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遗忘
1.
继母的尸体，就那样定定的躺在院子里，胸口深深的插入一把水果刀，衣服已经被浸成深红。空气里是淡淡的腥味，卫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呕吐，流下眼泪的时候，已经吐不出东西。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呆坐在一旁。没有眼泪没有表情，仿佛是个木偶。门口都是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继母死了，自杀。她对凌的不理解和冷酷已经感到绝望，这种绝望迅速的转化成冷酷的思考，唯有死亡，可以带来解脱。唯有死亡，才能忘记痛苦。所以，她残忍的抛弃了所有人，自己选择了到另一个世界去。卫可以想象到继母当时的眼神，冷漠而绝望。女人总是这么极端的过活，彼此折磨，而带来快感。而继母这一次，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她是想用死亡来向凌证明她的爱。这般惨烈且无望。
卫站起身，看着父亲。他忽然很可怜这个男人。他爱的女人离开了他，而这个想继续安稳过日子的女人，也因为种种而选择离开。只不过，她的离开更加的坚决。选择离开整个世界，不仅仅是离开父亲。
这种离别，更加决绝。也更加惨烈。
父亲叮嘱卫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凌，让他先安心养伤，什么都不要说。卫红着眼睛，点点头。父亲冷静的接近冷酷的讲继母发冷的尸体抱起来，抬到床上，把刀子从胸口拔出来，血已经不会喷溅出来，父亲把继母鲜血浸透的衣服脱下来，把她的脸和身体擦干。再找出干净的衣服，那是继母最喜欢的衣服，米色的羊毛衫和红色的呢子大衣。父亲安静的进行着这一切的工作。卫往床上看的时候，继母好像只是在昏睡，像平时的午睡一样。安静且平和。没有皱着的眉心和痛苦的表情。她只是睡着了。卫一再提醒自己。
父亲没有做什么铺张，只是在后山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继母埋在那里。
父亲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一个机器，机械的做着重复而又单调的运动。没有情感，没有生命。卫定定的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感觉父亲已经迅速苍老。苍老到自己已经不认得的样子。
后来的我，总是可以在卫的身上找到他父亲的影子，平和，安逸，即使疯狂的时候也保持冷静，卫与他的父亲，原来是那样相似。也许，卫也在冥冥之中走着父亲的路。没有走完的路。
父亲和卫安葬了继母的尸体，一前一后的回家。路上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大抵是说这不是那个寡妇的第二个男人么？那寡妇自杀了，样子真吓人。卫狠狠的瞪着他们，抬起头看父亲的背影，父亲驼着背。父亲在他心中好像一座山，当时的卫不知道这座大山如果哪天真的塌陷，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后来才明白，人生不过是匆匆过客，不会有谁会因为沿途的风景太过美丽而多做停留，所以，当父亲因为迅疾而倒下的时候，自己没有太过悲伤，也许真的是遗传了父亲的性格因素。
卫回去陪床，什么都没说，凌只当他是因为自己和母亲吵架而不开心。没有多想。
晚上的时候，卫帮凌擦脸。忽然问他，你真的那么恨兰姨么？其实她有苦衷的。
凌看看卫，抓着他的手放下，低着头说，我恨不得她死了。
卫看着凌，不再说话。心中憋闷的难受。端着脸盆去水房倒水。
凌在病房，独自捂着胸口。其实，他在下午就听说了母亲自杀的消息，当时心口忽然剧烈疼痛，他知道卫问他这个的意思。
我不恨你，我一点都不恨你。
一滴眼泪，滑落到被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