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 夕 日 记
南山富水河
农历腊月二十九 星期六 晴
忙忙碌碌之中，日子终于临到过年这一天。
这一天，又晴朗又暖和。
头一天晚上，母亲就在灶间忙着煮肉，有猪头猪尾巴，还有猪蹄髈，杀好了的鸡挂在墙上，宰好了的兔早已熏得半干了。
想起小时候，总是眼巴巴地数着日子盼过年，因为，过年了，家里就是再困难，小孩子们都能得到一件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之类的。还有花花绿绿的糖食果饼啦炮仗啦······那时我婆害眼病什么都看不见，她总是眯缝着那双小眼睛，似乎她什么都能看得见。她仰着头，温声细气地自言自语道：“细娃儿盼过年，大人盼种田。”我不大懂她的意思，只是望着她那乱蓬蓬的满是银丝的头发和那刻满岁月沧桑的脸庞。我喜欢她那满是慈祥的脸庞，更忘不了她那双眼睛。
早饭很简单，但还是样样都有，儿子嚷着要吃鸡头，我没有依他，说哪有小孩子家吃鸡头的，说给你又啃不了，还不是最后都糟蹋喂狗了。我母亲心疼孙子，就打圆场说你两爷子吃吧，你吃鸡冠，让你爸爸啃骨头。这正中儿子的意思。儿子丢下筷子，高兴地抓过鸡头大嚼起来。
啃完儿子的残骨，想不到儿子倒诘问道：“爸爸，小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吃呢？”我知道是为了鸡头的事，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鸡头嘛，一是小孩啃不了，怕糟蹋了；二是鸡头一般是用来招待贵客的。”“莫看是一个小小的鸡头，处理不好，有时候还得罪人咧！”母亲也接口道，“镇上原有一个干部，叫伊正清，好吃一口鸡头，走起哪里都晓得。一次，他下队里去处理一件违规建房的案子，这家自然是大酒大席地招待他几个，生怕伺候不周。还专杀了一个大叫鸡，九斤半。哪晓得这家老头子是个憨人，放牛回来，见锅里鸡肉早焖好了，心想有客，不敢胡吃鸡肉，就拣一个鸡头蹲在灶间悄悄啃了。席间，这正清一边饮酒，一边左瞄右看，用筷子不耐烦地翻检了好几遍，老不见鸡头，心头老大不高兴。听说最后到底寻了个主人家的不是。还多算了800多块呢！”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鸡头也能惹下这么大的祸！”我笑道。
刚刚吃罢早饭，梁前岭后，小河两岸，大河上下，就能听到有人家放爆竹的声音。12点多，先是老表张进打来点话，说昨日才从珠海赶回家，意欲正月里上来玩一回，兄弟之间一年到头难得见个面，一定得聚一聚。再是妹妹来电话说都在公司里正团年呢！过后是几个老同学的短信问候。觉得过年时心里暖烘烘的，吃啥喝啥倒还在其次。有人牵挂，有人还想着你，也许这就是幸福了吧！
两点多时，鞭炮声此起彼伏，后来，越来越密了，几乎响成了一片。有人开始贴春联，吃团年饭了。小山村开始沸腾了！
儿子一看人家都在忙着吃团年饭了，便一个劲地催他奶奶。终于在太阳西斜时，一顿年夜饭赶制停当。我和父亲贴好对联，对联是我信手涂了几笔，虽然不是十分美观，但因为出自自己的手笔，所以并不觉得丑陋，反而有一种古风的味道。门神依旧是左边秦叔宝，右边尉迟恭。门神对子一贴毕，“新桃换旧符”马上就变了一个样了。父亲看了看，摸了摸，又看了看，脸上漾满笑容。母亲则在堂屋正中摆上酒菜，盅筷，又斟了几杯酒，又叫在大门上焚三炷香，点两支蜡，然后一边烧纸钱一边往空里祷念，请祖先并家神。父亲和他的孙子则在门外放爆竹。一切祝毕，撤了酒菜，重新摆席，一家人开始吃团年饭。
团年饭很是丰盛，不必细说，其中鱼是不可缺少的一道菜，剩下来的也很多，为的是取“连年有余”之意。一顿饭你敬我爱地总算是吃毕了，母亲强装笑脸，我知道一个做母亲的心，她还有远在他乡的女儿没回家！
六点多，太阳已经落山了。母亲说：“你领着孩子到你爷婆坟上去送亮吧。”所谓“送亮”，就是到祖先的坟上，先焚三炷香，磕几个头，再点两支蜡，然后化纸钱，且烧且祝，无非是向祖先祈福保佑的话。送完几观老坟，又在几个叔辈屋里略坐了一坐，回家时已是暮色苍苍了。
2013春晚如期而至，可是遗憾的是还没有看到十分钟，突然停电了。大家焦急地等待了约莫20分钟，儿子都快憋不住了。好家伙，终于来电了。总的来说，今年春晚也有几个亮点，但不知怎的，我还是一片失落。也许我的期望值过高吧！
耐着性子，一直看到12点，当新年的钟声敲响后，除岁的爆竹又开始一排排地震天动地地响起来。
到1点的时候，是在是熬不住了，便抱出一个“大地红”出去放了，算是除了“天星”，守岁到此为止，睡觉去了。
可是上了床，一时又不能入眠。外面一阵又突然很寂静。里间屋里父亲已响起了熟悉的鼾声。我似乎又听到了富水河哗哗的流水声。新的一年又到了，我将怎么努力呢？
2013年2月9日夜记于汉阴汉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