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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门前唱大戏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前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小外孙子也要去……”农历三月十五,我们村过庙会,确切地说,是我的娘家村里过庙会。庙会期间不只是闺女,家家户户亲戚朋友齐来欢聚,至亲的亲人大多是要住上一阵子的。

         我的婆家和娘家两个村相距十几里。每每提到娘家,我还是习惯称“我家”,总觉得那里才是自己的根。可是,我明白,其实不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个女子要出嫁回到她自己的家里)。《诗经》里这个经典的句子,一度让我恐慌得不知所措。那种陌生的归宿感,要靠一辈子来适应,该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啊!初学《国风·周南·桃夭》的时候我才十三岁。 如今,我儿子都二十岁了。我这个娘家的女儿,也早跟着变成了名符其实的娘家的亲戚。一天天,一年年,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一路生活过来了,真像做梦一样,想想也真有意思。戏梦人生,一点不错啊!

         娘知道我爱听戏,离过庙还有好几天,娘就时不时打电话跟我絮叨:今年过庙又是请的河南豫剧班,到时候你腾出工夫来看吧;大队院里开始搭戏棚了,戏班子随后就来;初十上午就开戏了,白天两场,晚上一场;街上来了好多大型游乐玩具,小妮儿(我8岁的小侄女)一放学就要去跳蹦蹦床、钻气垫城、坐旋转木马,贪玩得不想回家,比你们小时候花钱多得多啊……我也嘱咐娘:带小妮儿出去玩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和爹白天没工夫看戏,晚饭早点吃;早点把羊喂饱圈起来;一年才这么一个庙,凑个热闹看几天戏吧,晚上风凉,穿厚点,带上马扎,带上瓶热水……爹娘已过花甲之年,辛辛苦苦一辈子,如今相对轻闲下来了些,多凑凑热闹,散散心,乐呵乐呵,不是坏事。

          今年的正庙会是4月5号,不太凑巧的是,清明节三天假期安排的是2号至4号。儿子2号回来,4号就走。我赶在3号这天,带上儿子回了趟娘家

         一进我家胡同口,街坊邻居看到我来都热情地打招呼:“守着你娘住几天吧,过完庙再走。”我说:“不行。下午得走。孩子上学,我得上班。”“挣人家钱得归人家管。干公家活不自由啊。”婶子大娘很是同情的语气。家里,弟弟两口子带着小妮儿出门去了。爹娘正为后天待客做准备,因为不对礼拜,算算能来的几家亲戚,大人、孩子,大概有两桌人,去年三桌都挤得满满的。娘早早地把大姨接了来。姨夫前年去世了,大表哥在城里工作安家,大姨趁着庙会能在我家多住上一阵子,娘早就盼着大姨来住上几天了。大姨七十多岁了,精气神很好,身体状况也不错。我的娘家和我的姥姥家是同一个村。也就是说,这里就是大姨娘家。想当年,大姨也是从这个村庄出西口,嫁到了邻村姨夫家去的。所以对大姨来说,自有一份砍不断的娘家情,我懂。

        吃过午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闲聊。看看表,快两点了。娘说:“我们出去转转吧。”儿子大小伙子了,不想出去,跟他姥爷在家收拾杂活。娘陪着我和大姨来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卖蔬菜的、卖熟食的、卖水果的摊点分布在马路两旁;各家小卖部把礼品类的商品摆出门外招揽顾客;小吃店也是大烟小汽人来人往,显得生意兴隆。最热闹的还是大队门口附近,前来为庙会捧场的各种大型儿童游乐玩具就安置在这里,那些客商谁也不肯示弱,各自把音量调到最大,动感摇滚火爆的声响震耳欲聋。吸引着成群的孩童蜂拥而至,尽情地嬉戏娱乐。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当街招摇,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真是人欢马叫,热闹非凡!这欢腾的场面感染着每一个人,我的心情也不由得兴奋起来。

        戏台还是和我小时候一样,搭在大队院内。相对于戏院外面孩童世界的喧嚣疯闹,院内的丝竹管弦显得很是悠扬平和。戏已经演到多半场,河南豫剧小戏班唱来唱去也无非还是那几出经典剧目,我都能屈指可数。这会儿戏台上出场的是一个浑身缟素的青衣随着紧锣密鼓的节奏点凄凄惨惨地赶路,不用看两侧的电子字幕,我就知道唱的是《大祭桩》(也叫《火焰驹》),我都看过无数遍了。我从小就是个戏迷,一看戏就走不动,索性寻了个空隙,站在一边看起来。戏台上这个“黄桂英”虽然远远不及电视上常香玉、虎美玲、苗文华大师的唱功纯熟有范,但是那一声“恼恨爹爹心不正”“婆母娘且息怒站在路口……”也别有一番淳朴天真酣畅淋漓的韵味,那是看电视电脑影片所不能比拟的美妙。

        戏台下安安稳稳坐着静静看戏的,绝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个个听得是如痴如醉。外围站着看戏的,大都是来瞧热闹的,随来随走。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了将我从小带大的姥姥。姥姥去世时六十七岁,那时我才十二岁。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姥姥、姨姥姥老姐妹俩那白发苍苍、躬身驼背坐在戏台底下打着瞌睡看戏的情景;姥姥身穿深蓝色偏襟土布衣服,裹着绑腿,拄着拐杖,缠过的小脚颤颤巍巍走路的样子,定格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同时,我又想起了姥爷、舅舅。一晃姥爷去世也有十四五年了,姥爷在世的时候,每到庙会,大队里总是雇姥爷给戏班的临时食堂烧火担水。我们表兄妹在戏院玩,看到姥爷辛苦,也帮着干。姥爷总是慈爱地看着我们笑,向人介绍这个是孙女、孙子,那个是外孙女、外孙子,满脸洋溢着无边的幸福。舅妈、舅舅三年前也先后去世了。想当年,舅舅在大队当支书二十多年,我常常看见舅舅穿着那种藏蓝色的中山装,上衣兜插着两支钢笔,手拿一卷报纸,和人谈笑风生的身影。而今,我的这些长辈亲人一抔抔黄土掩身,天各一方,我常常不经意想起他们。不思量,自难忘,人之常情啊。这会儿,戏台上正演到《法场》那一折哭戏:“黄桂英我好嗟叹,一步一趋走向前……一日丫鬟引红线,使得相会东花园。妾弄梅花暗寄语,君指松柏表心田……”唱戏的演得悲悲切切, 听戏的也跟着心酸难过。我看大姨和娘有些累了,我也有些口渴,等到散戏人多也不好走,没等到鸣笛散戏,我们就早一步往家走了。

        忽然记起小庙宇赊粥的事来。娘说:“现在还是这样啊,明天就该熬粥了,我再给小妮儿打一碗去。”三月十四这天赊粥,是庙会由来已久的习俗。据说,农历三月十五是祁连爷的生日。祁连爷是管雨的神仙,人们给他请大戏庆贺,糊花轿烧给他,祁连爷高兴了,这一年就会风调雨顺。这些我们认为虚无缥缈的事,总有一些人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小庙宇香火很旺。那些管理庙宇的人,过庙的时候,从村里挨家挨户收敛一些米、豆、面、菜一类的,熬成类似“珍珠翡翠白玉汤”样的粥,施舍行善,谁都可以来吃。据说,吃了这种粥能祛病免灾。我小时候姥姥每年都打给我吃,娘也打给我儿子、我的小外甥、我的小侄女吃,图个吉利。也许是我小时候生活条件差,我记得那粥熬的可好喝了,真想再喝一碗。现在的孩子吃不出其中的香甜劲儿了。

         东拉西扯,话题越来越多,看看表,已经过五点了,唉!又该走了。来娘家的时候总是满心欢喜,走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什么牵牵绊绊,让我每每生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叹。这个,不是戏,也不是梦,而是我实实在在的无奈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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