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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阴暗的房间

  我从来不敢承认,我是一个井底之蛙。每次走在街头,我总幻想着自己是个大人物,什么都知道,我认为沿着这条路只要直走再右拐和先右拐再一直向前走是一样的,总会在某个点线上相遇,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我还喜欢很多时候擅自改变行程,随心所欲,坐着城市的公交车,坐到哪算哪,或者在车上睡过去,醒来便下车信步前行。

  

  认识我的男孩女孩都说,我是一个奇怪的人。我的生活太过随意和傲慢,我受不得一点儿束缚,我恨不得头上长满头发,让它们像钢针一样尽情的朝天上伸展着,等到长到可以称之为怪物的时候,我要在头发中间凿一个深深的井,我跳进去,看着四方的一角天空,做一个井底之蛙,并让它成为我的房间,阴暗咸湿。

  

  我生命里的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房间里。我不喜欢上班,也并不是不喜欢出门,我只是想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只属于我自己,10平就好。我很懊恼时间浪费在对房间天马行空的装修上,我没有去挣钱支付我的水电费,吃饭的费用,所有的一切只是为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所以我也没钱去我心爱的家居店买漂亮又另类的装饰品,我所用的是捡来的绳子,瓶子,硬纸板还有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手里抡着大锤、钉子,螺丝刀等等,甚至有时候我抛弃了作为女生的权利,活的糙得像个男人,我的指甲油、发夹、镜子、粉色的行李箱、高跟鞋全部全部的女孩子钟爱的东西,我将它们吊在了天花板上,让它们在半空里漂浮,而我穿着过时的衣裳,破烂的脏球鞋,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仰望着幸福的它们。似乎我的房间里一度也曾这么千娇百媚过,充斥着每一个年少女孩的粉色公主梦,伴随着年龄的增长,窗帘挂起来,阳光慢慢萎缩,一丝丝的黑色、封闭、阴暗潮湿滋生出来。很可怕的是,我沾染上了那些阴暗的湿气,变得小气、脆弱和敏感。

  

  我时常就呆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像一只癞蛤蟆,望向很远的地方,幻想着一群美丽的白天鹅路过我窄窄的窗口,落在我面前,和我说说心里话。当时我又不知道该引起什么话题,万一她烦了,逃脱了怎么办?更重要的是,她愿意为我停下来吗?亦或许,我挖的井不在那些高傲昂贵的物所必经的路途上。于是,我就只能看着蓝的透亮的天空,白云在自由的飞翔。我所向往已久的自由,就是把自己关在一个自由的监狱里,任孤单和忧伤靠近我,把思绪放飞到几千米开外。父母或者朋友在门外喊我,使劲敲门,我会掉泪,我无奈退到角落,却现在被要求出去,刚到心疼又愤怒。

  

  我喜欢一个人,却不知道喜欢什么。我也把目光投向过人群。一个中年男人在楼下洗车,水呲的到处都是,他朝我底下的窗户喊着:把吸尘器给我拿下来!他叫她的名字很亲昵,让我以为在喊我,曾经也有人这么喊过我,轻柔的让我感觉又回到那个时刻,非常久远的时刻。真不公平,同样的事可以在别人身上持续很久,在我这里,却那么着急的想要走远。

  

  更多的时候,我洗干净了,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慢慢地看着一本厚重的书,这样的情况会从阳光刚进来的时候持续到太阳下山,那种感觉非常充实,见证着晨起星落,一推眼镜揉眼睛的时光里,时间过去大半,窗外金黄一片。

  

  我在房间里承载着生命中最沉重的那几年,用逃避的方式躲开别人不再给我更多关爱的现实,我往墙体里浇水,盼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绿色的青苔爬满整个房间,包围着我,埋葬着我,但事实却是,我在独立的空间里,变得安静下来,敏感起来,看着别人的足迹和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泪。在我装饰房间的时候,我便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在我望向窗外的时候,我常常在想,更辽阔更遥远的地方,抛弃纷杂的柴米油盐、人间情爱,向遗忘和原谅的重点走去。当我关上房门的开始,是我修行的开始,也是逐渐明白和逐渐孤单的开始,当我再次有勇气打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房间还是阴暗潮湿的,但我不是了,我也绝不会是那只井底之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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