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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敦友:拙著重印感言

  

  一

  

  几天前,偶然得知拙著《回返理性之源》再版,实是重印,且喜且忧。喜的是它居然还能有机会得以再版重印,忧的是出版社在重印时没有通知我,使我没有机会对它加以修改,毕竟六年过去,我的思想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长进的。这几年来,偶尔看到学界有学者引用拙著,而且其中还有著名的学者,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暗暗高兴的,虽然这高兴里面夹杂着大多的苦涩。

  跟湖北大学哲学系主任戴茂堂博士联系,他说正要联系我,正是因为拙著的重印事,要寄书过来。出版社只给了十五本,依惯例,作者十本,留下五本。我说没关系。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书了。

  

  二

  

  拿到书,仿佛有一种隔世的感觉。和上一版比较起来,书的装帧漂亮了不少,封面透着几分典雅,好象也厚重了一些。打开扉页,赫然入目的竟是“谨以此书献给我的二姐魏敦桂女士(1962-1996)”!的确,这本书是我献给我的二姐的,但初版的时候,这句话是印在扉页的背面的,记得六年前当我拿到我的朋友、本书责任编辑王军风先生寄来的书时,内心就有一种惆怅感。得到重印的消息,心想这句话可能要被删去了吧,不曾想今天这句话竟被放到了扉页!内心深处不禁涌现一种对武汉大学出版社、对我的朋友们的深深感谢!

  时光过得何其快也,二姐死去竟有十年了。这十年里,梦见过二姐两次。一次是还在武汉的时候,二姐刚去世不久,约1997年的一个晚上,睡梦中见到二姐,连忙问二姐可好,二姐笑盈盈的,面容姣好,挥挥手飘然而去。看着二姐这个样子,想起她曾经令我心痛的消瘦,心里很是安慰。第二次是初到南宁之后,约1999年的一个晚上,看到南宁人在过鬼节,满街上烟雾弥漫,因此而梦见二姐,仿佛是二姐从湖北来南宁看小弟,当然是非常的欢喜。

  二姐去世后,我经常算着自己的年龄,心想我只要活够二姐的年龄,此后便是多余的时日了,从此以后我决心再不为五斗米折腰,再不向权势低头,万事一任己意,不受俗务拘束。到南宁后,没有报过什么项目,没有申报过什么奖,也不是什么级别的人才,上上课,看看书,写写小文章,如此而已。而最锥心而痛者,乃是二姐去时尚留有一女,一日母亲前去探望,却不曾想小女已被送给别人!母亲何其痛也!二姐死时曾有一心愿,希望小女由母亲来养,兄弟支援。一晃十年,该有十六岁了吧,而今不知在何方?想二姐在天之灵,如何安顿,小弟不才,唯悔与恨,无穷期矣。

  

  三

  

  如果我说这本小书乃是我的心血凝成,读者诸君幸勿为怪也。但言其为一学术著作,则有所不逮也。

  何也?我投身哲学,非为求哲学知识而来,乃是心中有痛苦急欲求解者也。于是单兵突进,直捣黄龙,而知识之累积,阙如也,至今深以为憾也。此憾之滋长为甚,乃在痛苦问题消失知识突显之后。

  人谓有学术中人者,有问题中人者,我问题中人欤?作文之时,只想着自己的问题,竟将六经皆翻为我之注脚。想当年何等稚气,将学界于胡塞尔现象学的有功之臣尽皆数落,有倪梁康氏,有靳希平氏,有张庆熊氏,虽于胡塞尔之绍介有功,而于其理解无益,现象学的本质乃是生命之流的描写,真者善者美者,无非是生命不同诸侧面也,而诸氏于之不见,皆以朴素唯物论之旧说释之,南辕而北辙也。

  自以为问题既解,武汉再淹留无益,犹之维氏之作完《逻辑哲学论》后离开哲学而作一园丁也,遂起南下之念。江畅兄编辑德国哲学与文化丛书,以为拙著有出版之价值,于是匆忙中将鸡零狗碎汇集起来,成一本书之规模,交付出版社,在拟南下的一个晚上,突然觉得有向读者诸君交待一下的必要,于是起笔作文,竟文思泉涌,至黎明时分,竟得近万言。心何其伤也。

  

  四

  

  一日独坐,叹年来踪迹,从哲学到法学,在哲学与法学之间,虽是自我标榜之帜,而实彷徨无地也。

  问题与学术岂能间隔?有学术无问题必支离破碎不能成大气系统,而有问题无学术,则终成一游谈无根之转蓬也。于是深悔平生,不能留心于语言之学习,语言者,文化也,思维也,世界也。于本国古语,音韵训诂,无由得之,于外国语言,如拉丁文希腊文者,如德法英日西班牙诸语者,知之何其少也,于是成一井底之蛙如何思之深者也。

  最令我心仪者,两顾两邓者也。两顾者谁?顾准顾诚是也。顾准先生于万马齐喑之时,读万卷于北图,思出路于田间。顾诚先生乃我北师大学长也,每日带一馒头至北图读书不倦,溯南明史迹,千古一人也。我每至北图,总痴然想象,人群中哪两位是两顾先生?其实两先生早已羽化成仙,晚生不得见矣。常思何日得暇,能于此结庐,与两先生共在,平心静气,思虑中外社会历史,探求哲理显隐大道,生而为人,斯无憾也。

  两邓者谁?邓晓芒邓正来是也。曾几何时,晓芒师白天一搬运工,晚上一读书人,一练躯体一练精神。而正来教授自我流放睡地铁却读书不辍,于极限情境显精神光辉。至此方信亚圣之言也。

  荒郊野地,顾影自照,虽欲奋发,终不能矣,时不我待矣。

  

  五

  

  1998年某月日,我尚在武汉湖北大学时,张斌峰兄促成殷海光先生国际学术研讨会,台湾客人六十余人云集湖大。有张尚德氏于我最善。张先生仙风道骨,我们皆呼为大师。初见之,即紧握吾手,称要见我之父母。至今不知其何意也。

  张先生久不见矣,音容笑貌,不能忘怀。会议其间曾陪同至黄梅拜六祖慧能禅师,并延至寒舍,相与甚欢。那时我正准备南下南宁,问及先生,先生说命中有南下事。于是慨然南下,无所惧也。

  一日在湖大用餐,席间诸君各言其志,皆雄才大略,张先生问及于我,答曰,我其野狐禅也。诸君闻言皆大笑之,我亦大笑之。

  我野狐禅也!我野狐禅也!我野狐禅也!

  

  魏敦友

  于南宁广西大学法学院法理教研室

  200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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