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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茶语:布朗山茶味最酽

  勐海的春天特别干燥,春分节气,我在曼弄的寨子里住了三天,在凤尾竹摇曳的竹楼里,天天喝茶辩茶,还是免不了口干舌燥。

  找个不风不雨的天气,老曼娥的岩宽开车来勐海,接我去布朗山。一路南行,穿越象山和辽阔的勐混坝子,布朗山依稀在望。车经广别、贺开、班盆古寨,数百年的古茶园比比皆是。山路崎岖蜿蜒,黄沙漫漫,峰回路转,颠簸惊险。一路风尘中,到达老班章。我早已尘满面,鬓如霜,狼狈不堪。清理下口鼻里吸进的黄沙土,洗脸净手,在村长三爬的饭馆内,吃哈尼族的农家饭。

  饭后去老班章的古茶园。古茶园里,林中有茶,茶中有林,浓荫蔽日,气息清爽。大部分古茶树,葱郁挺拔,枝叶浓绿,叶片肥厚宽大,芽尖茸毛厚亮。我忍不住采几片绒白肥大的茶芽,放在口里咀嚼着,微苦清凉,口咽顿生丝丝的回甘。

  岩宽告诉我,班章村委会包括老班章、新班章、老曼娥等九个自然村落。

  老班章是个哈尼族村,迁到布朗山建寨的历史,大概有两百多年。古茶园里绝大多数两百年左右的大树,是哈尼族人亲植的。那些超过一千年树龄的茶王树、公主树,相传是布朗人的祖先在这里种植的。我认可岩宽的说法。早先听班章村的娜仁说过,老班章寨最早有布朗族人居住,后来搬走了,把古茶树留给了哈尼族人。为了感谢布朗兄弟,哈尼族人过去杀了牛,都要送些牛肉表示感恩。

  下午三点,我和岩宽离开班章村,经过新班章,一路崎岖,天黑前到达老曼娥,一天的疲惫,让我甚至失去了吃饭的欲望。

  相比老班章,我更喜欢老曼娥的原始古朴。2000年前,老班章的茶,藏在深闺无人知。当时的国营茶厂按等级收购散茶,老班章的大树茶,因芽头太大,白毫过多,不好用来拼配茶。因此,老班章的茶,几乎无人乐意收购,而且价格低廉。2007年后,老班章茶的霸气个性,被充分挖掘出来,从此茶价像坐上了飞机,逐年飞涨。突然间有了大把金钱的老班章人,大面积拆除了百年的木房,开始了家家户户的造楼运动,百年的村寨文化开始走向消亡。钢筋水泥一片片林立在青山绿树间,总感觉有些不协调。

  老曼娥,是布朗山最大最古老的村寨。据寨里佛寺的石碑记载,老曼娥建寨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六十九年。古寨被一片片青翠苍郁的森林包围覆盖着,古茶树高大玉立在寨边的莽莽山林里。村寨里有我喜欢的茶香、菌花香混合的古老气息,质朴而清新,一如这个勤劳嗜茶又特别会种茶的古老民族。

  老班章的茶固然好喝,我却因欣赏老曼娥的原始气息,从心里更亲近老曼娥的古茶。

  老班章的茶,多属于甜茶。叶片相对细长,柔韧厚实,颜色均一,毫毛明显。它的香,富有山野之气而幽幽的不太张扬。茶汤油润通透,入口微苦,苦后即化,汤质饱满,口感协调。整体滋味属于香不挂齿而舌底生津,变幻丰富,喉中隐凉。 十余水后有冰糖般的清甜,所以有了“涩尽七分香,苦褪十日甜”的美誉。

  老曼娥的茶,多属于苦茶。肥厚壮实的条索,蕴藏了原始森林肥沃自然的野性。厚实浓烈的茶汤滋味,苦重绵长的香气,让爱茶的人过口难忘。苦是香气的骨架。老曼峨清苦无涩,是隐在香里的苦。这种苦不挂喉,也不会残留在口腔。当香里的苦慢慢消尽,特有的清凉生津的甜,会源源不断滔滔不绝地袭来,苦甘缠绵得让人回味无尽。梅花香自苦寒来。老曼娥的苦寒,厚重得足以耐得住光阴的剥蚀。待苦稍褪,定如梅花,其香如故。

  如果有朋友问我,最喜欢哪里的普洱茶?我的回答一定是其味最酽的布朗山。老班章浓烈醇厚,老曼娥桀骜不驯,同样的英雄风骨,一样的王者气度。

  山峦连绵起伏的布朗山,一株株刻满沧桑岁月的古茶树,诉说着布朗族先民“濮人”久远的种茶历史。传说布朗的始祖名叫叭岩冷,他在临终前留下遗言:“我留年马给你们,怕它们遇到灾难就死掉。我留金银财宝给你们,怕它们不够你们用。我留茶叶给你们,子子孙孙会世用不尽。” 从此,布朗族人谨遵先祖古训,哪里有茶,他们就在哪里建寨;在哪里建寨,他们就在哪里种茶。

  布朗始祖的千年遗言,充满着鲜活的哲理,启迪我们重新思考财富的定义。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而布朗山生生不息的古茶树,冬去春来间,潜滋暗长的叶片,如今已胜过了摇钱树。

  布朗山的茶,苦重气沉,阳刚霸气。易武的茶,清甜饱满,阴柔细腻。一阴一阳,如普洱茶帝国的一王一后,演绎出七彩云南的风情万种。这阴阳相生的高标逸韵,难道就是普洱茶中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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