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近
有个黄气球,本领可不小呢,耸起肩膀往上一跳,他的那条小辫子就挣脱了那个小孩的手。小孩哇哇地哭了,他不管,一摇一摆地只管向天空飘,飘呀,飘呀,他飘得比屋顶还高了,呵呵,比那宝塔还高了。低下头去瞧瞧那个小孩,嗨嗨!小孩小得就像桌子上的洋娃娃,可是他还在哭呢,两只手背擦着两只眼睛,两只脚尽在地上乱踏。
黄气球只管往上飘着。啊!他飘得快要跟一块白云碰到了,黄气球着急起来,他想:
“要是再往上飞,我的脑袋顶住了天,飞不到天外面去,怎么办呢?”
黄气球的话说错了,要说飘的呀,怎么可以说飞呢?黄气球就是这样要面子,喜欢吹大牛。
他飘着飘着,飘到一座钻天山的旁边,钻天山的顶上盖满了厚厚的白雪,黄气球刚刚飘到山腰上,再要飘到山顶上去,还有一半高呢。
黄气球侧着脑袋向山顶望了一望,小辫子像一条小狗尾巴似的,弯来弯去摇动,多么有趣啊。黄气球好像是对钻天山说话,他说:
“你不要神气,我要飞到你的头上去,比你还要高,你不相信吗?瞧着吧!”
说完话,他又一摇一摆地往上飘了。
飘着飘着,忽然有谁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他飘不上去了,赶忙转过脸去,一看,原来是一棵大松树,笑嘻嘻地伸出一只粗胳臂来,把他的小辫子揪住了。
“别揪住我!别揪住我!这样算什么呀?你这个讨厌鬼!”黄气球拚命地挣扎着,用出全身力气来,脸也涨红了,可是松树的力气比那个小孩的力气大得多,他怎么挣也挣不脱。他更急了,就装出笑脸来,改口对松树说:“松树老伯伯,我知道你是这钻天山上最好的树,求求你,放了我吧,等我飞到山顶上,摘个又大又甜的果子给你吃,你喜欢吃桔子,还是喜欢吃柿子呢?”
松树揪住黄气球的小辫子不放,慢吞吞地说:
“我什么果子都不吃,只想留你做我的干儿子,你看,我的孩子都长得像铁球,那么黑、那么硬、勇敢倒很勇敢,可没有你这样漂亮,黄得发亮的脸,拖着这么一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子。”说着,松树把捏在手里的那条小辫子抖了两抖,黄气球的脑袋也跟着点了两点。
“我才不做你的干儿子呢!”黄气球噘起嘴说。
“怎么,刚才不是点头答应了吗?”松树有点奇怪。
“那是你揪了我的小辫子,我才点的呀,这不能算点头。”
“那末你要做什么呢?”
“我要飞到天外去。”
“你这么小,飞不到天外就要累死的。你就留在这里吧,做我的干儿子。”
“那我要做这座山上的大王。”
“哈哈!你的口气真大啊!”松树对着黄气球大笑起来,笑得手脚发抖。“这样吧,现在天也暗起来了,你还是在我这里住一宿,明天早晨我把山上所有的鸟啊,兔子啊,老虎啊,狮子啊,树啊,还有花啊,都叫拢来,问问他们,是不是愿意你做大王。只要他们都愿意,自然你是我们山上的大王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才不呢!”黄气球摇着头说,“我做我的大王,哪管他们愿意不愿意!”
“不行的!”松树也把头摇了一下,“他们是这里的公民啊,你懂得什么是公民吗?就是说,他们是主人,他们不答应,你就做不成大王,懂吗?”
黄气球点点头同意了。
这个时候,太阳红得像个红气球,悄悄地下山去了,各种的鸟成群结队地回到自己的窝里去,野兔躲到自己的洞里去睡觉。白天出现的动物都休息了,晚上出现的动物还没有出来,所以山上静得只听到呼呼的风响,还有,就是树林子跟风伯伯打招呼的声音,别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黄气球在露天里过夜,这还是第一次。他的小辫子仍旧抓在松树的手里,向四面瞧瞧,他有点害怕起来,可是他没有对松树说。他要做大王,总不能说自己胆子小啊。
山脚边有一个树林子,乌鸦爸爸和乌鸦妈妈带领着六个孩子呱呱地叫着,向这个树林子飞来,寻找自己的窝。他们回来得最晚,也是最喜欢管闲事的。
在迷迷朦朦的夜色里,他们看见了黄气球,大家都惊奇地伸着脖子瞧,不知道这个黄黄的东西是什么。
乌鸦爸爸说: “这是个什么?怕是月亮吧,那样黄黄的。”
“不,月亮不是在东方刚刚升起来吗?我猜……”乌鸦妈妈站在树枝上,伸长脖子,踮起脚跟,瞧着黄气球说,“我猜这是个大桔子,不然就是大香瓜。”
乌鸦妈妈刚说完,她的六个孩子一齐嚷起来:
“妈妈,我要吃桔子!”
“妈妈,我要吃香瓜!”
“妈妈,我也要!”
“妈妈,……”
“不,你妈妈是随便猜想的,”乌鸦爸爸说,“我说,这个不是桔子,也不是香瓜,是个怪东西。”
乌鸦妈妈弄糊涂了,好说:“什么叫怪东西?”
“怪东西就是会作怪,要捉弄我们的。”乌鸦爸爸装出很懂事的样子说,“他也许就变以一个大桔子,要是我们真的去吃他,那就上当了,说不定他会立刻变成一个挺凶恶的怪东西,反而要吃掉我们。”
“你的胆子真小,小得简直像老鼠,这座山上哪里有什么怪东西呢?”乌鸦妈妈最喜欢冒险,想飞到山腰上去看个明白,她打定主意,就跟乌鸦爸爸说:“你好好照顾孩子,给他们铺铺棉被,早些睡吧。我飞到那边瞧一瞧,要是真的是个大桔子,带回去让大家吃个饱,那多好啊!”
她说完话,很快地飞远了,乌鸦爸爸想拦住她都来不及。
大家都知道,飞比走来得快,乌鸦妈妈没有多久,就飞到山腰上了。这时候,松树已经睡熟,黄气球也正在做着美丽的梦。他梦见自己真的做了大王了,老虎、狮子都跑来拜他,野兔、松鼠那些小家伙更不用说了,他要娶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王后,他想,就叫菊花做王后吧,大王和王后的衣裳都是黄黄的,那不是很好吗?……
乌鸦妈妈停歇在松树的胳臂上,猜不透这个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睁大眼睛瞧着,走近几步;过一忽儿,又走近几步;直走到黄气球的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尖尖的嘴巴,在黄气球身上狠狠啄了一下,只听见“啪——”,像开枪样地响了一声,乌鸦妈妈听得眼睛都发花,赶忙张开翅膀飞回家去。可是没有飞得多远,她总是不放心,又掉转身子飞回松树上瞧瞧。啊啊,那个黄东西不见了,只有一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子还紧紧地捏在松树的手里。她哈哈大笑,飞回家去睡觉了。
黄气球要在钻天山上做大王的消息,乌鸦妈妈还不知道呢,如果她知道的话,那更要笑痛肚子了。
〔赏析〕一个爱吹牛,不可一世的黄气球,飘到一座山上,梦想当这山上的大王。乌鸦妈妈开始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怪物,壮着胆子在它身上狠啄了一下,黄气球就爆了。作者写貌似骇人实则不堪一击的黄气球,讽刺了那种对自己估计过高、支配欲权力欲极强,而实际上肚里空空,什么本领也没有的人,有着鲜明的现实性和针对性。
奇特的幻想、夸张的形式、幽默的笔调、口语化的语言,使这篇作品充满了童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