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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人为何热衷移民

特约撰稿人 方亮 发自莫斯科

 

    移民自由的从无到有本是一个社会的进步,但它却像一面镜子一样足可以折射出这个社会的弊端与落后。

    普京治下的俄罗斯遭遇着这样的尴尬:俄罗斯人正加快步伐离开这个国家。俄媒普遍认为,俄罗斯已经迎来了布尔什维克革命至今第五波移民大潮。《涅瓦时报》报道这一问题时称:“俄罗斯正在向世界出口除自然资源之外最为重要的战略资源——人口。”

 

 

 

 

俄罗斯人看不到未来

    一位网名“维克多利亚”的俄罗斯姑娘去年终于移民去了伦敦。在离开前,她将筹划移民期间的所思所想形诸文字,写成一篇《我移民离开俄罗斯的9个原因》。这篇文字贴上网后被热烈转载,激起一波讨论浪潮,成了俄移民或将欲移民群体的一篇总结性宣言。

    “维克多利亚”在里面列举了俄罗斯生活中9个主要方面存在的问题,它们大大降低了人们的生活质量。

     谈到安全时,她写道:“在咱们这个国家,许多人远远看到警察后会绕道走,司机则总是在护照里夹着几百卢布,以备警察盘查时用来消灾。”谈到医疗时,她写道:“有一次我牙疼得厉害,就去找了位牙医。他指着我的一颗牙说它是蛀牙,可那分明是我的一颗假牙。而这位牙医是有行医执照的。我犯了一个错误,没有提前向朋友打听哪里有好大夫,因为我们都知道,在这个庸医横行的国家,光用钱是买不来合格的医疗服务的。”在谈到教育时她说:“我们大学里的风气已经堕落到极点,老师给学生的考试材料是从网上下载的,而且只要肯花钱,从来不学习的学生也能通过考试。我们的教育正在衰落,谁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其他的问题,比如产品价高质次,以至于圣彼得堡人喜欢周末到芬兰大采购;比如腐败无处不在,以至于不懂得行贿就寸步难行;再比如人与人之间互不尊重、以强凌弱,这些事实都让“维克多利亚”感到绝望。谈到房价时她说:“我的一个朋友算了一下,如果她把自己位于莫斯科郊区的一处赫鲁晓夫时代的老房子卖掉,可以在捷克买一座城堡。”当然,即使你在俄罗斯买了房子也不足以安心,因为频频出现的官僚与黑帮勾结谋取平民不动产的新闻让许多人感到担忧。“维克多利亚”说:“你房子下的土地也许会因为举办索契冬奥会而被强征,补偿款未必能让你满意。”

     局外人很难判断“维克多利亚”所列举的这些现象是否夸张,但从这篇文章被到处转载,而且且总能吸引大量支持评论,甚至《权力》周刊、《报纸报》这样的主流媒体都提及或将其作为讨论话题的事实来看,文章揭露的问题是被俄大众承认的,主要观点也是被接受的。俄“自由媒体”新闻网对其观点作了精辟概括:人们看不到未来,自然就要换个地方过日子。

 

“逆淘汰”的社会

     如果说社会弊端让人难以忍受,那么工作、经商环境的败坏就更加让人考虑去国外发展。

    《涅瓦时报》集中报道了几位年轻才俊的移民选择。伊戈尔的专业是研究一种古代语言,非常冷门。许多人嘲笑他是书呆子,认为他不可能找到工作。但最终,在俄国内碰壁多次之后,伊戈尔在德国一所大学找到了用武之地,并经过奋斗后取得了副教授职称。如今,没人再嘲笑伊戈尔,因为他已经是一位欧洲知识分子了。

    伊戈尔的专业决定了他无法在俄找到工作,只能到教育体系更加发达的欧洲寻求发展。而另一位青年安东则是放弃了国内优厚的待遇选择移民印度的。在国内,他凭借才干在海关干得很好,待遇也十分优厚。但工作几年后他竟主动放弃了那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移民去了印度。所有人都不理解,但他却说,脱离了那个桎梏人的环境之后,在印度我才找到了真正的人生目标。

    32岁的德尼斯潘克拉托夫则放弃了国内IT公司的职位移民到了美国,如今就职于IBM公司。他在一个5人小组里负责软件开发,同组的有印度人和中国人。他说,在这里俄罗斯人很受重视,因为我们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创意。其实,潘克拉托夫原先在国内的那份工作待遇很不错,但是他说:“我不喜欢程式性的工作,我喜欢创造,但在国内老板们偏偏不给你创造空间。从人才的角度来说,俄罗斯足可以组建一个自己的IBM,但是没人对此感兴趣,毕竟搞电脑开发远没有挖石油天然气来钱快。”

    这三位年轻人的经历极好的说明了为何众多俄罗斯青年才俊选择移民。正像俄著名政治学家德米特里·奥列什金所说的那样,俄罗斯的社会上升通道已经十分逼仄,“俄罗斯当下即得利益者们组成了一个封闭的高级社会,那里不欢迎有才能的人。如果你爹妈不是寡头、大企业老板、银行家或高级官员,那么你成功的机会就很小。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没机会,但你得按体制的规矩办事,象其他人一样行贿、容忍上司的不专业并争取成为他的心腹,这样不大的成功机会才能转化为现实。”

    奥列什金可谓说出了一番大实话。放眼俄当下泛滥的“官二代”现象便可知他所言不虚。

    阿纳斯塔西娅·特卡乔娃大学还没毕业时就已经是两家大企业的持股人,还握着克拉斯诺达尔市内一座价值8亿卢布的16层大楼的30%股份,这并非因为她本人有多厉害。她的父亲是杜马议员,叔叔则是一位州长,仅此而已。一位名叫米沙林娜的女孩18岁时已经身家1亿多卢布,拥有11家公司,在18家公司里担任重要职位,她的父亲也是一位州长。

    另一位著名俄罗斯学者符拉季斯拉夫·伊诺泽姆采夫对这些现象做了精辟的概括,他直接将俄社会称为是一个“逆淘汰”的地方。

 

 

“剥夺”之猛

    如果作为人才会遭遇“逆淘汰”,那么是否可以选择做生意呢?事实证明,俄罗斯商业社会的大门也并未向新来者和不愿按体制规则办事者敞开。

    年轻的尼古拉·佩特琴科在莫斯科拥有一家公司,生意一直不错。但越是生意好,他越是担心。俄国内愈演愈烈的“剥夺”现象让他感到自己的生意随时可能不保。“剥夺”是俄当下社会侵犯个人财产权最为严重的一种现象,其形式类似于恶意收购,但却更加原始,往往有执法部门、司法部门和黑帮的参与。

    2003年,莫斯科一家生意红火的蔬菜批发市场被某位神秘大佬看中。大佬便委托了一家专门搞“剥夺”的公司处理此事。该公司利用手中资源联合执法、司法部门和黑帮,利用该市场法律地位上的漏洞向其施加压力,试图低价收购。黑帮则时常去市场滋事,干扰正常经营。俄许多公司都是这样被恶意收购的,“剥夺”发起者得到公司,其他所有参与者则都可以分到好处。最终,这家市场老板与时任莫斯科市长的卢日科夫取得了联系,制止了这场“剥夺”。

    这种现象层出不穷,以至于在俄著名调查公司“列瓦达”的调查中感到自己财产不保的人达到相当高的比例。俄市场上流传着一个数字,俄每年发生的“剥夺”事件接近10万起。莫斯科杜马议员科瓦廖夫接受《专家》杂志记者采访时爆料称,俄强力部门内部专司“剥夺”的人马已经制度化、专门化。如今,在俄许多城市都时常会有专门介绍对付“剥夺”的经验交流会,网上则也可以查到大量此类信息。“剥夺”对俄商人阶级的压力可想而知。

    正因此,佩特琴科才像许多商人那样,不做大的投资,随时准备将其出售,转而移民国外。俄另一份调查显示,大部分企业主都没指望将自己的生意传给下一代。

    商业环境如此恶劣,自然移民倾向就更加强烈了。这就难怪俄罗斯在国际反映经商环境的"DOING BUSINSS"排名上居于120多位,与许多非洲国家并列。普京此次上台后要求将这一排名上升至20多位,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会成真。

 

 

不一样的移民

    盘点俄历史上的移民现象,可以看到俄眼下的这股移民大潮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背景和内容。

    历史上,俄罗斯主要出现的是政局剧变后的移民潮、民族问题引发的民族向外迁移以及经济状况恶化导致的经济移民。其先例,分别是布尔什维克革命后的白俄移民、犹太人整体逃离苏联、上世纪90年代经济改革失败后人们纷纷逃向欧洲。这些移民基本上都具有被迫、不可逆(无法回国,上世纪90年代经济移民除外)的特点,而且移民者往往会更改自己的国籍。

     但是这一次,移民者并非因历史上那种极端情势选择离开,他们已经拥有了更加宽松的选择权。他们往往是将工作和生活的地点选择在国外,但随时可以回国。而且,他们往往选择保留俄罗斯国籍。

但也恰恰因为这一点才更加体现出当下俄罗斯人是因为生活环境的恶化和事业发展环境的不理想才选择移民的。而且格外值得忧虑的是,移民的主力恰恰是俄国家发展的中坚——中产阶级。他们往往掌握着高技术,极富财力。他们的离去对俄毫无疑问是一种损失。“列瓦达”的调查显示,35岁以下俄罗斯人中意欲移民的超过一半,希望子女今后移民的占到63%。

    根据统计,俄进入21世纪以来已经有约125万人移民去了国外。这一数字同俄1.4亿人的总人口相比或许不算什么,但同历史上历次移民潮比起来就显出规模了。俄许多媒体均认为,俄已经掀起了新一波移民潮,其规模将不亚于布尔什维克革命后引起的白俄移民潮。

    这股移民潮将不仅拖慢俄现代化的脚步,更是对俄当下政经体制的一种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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