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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曾有你

  少年时的记忆,在褪去一切浮华后,变得青涩而美好。年轻的我们,在留下遗憾后才知道什么是珍惜。那些温暖的片段,已深深印刻在脑海中,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忘,这,就是青春。每个人,不同方式,经历着……

  1

  他离开的5年来,我总是梦回年轻的日子,在梦中,他眼神清澈,笑而不语。

  与他相识,大概在14、5岁的年纪,那一年,因为转学,我变得安静、敏感。课间操,我总是孤单地站在班级的最后,春风拂面,而我却感觉寒意刺骨,总是被这徐徐春风打湿双眼。

  初来乍到,我被安排到最后一排,想融入这个集体,内心却总被那一点点自尊驱使,从不主动与人搭讪,所以他们也都对我敬而远之……。那段灰暗的生活,至今,让我难以忘怀。唯有他,是我灰色生活中的一抹颜色。他时常关切的目光,让我有一种存在感,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看到他的背影,才会觉得自己并不可怜。

  印象中,第一次见他,是我转学来的那个下午,上课铃已经响过,他是班级最后一个进来的。他有一张英俊的脸庞,身材高瘦,清澈的眼神却透着不羁,我猜,他不是个好学生。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朝我看来,我看到他眼神中透露出惊讶,但嘴角却洋溢着一丝友善的笑意。后来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简直是个混世魔王,打架、逃课、睡觉、早恋,五毒俱全。他是学校里没人敢招惹的小魔王,但对同班同学却极讲义气,所以我还是看错了他,在这个班级,所有人都喜欢他。

  2

  我们经常目光相遇,因为上课回头,他经常被老师点名批评,而每当这时,我便深深地把头埋在书后,我知道,他是在看我。最后一排的同学们开始每天数他回头的次数:一次,两次,三次……

  那段时间的课间,他常来找我同桌的男生,他们是臭味相投的好友,所以总爱凑在一起,吹牛聊天,但女生独有的直觉告诉我,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我总是能感受到他看我时炙热的目光。

  有一天,我回教室时,看到他正站在我的座位旁,因为没有退路,我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座位。他在看到我后,竟满脸彤红,飞似地逃回了座位,留下一片哄笑声。有人起哄说,第一见他脸红。他没有辩解,仿佛更像是默认。彼时,全班都看向我……其实,以他叛逆不羁的性格,若不是他愿意,没人敢开他的玩笑。至此,我来新班级第一次备受瞩目的事件,终究逃不过是和他相关的。

  那年期中考试,我考了班级第三名。班主任火箭似地把我调到第三排,我们的距离更近了,因为保护视力,每周小组都会横向轮换位置,所以我们的座位会偶尔相邻。至此,他从未因上课回头被批评。我们相邻的一周,他便不会左顾右盼,不会大声喧哗,也不会睡觉,当然,也不会和我多说话,我们之间总是有一点点尴尬。

  3

  一天放学,我正收拾书桌准备回家,他忽然叫住我,向我借英语笔记。我有些紧张,他毕竟不同于别人,一直以来我们从未正式说过话。为了掩饰紧张,我匆匆地找出笔记,撇下句:“我写得不全,你以后自己记吧。”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他一人落寞地站在原处。后来他说,看到我匆忙离开的背影,他很失落,他的心思,既怕我知道,又盼我知道

  他在我笔记里最不起眼的地方,写下了小小的几个英文:ILoveyou。他说,他相信,我终有一日会看到。我没告诉他,拿回笔记后我并没有翻看,我一辈子也不会看到那几个字,那本笔记已经变成废纸静静地躺在世界某个角落,我辜负了他的一颗真心。在之后的某一天,同桌告诉我,她发现她的书桌上刻着我的名字,在那个年代,我们用的是破旧不堪的木质书桌,伤痕累累的课桌隐藏在桌布下面,而我的名字刚好在桌子的一角,看上去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划刻了一段时间。

  后来,我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不会像刚转学时那么多愁善感,因为成绩还不错,所以也跻身于好学生之列。而他却越发淘气,我们就像两个极端,没有任何交集。他,又一次打破了沉默……那时,“古惑仔”的余温正风靡大街小巷,一次课间,同学们正激烈地讨论着剧情,忽然有人问我看没看过,我告诉他们,郑伊健是我的偶像,可是我没看过古惑仔。我喜欢的是,“风云”里那个风度翩翩的聂风。这时,偌大的教室,就只听他的声音传来:“我最喜欢梁咏琪,郑伊健和梁咏琪多般配!”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我。我身旁的同学都朝我投来神秘微的微笑,而我在霎那间羞红了脸。

  4

  岁月无痕,人却总是在改变,郑伊健和梁咏琪早就分手,当年喜欢他们的人如今也天各一方。只是,我永远记得,那时我们的认真。

  我不知道谁是八神,还因此被大家嘲笑,第二天,我的桌子上便出现一张八神的海报,他跑来羞涩地说:“这个是就是八神,他是拳王,特别能打……”越说声音越小,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家有时会接到莫名的电话,接通却不出声,在那个没有来电显的年代,我总是隐约预感,这一定和他有关。

  在班级乃至学校从没人敢和他作对,而我在一次班级辩论赛上,竟脑洞大开,拿他打架做了反面教材,对方同学反驳我是人身攻击,他却大度地笑着说没事,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是什么促成了我那一瞬间地爆发,去主动招惹他,也许是,对于他的混世态度,我一直不愿接受。

  时光荏苒,即便在不懂珍惜时间的少年时代,时间,仍像指缝间的细沙,抓不住,留不下。我们的关系也一直这样,他不说,我不知。

  5

  转眼到了初三年级的元旦联欢会,会后,大家可以留在班级看电影,他浩浩荡荡地搬来了当时家里最值钱的家当--电视机、影碟机,还借了很多影碟,几乎全是郑伊健的电影:《古惑仔系列》《风云》《华英雄》……。我能感觉到他期待的眼神,但他没开口留我,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后来他告诉我,他在寒风里几乎跑遍了全市的影碟厅,才借到那本最新的《华英雄》,他多希望我能留下来,可我走得那么决绝。我想,他定是冻坏了,东北的1月是最冷的季节,他费尽心思,却依然不敢开口留我。我后悔,为什么年轻时,行动和心的方向总是背道而驰,如果那时我知道有朝一日身边的人都会消失,那个珍视我的男生会永远离开,我一定会珍惜那些时光,哪怕只是看一会电影。

  开学伊始,唯独没见到他。听说他转学了,因为父母离婚,他判给了他爸,所以转去其他学校。时隔一个寒假后,我终于明白,当日联欢会,他依依惜别的眼神是有预意的。

  6

  很快,我发现,他依然在每天午休时出现在我们的教室,也许他是回来找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但又隐隐感觉,他的目光总是在我左右。

  终于有一天,他拿着一封厚厚的信向我走来,我无处躲藏,所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信放在我桌上,这是印象中我们第一次彼此注视,没有躲闪。

  在信中,他说,两年来一直偷偷地喜欢着我。他说他快走了,离开这座城市,所以鼓起勇气写这封信。他说其实在我来到班级之前,我们已经见过,在放学的路上,他总能遇到我,他说那时候他就喜欢我,说,这就叫一见钟情。(我印象中,只记得,去奶奶家的路上,偶尔能遇到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可我不知道,他在其中。)

  他说,当我出现在他们班时,他高兴了好久。知道我在身后,就总控制不住地想回头。他说,在他心里我那么好,所以,他只敢把我埋藏在心底。(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好,况且我们班有令所有男生仰慕的校花,男生都应该喜欢她的,为什么他眼里只有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爱上一个人,不是只看外表,那是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对了,就会控制不住的去喜欢)。

  7

  他说,每次,哪怕我发给他作业本,哪怕只是鼓足勇气向我借笔记,哪怕在校园里偶遇想打声招呼,他都会脸红心跳,都会紧张得语无伦次。

  他说这才是初恋。他说,他干过很多傻事,偷偷给我打电话,却不敢说话;偷偷跟着我回家;甚至求他同桌的女孩偷偷给我拍照……。

  他说看到我笑,他心里就高兴,看到我不开心,他也不开心,总之我每天都会影响他的心情。他说爱看我笑,但我很少笑,也从没对他笑过。

  他说,他转学后,每天都很想我,每次回来看完我,都是气喘吁吁地辗转着跑回新学校上课,虽然很累,可是只要看我一眼,就觉得安心。

  最后他说,以前让人给我拍照,都没拍成,他有个请求,想和我照一张合影。他只想留下来做纪念。

  这些记得的,不记得的一幕幕,像电影片段一般闪现在眼前。我感动于这个平时看起来不羁的男生,却对我如此真挚、细腻。

  对于他说的偷拍,我是知道的,只是故意躲避。那个手机没有普及的年代,拍照只能用相机,我又怎会不知道。我气他不会光明正大和我说,只会偷偷摸摸,所以,从不给他机会。

  8

  我回了一封很短的信,大意是,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很好。

  没提到喜欢喜欢,可终究算是默认了。其实我一直弄不清,对他的感情叫不叫喜欢,只知道,我总是希望他好。也许,我是喜欢他的,只是不如他待我那样深。

  他离开的前几天,每天送我回家,路上,多半都是他说,我听。他说话时总是看着我,眼里满是爱意,我却一直目视前方。他说,他从没有这样的感觉,觉得我就静静在那里,他却不忍心去打扰,他说,每次我们说句话,他都会很开心,也许我们说话的次数太少,所以,他每一次都记得。我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他说:“你就是好,在我心里你哪哪儿都好!”寒冷的北风刮到脸上就像刀割般疼,脸上疼,心也疼。

  临行前的告别宴,他请来好多同学,大家都喝酒了,他竟然含着泪对我说:“我真得特别特别喜欢你……”我木讷地坐在那里,但仿佛成了那天的主角。喝酒的时候,我也端起杯来,我不想在那一时刻变成另类,他却阻拦着,把我杯子里和瓶里剩下的酒都倒到他的杯里,边倒边笑说:“这是福根,喝了会有福气……。”我永远记得那一幕,他的眼睛很明亮,夹杂着幸福的笑意,令我难过的是,他终究不是有福之人,年轻轻便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9

  我在席间和一个朋友出去透气,时间有点久,回来时,发现一屋子人鸦雀无声。他冲着我大声说:“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以为你回家了!跑到你家楼下喊咱们同学的名字,心想,要是你回家了,听到了,会出来的。”他目光灼灼,眼里却噙着泪水。那一刻,我知道,也许爱之深,恨之切,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他对我的喜欢,再也不是不计回报的。

  本来以为他说的合影就是随便用傻瓜相机拍一张照片,谁知他大张旗鼓地带着我去了影楼。照相的时候,师傅让我们靠近些,我很紧张,“离我远点儿!”竟脱口而出。后来,我甚至没看到过这张照片,听他说,那张相片里,我们离得很远,这让他想时常起我说的那句话,让他觉得伤心。而我,甚至没曾想过自己要留下来,作个纪念。

  离别后,为了能联系到我,他非把自己的传呼机送给我,他很少让我回电话,但每天都会发信息给我,每条信息都寄托着深深的思念,他从不吝啬对我说:我爱你。

  10

  高一时,他回来看我,我们第一次牵手。他足足紧张了半个小时,才小心翼翼地向我提出,所以,我同意了,也是实在不忍心拒绝。高一下学期,我寄出了那封早已写好的分手信,如释重负。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他问我为什么?说这些天来,他过得生不如死,只想亲口问我一句,到底为什么。我说,我们一直不在一个世界,也许,他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我……他说,我对他一直不像他对我一般,但只要我答应不分开,他可以不再来看我,不打扰我学习,哪怕一直等我到考上大学,他会等我,只求我不说分手。我说,我喜欢别人了。一阵沉默后,他说:“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我没有躲避他的目光,那一刻,我觉得,他是对的。

  就这样,我又一次,彻头彻尾地伤了他。

  分手后,高二的那年冬天,我们在街上偶遇。一群老同学因我的忽然出现,气氛变得异常尴尬。他微笑地问我:“你好吗?”也许这是抵得过千言万语的三个字,虽然客套,却无可取代。我说:“挺好的。”为了不打扰大家的雅兴,我借口有人等,落荒而逃……。

  11

  两天后,我的小灵通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居然真的快忘记他的声音了,所以他的语气透着失望。他说想和我见一面,就想说几句话,不会打扰我太久,我电话里答应了他,后来却发短信告诉他不能赴约。我想,不能相爱,便不要藕断丝连。

  高考结束,他约我见面,他说,这是最后一次约我,我无法拒绝。

  他说:“听说你报考了青岛,换做以前,我会去找你。”我被他吓到了,惊恐地看向他。

  他笑着说:“别紧张,现在不会了。”他说,他的qq密码至今都没变,这就是他对我的心,直到今天都没变过。我知道,他的密码是我的名字。

  他祈求的语气问我:“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还是忘不了你。”

  我摇头。沉默。

  他又说:“你……究竟喜欢过我吗?你,从来没说过。”

  我心里五味掺杂,其实喜没喜欢过还有什么意义,可他总是割舍不下。

  我说:“喜欢过,并且,我会一辈子记得你。”

  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就知足了。祝福你,希望你幸福。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不要忘记我。”

  我使劲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在那一刻的真心。

  12

  那次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次相见,我们从此再未见过。

  后来,我删他的qq,但偶尔会翻阅他的个人资料,因为,我一直记得他的q号。

  他是个长情的人,他的资料从15岁那年开始,从未变过,直到他人生的终点26岁,也许他后来也是没有心境去改变。我知道,在他心里,有那么一个位置是留是给我的,正如我自己,很多年过去了,他却依旧出现在梦里。

  这些年,即便有共同的朋友,但我们从未有任何联系,唯一的一次,听那个朋友告诉我,他说一想起我,就会很难受。

  想起分别的那天,我甚至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送他一些祝福,像他送给我祝福一样,也许那样,他就会好好的……。

  他在2010年春节时离开这个世界,我并不知道。但直至那年的6月,我不计其数地梦到他,每次都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我当时想,也许人越是长大,越是怀旧,他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总觉得亏欠着他。直到有一天,得知他离开,我才知道,许是他托梦与我道别。

  在梦中,他从不责怪我,总那样微笑地看着我,就像十几年前一样,默默地关注我。

  也许他好好活着,我只能成为他岁月长河中一段难忘的记忆,然而,他过早地走了,在他的青春年华里,我伤害了他。

  他离开后,我一如既往生活着,虽然自己的世界没有任何变化,但只要想起他,心就会很疼。有时候我想,他若没有离开,我们俩这一生也或许不会再见,只有等到垂暮之年,我才会想起,在那么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个少年如此爱我。

  郑伊健要来我所在的城市开演唱会,他娶了别人,梁咏琪嫁了别人,我们最爱的人没有在一起,所以,我不会去他的演唱会,让我的偶像永远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也让青春永远保留着原来的味道吧。

  又梦到他,在洒满阳光的教室里,他穿着浅色的休闲服站在讲台处,看上去那么好看。我们含泪注视着彼此,思绪万千,一眼万年。他要离开了,我走出教室送他,我们依旧没说话,但仿佛是诀别。他朝我微笑,就在我眼前,但笑容却恍如隔世……

  谢谢你,曾爱我。你做到了,让我一辈子无法忘记,可为什么记得你,会这么痛。

  天堂没有病痛,愿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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