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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殇--来生如何遇见你?

  每一次亲人的死亡都让我经历一次与灵界的交汇,那些从我们无从了解的灵界中漏出的信息虽然点点滴滴,却如此强烈和清晰,完完全全颠覆了我自小建立起来的唯物论的人生观。

  

  父亲于一周前匆匆弃世,死亡的降临如此突如其来,到现在我们都还深深陷入震惊、哀戚、自责和不适应之中。父亲一向看上去身子硬朗,我们因而一直对他疏于看顾,并让他承担起独自照顾行动不甚方便的母亲的责任。大约两周前父亲突然胃大出血住院,住院病重的那六天就如同一场梦魇。第一天下午较晚入院,仰赖现代化医疗手段,当晚顺利做手术止血,当时我们颇为乐观,估计老人家过不了几天即可出院,但随后的几天,因为肝病和糖尿病的缘故,病况急转直下,第三天即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我们即刻延请各方专家会诊,也已无力回天。父亲住院的那几天,病势恶化一如滔滔江水之一泻千里,每日我们徘徊于ICU里外,却留不住父亲匆匆远行的步伐。就在父亲开始昏迷的那一天,我在美国读书的儿子打电话过来说,晚上梦见外公了。我的3岁多的小侄子,当晚半夜中惊醒,哭叫:“爷爷不要走”。就在那一晚妈妈看电视时朦胧中睡去,也梦见老头开门进来,随即老母惊觉,方知为南柯一梦。老父昏迷时灵魂即脱壳而去,到他最为牵肠挂肚的三个亲人那儿走上一遭,只是身为儿女的我和弟弟,与老父悠悠生死长别离,魂魄何曾来入梦?想来又是心酸,又是痛楚。

  

  父亲出身农家,自幼失怙,家境贫寒,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也念过几年洋学堂。早年要求进步,在乡下打过土匪、斗过地主,随后由乡政府逐步进入县政府工作,但生性耿直孤僻,仕途一直不甚得意。母亲是城里人,同时在那个年代又是颇为稀罕的大学生。父母学识、理念和家境相差较大,从小我就生活在他们磕磕绊绊、吵吵嚷嚷声中,童年的阴影阴郁而浓厚。小时候与母亲、外婆朝夕相处,觉得她们可亲可敬,而远方工作的父亲每次回家,总是严肃而沉闷,并不耐烦与我们这些孩子多加亲近,时常父亲的回来伴随着母亲的哭泣声、父亲的暴怒声和外婆的谩骂声,童年的我心中不免种下些许仇恨的种子。

  

  一直以为父母的姻缘是前世的错结,父母之所以厮守在一起是既因为传统,也是因为孩子。父亲年轻时对母亲做过错事,因而母亲到老都对父亲不假辞色,小时候向我们诉说她对父亲的仇恨,在我的孩子出生后也鼓励他对外公的不敬行为。年轻时父亲肝火较旺对母亲经常针锋相对,年老后容让之余忍无可忍时也常常反击。当他们老而弥辣,为一些鸡毛蒜皮之事大动干戈时,我常常头大如斗:“你们真是怨偶天成,以后给你们买墓地,一个买东边,一个卖西边,如何?”父亲病笃之后,我考虑到母亲腿脚不便,想想两老吵闹一世并没有什麽感情,一直未带母亲看望父亲。直到父亲弥留之际,终日昏睡,生命之光细若游丝却始终不肯撒手离去,细心的亲友提醒我们,父亲一定有未了心事。当我们冒着四十年来最大的那场风雪,从城南把行动不便的母亲带到父亲病榻之前,当母亲对始终昏迷的父亲大声喊道:“老倌子,你安心地走吧,”父亲的生命之烛,才终于悠然熄灭。我悚然而惊,原来他确实是在等母亲、原来在他生命的终点最为牵肠挂肚仍然是母亲、原来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那样一段旖旎的爱情故事—原来在生命的尽头,在他的心中,鸡皮鹤发、臃肿蹒跚的小慧又回到了从前,一如半个世纪之前那样的娇羞温婉、活泼可爱—哀戚与感动如潮水淹没了我…

  

  父亲已经化为一缕青烟,心中的震撼却挥之不去。子曰:“六合之外,存而不论”,灵异之说,究竟是否为虚妄,这似乎是现代科学尚无法企及的领域。只是盛载灵魂的躯体寂寂湮灭之后,灵魂何所依托?清理父亲遗物时,发现父亲仍然妥帖的保留着去年我和先生孩子带他们两老去成都重庆游玩的两张登机牌—那是老父第一次坐飞机。睹物思人,心中酸楚,父亲的志向是游山玩水,我们却不能常常满足父母的心愿,做儿女的自有诸般拖延的理由,父母却无不体谅儿女的心思。父亲大行,我们再也不能随伴游玩,子欲孝而亲不待,思之念之,痛彻心肺。身为人子,衷心的祈盼,我那些已逝的亲人英灵不远,仍能与所挂念的亲人们朝夕相处,常伴我云游天下,分享我们的欢乐和荣光,分担我们的痛苦和悲伤…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十二月,送我出远郊

  

  飞雪自连天,山川俱缟素

  

  逝者长已矣,亲戚或余悲。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今生今世,缘尽于此,我的父亲,如果有来生,茫茫人海,滚滚红尘中,却叫我如何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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