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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光射湿我的床

每天早上,当阳光射进来,不能带给你温暖,却弄湿了你的床单。你心情糟糕透顶,但总是能有足够耐心用身体把床单温干。

 

读中学的时候我特别有野心,总是希望能够掌握这个世界的真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狂妄的想法,和这个相比,成为王侯将相就弱爆了。你要知道,古往今来成为王者的人如过江之鲫,而掌握真理的却没有几个。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野心我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理应如此,仿佛神启一般,罡风在吹响大钟,天上生出五彩祥云,全广场的白鸽都落到了圣方济格的肩上,菩提道人朝猴子头上打了三棍——就是这么一种中二病一般充满使命的感觉。

然后就深入思考,检验各种名言俗语的准确性,体会生命的意义,每一天都体验着过电门一般的思维快感,一阵暗爽,不时打个冷颤。这一点都不是掌握世界真理的样子,反而像个整天意淫的猥琐男,姑娘见到我都躲着走。这种代价换回来的成果却寥寥无几,大概有那么三四条吧,但毫无疑问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其中有一条是这样的: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我想一个人活着总要想两个问题,一个是how,怎么才能活下去;另一个是why,因何而活。前述这个箴言,和这两个问题都有关。按常理来说,这两个问题应当有个先来后到,也就是人应该先搞清楚怎么活,再想为什么活。但我们并非常理驱动的物类,从孩童长来,前二十年基本上由父母供养,每天想的就是因何而活,大学毕业以后,才会想起土里搵食的事。可是工作以后,人又变得现实,不会再想这些了。

所谓大学生的迷茫,皆出于此。突然从黄金时代一下子堕落到黑铁时代,搁谁都受不了。对敏感的人和真的琢磨过我因何而活的人来说,这种迷茫简直就是一种煎熬。我认为敏感是一个优点,但几乎所有敏感的人都活得不那么快乐。他们(也许包括我)能够清楚感受到他人的情绪,并在自己心里把它放大,左想右想替别人想,把一个人掰成几份来过,就一定会过得很艰难。

这时候,就会出来一些人生指导家,他们以轻松的姿态给你讲一个又一个故事,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只要按照他们指出的道路去钻营,自然就可以轻松解决上述问题。

我们听了太多类似的成功神话,某个人在能力不够的时候,做了很好的包装,让他看上去好像比自己牛逼一万倍,然后真的拿到了很高的薪水。这是特别坏的故事,但却被人赞美,甚至被人称之为现实,说这就是营销的典范。我听过写简历的方法,比如说某个公司对于某个软件有要求,你如果听过名字,就写了解;打开过界面,就写熟悉;写过几行代码,就写精通。机会来了以后,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都一定要死命夺过来。机会总是举着一个牌子,上写:吐血大甩卖,最后三小时。

我们跑啊跑啊跑啊,直到找不到自己的灵魂。

人要控制欲望,拒绝诱惑,这意思是人需要在机会面前克制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入疯狂。这话只能自己对自己说,如果一个人对你说,喂,你要控制自己的欲望。那只能说明那是个无理由粗鲁没家教的人。这个世界上总有金光闪闪的成功者,站在世界的巅峰,凹出各种帅气的造型,告诉你人生应当怎样度过。虽然这类人有市场需求,我想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原动力,不管当个人生指导家会不会获得实际的利益,,至少以成功者的姿态去教导他人是很爽的一件事。只不过这么干的人,鲜有好下场就是了。

这时候我再想起我高中时代的那句箴言,就觉得它简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于是我变得审慎,不敢崇拜这些人,更没有野心成为其中之一--我只是想说,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天才,但是很抱歉,我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读大学的时候,体会到一个实在的道理,那就是一切成果,都是沿着某个方向坚持努力得来。虽然有时候有一些机会看上去特别诱惑,你抛弃过去,一步跳了进去,后来不见得真的会更好。我是个蠢笨的人,没有什么远见,真的不知道哪些路可以走得更远。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埋头努力,而不去找那些看上去特别美好的东西。老子说,不为天下先,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就说我是个卢瑟,是个失败者,是个笨拙的人。这个社会很奇怪,如果有人不劳而获,大发其财,那么我们会说这个人是真有本事,崇拜这样的人;反过来,踏踏实实工作的人,反而被当作死心眼。我无法降伏我的心,因此宁愿站在一个次要的位置,去当一个普通人,在人生指导家嘴里天天鄙夷的那些人。这就是我的理由。

但是你知道,当一个普通人也不容易。我每天都对我自己说,亲爱的你要控制你的欲望,消除妄想,对不大可能成为现实的事不要抱什么希望,站直了别跪下。这种东西叫做人品。我希望我能够完成这些事,我还希望我能待人温柔,不犯糊涂,诚实,不怯懦,能够带给他人好的影响。对一个曾经敏感抑郁懦弱的人来说,这个可能需要更多的努力。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过绝望和焦虑的阶段,觉得日子要过不下去了。我不久以前有过,可能现在你也处于这样的状态。对此我仅有的经验就是,过几年你走过来以后,你可能会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连这种小事都会搞不定。那时侯,你就真正的完成了一次成长。

除了玄虚的话题,我还想顺便说一些实际的事,比如找工作买房买车结婚之类。对于如何获得这些,我想我可能没什么好建议的。但请不要因此焦虑,我是这么想的,这种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个社会总是需要大量努力工作的人,或许我们没有能力突然就成为成功人士--你不得不说,现在买房买车已经成为成功人士的标准了--但活成一个普通人,挤公交上班,租房子住,吃十块钱一份的盒饭。我认为这是一件不难的事。然后努力成为一个有趣的人。如果无法找到一个愿意爱你的人,那也是无奈的事,但请不要绝望,年轻的时候,总会有局促的时候,人也不会永远遇不上对的人。

我们总是会觉得读上一个大学会怎样,心里会有各种预设场景,读了一本要怎样,读了211要怎样,读了清华北大又怎样。如果不能满足这种预设的场景,就认为自己要完蛋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妄想。路是慢慢走出来的,一所学校能带给你什么东西,这个和运气有关,和个人努力有关,也和人的性格品性有关,怎么都不能一概而论。

我想说的是,只要我们知道,想要活下去,唯有一直努力奋斗。一辈子未曾绝望过的人,是无法真的活明白的。L你是个温柔的人,我想,这个世界上所有温柔的人,都有无比的韧性和生命力。这篇日志的名字叫做当阳光射湿我的床,这是黄秋生的一首歌的名字,我想这也是我们每天的状态:每天早上,阳光射进来,不能带给你温暖,却弄湿了你的床单。你心情糟糕透顶,但总是能有足够耐心用身体把床单温干。

我曾在给某个姑娘的情书里说过这句话,一切都没那么糟,日子还长。这句话也送给你。

文/肥肉硬汉猫神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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