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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大

  大大“二”了,这是一个大家都很难接受的事实!                             

  大大比我大六岁,在家排老三,我喊他三大。我父亲是老大,农民。我爷爷奶奶没的早,我对爷爷彻底没有什么印象,对奶奶的印象也是十分地模糊!听父亲说,爷爷在大大两岁时就没了,那时我连个授精卵还都算不上。奶奶是在大大九岁时没的,那时我刚不穿开裆裤。父亲和二大关系不好,在二大娶了媳妇那一天,他们就彻底和我家脱离了关系!奶奶没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大,那时奶奶说话已经很困难了,一句话都是用断断续续的词连接起来的!她拉着父亲的手,然后又拉起大大的手,最后把大大的手放到父亲的手里,父亲理解奶奶的意思,他哭着使劲地望着奶奶点头,奶奶去世时除了把大大留给父母照顾外再没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奶奶没了以后,父亲就把大大送到镇上最好的学校去读书,那时家里生活特别紧张,母亲为把大大送到镇上读书无形中增加了家里的开支,而无数次和父亲吵架,她不理解的是村里的学校好好的为什么偏要送到镇上去!答案当然大家都知道,但是母亲就是很难开窍!直到大大上了镇上的高中后,父亲和母亲为家里开销的事经常吵架,最后发展到了动用砖头的地步。那年,大大初中毕业了,我上六年级,家里生活特别困难,母亲的意思是让大大回家,父亲的意思是让大大上个中专,而大大的意思是上高中,考大学!在这个分歧上,我纯属旁观者,父亲最后顺了大大,母亲的意见就显得势单力薄,于是母亲就试图用吵架来争取自己的利益,结果,父亲一气之下把一块砖头朝母亲的脑袋砸了下去,当时我在现场当观众,父亲的举动吓呆了我,也吓呆了大大!母亲被拍晕了,流了血!邻居过来围观的人慌乱的把母亲送到了医院!                              

  母亲被抢救过来了,但她却得了选择性失意,她没忘记她的丈夫,没忘记她的丈夫拍了她一砖头,她却怎么也认不得我是谁了,同时被她忘记的还有我的大大!母亲把父亲告上了法庭,在法庭上,父亲和母亲离了婚,父亲也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关了!我被法官判给了母亲,但是她不认识我了,她不要我,我就在家里和大大等着父亲!六个月后,父亲出来了,他还能认得我和大大,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没去上学,大大一见父亲就跪在地上哭着说:哥,我对不起你啊!父亲一下子也跪下哭了,他说:是哥对不起你!我站在旁边觉得很委屈,我想:你们对不起的其实是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两个人在地上哭来了左邻右舍,他们都被这场景感动了,有些人也动情的就下了眼泪!我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防止出现踩踏事件,我主动起来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哄父亲大大,我向人群大声喊着:往后往后…然后拉着父亲说:别哭了嚎,别哭了嚎!管用,人群后退了,父亲大大也都不哭了!大大擦干眼泪说的第一句话是:哥,我不念书了!父亲手起声落!特别响亮!      大大上了高中,高中毕业后,大大考到了四川一所艺术学院。这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回家,父亲设宴庆祝,乡亲都来了,大家问大大学什么的,没等大大说话,父亲就抢先说了:搞艺术的!从此以后,村里人不再喊大大小名了,直接喊他艺术家了!                         

   四年后,大大毕业了!回家来,大大带了个四川辣妹,父亲叫我喊她婶,回来三天,婶走了,大大没跟回去,听大大说:婶嫌穷!过了半年,婶又来了,那时大大已经在县文联上班了,婶这次带着她父亲来了,老头比我父亲老,话多,他开门见山问父亲要房子,父亲被愣住了,最后因谈判失败而告终了,老头扯着婶走了,婶哭了!大大去了文联,没送!又过了半年,那时大大已经开始写诗了,婶来信了,很长,大大看了几边,哭了!最后,烧了!父亲说:婶要结婚了!这年秋天,大大写的《爱给了曾经的你》发表了!一首组诗,关于婶的!婶看到了,又来了一封信,大大没看,烧了!年后,父亲托人给大大张罗婚事,邻乡的,人漂亮,来我家喊我父亲叔,父亲纠正过来,然后让我喊她婶。我喊她二婶!她不懂,父亲大大明白!吃了饭,二婶要回去,父亲大大送,大大说:单位有事,得去单位!父亲就叫我送二婶回去,我骑自行车去了。路上,二婶没说一句话,快到了,她坐在后面哭了!晚上大大回来父亲就问他:怎么样?中不中?大大摇摇头说:忘不了,装不下,没感觉!父亲长叹了一口气。第二天就把这亲事退了!这年七月,我考上了浙江传媒,大大考县委宣传部,成绩很好,没进去!原因是我家没人没钱!大大拼命写诗,那几天,他写了《人》,悲苦,我看着哭了!大二寒假我回家,大大在村口晒太阳,衣服破烂不堪,我走到他面前,他就像当年的我母亲一样,他不认识我了!我喊他大大,他抬头看着我,没说话,眼神里充满了忧郁和悲伤!回到家,父亲头发全白了,他见我就说:你看到你大大了么?他“二”了!我嗯了一声,哭了!                  

  午后,我去找大大,他正在地上写诗,我低头看地,上面的字是:我从此不再是我,在起风的夜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脚印!我说:大大,回家了!他看了我一眼,笑了,很单纯,像个孩子!我又喊他回家,这次,他噢了一声,站起来,很听话地跟着我,面向夕阳,面向有家的方向!          晚上,大大很安静地坐在门槛上,像个孩子,看那乡村没有霓虹的夜空,我知道,他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他选择了诗,一座与这个世界不相关的精神庄园,一块“二”了的人的坟墓!                              

  看着天真的大大,看着白发的父亲,我想,生活是真正的魔兽,它压驼了父亲的背,也压“二”了我的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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