拿来,盖在鸟儿的头上。第二天夜里,她又用花瓣盛着水送给燕子。燕子喝了水以后,告诉她说,他有一只翅膀曾经在一棵有刺的小树上擦伤了,因此不能跟别的燕子们飞得一样快,最后他落到地上来了,其余的事情他就记不起来了。
春天来了。燕子对拇指姑娘说:她可以骑在自己的背上,远远地飞走,飞到绿色的树林里去。不过拇指姑娘知道,她如果这样离开的话,田鼠一定会难过的。
“不成,我不能离开!”拇指姑娘说。
“那么再见吧,你这善良的、可爱的姑娘!”燕子说。于是他就向太阳飞去。
夏天到了,鼹鼠向拇指姑娘求婚。拇指姑娘不喜欢讨厌的鼹鼠,每天早晨和黄昏,她就偷偷走到洞外去眺望蔚蓝色的天空和光辉的太阳,渴望再见到亲爱的小燕子。
秋天来了。要举行婚礼了。拇指姑娘得跟鼹鼠生活在一起,住在深深的洞里,永不能见到温暖的太阳光了。可怜的小姑娘感到非常难过。
“再见吧,您——光明的太阳!”她说着,向空中伸出双手。
“滴丽!滴丽!”正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她的头上响起来。她抬头一看,正是那只小燕子飞过。
“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小燕子说。“我要飞到很远的温暖的国度里去。你愿意跟我一块儿去吗?你可以骑在我的背上,这样我们就可以飞过高山,飞过树林,飞到温暖的国度里去。那儿阳光比这儿更明媚,那儿永远只有夏天,那儿永远开着美丽的花朵。”
“是的,我要和你一块去!”拇指姑娘说。她坐在鸟儿的背上,把脚搁在他展开的双翼上,同时用腰带把自己紧紧地系在他最结实的一根羽毛上。
燕子带着拇指姑娘来到了温暖的国度。田野里,篱笆上,都长满了美丽的绿色和紫色的葡萄。树林里到处挂着柠檬和橙子。空气里飘着桃金娘和麝香草的香气;许多非常可爱的小孩子在路上跑来跑去,跟一些颜色鲜艳的大蝴蝶一块儿嬉戏。燕子越飞越远,风景也越来越美丽。一个碧蓝色的湖边,有一丛可爱的绿树,树丛里有一幢白得耀眼的大理石砌成的古代宫殿。
那儿有一根巨大的大理石柱。它已经倒在地上,并且跌成三段,在它们中间长出了一朵最美丽的白花。燕子带着拇指姑娘飞下来,把她放在一片宽阔的花瓣上。小姑娘感到多么惊奇啊!在那朵花的中央坐着一个小小的小伙子!——他生得那么白,好像是玉做的,头上戴着一顶金皇冠,肩上长着一对发亮的翅膀,他的身体不比拇指姑娘高大,他是百花王国的王子。
“我的天哪!他是多么美啊!”拇指姑娘对燕子低声说。当这位小小的王子看到拇指姑娘的时候,非常高兴。因为她是自己所看到的最美丽的姑娘了。王子从头上取下他的金皇冠,把它戴在小姑娘的头上。从此拇指姑娘成了百花王国的王后。
〔赏析〕在这篇童话中,作者以夸张手法塑造了拇指姑娘这一形象。它集爱、美、真于一身,表达了作者追求光明,自由和美好生活的理想。拇指姑娘是那样的娇小美丽,富于爱心,她尽管遭遇了不幸,却始终不改变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执着追求。在逆境中,她从不消沉,还以自己的善良和热情救活了冻僵的小燕子;她厌恶那惧怕阳光,看不到美好的事物,只愿畏缩在地下的富有的鼹鼠;她更懂得知恩图报,对在困难中救助过她的田鼠忠心耿耿;最后她终于在小燕子的帮助下摆脱了鼹鼠的黑洞穴,重新获得了自由,找到了幸福的归宿。她是纯洁的天使,是美与爱的化身,也是光明与自由的追求者。作者对民间童话中常常出现的拇指人物作了创新,刻画出这一纯真可爱的形象,寄寓了作者鲜明的爱憎感情,难怪这篇童话深受儿童的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