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升学考试的日子里 第二节 发榜前的等待-1
离开学校以后，开始了漫长的暑假生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高兴不起来。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中考的结果究竟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我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看看书，吃过晚饭后走到城墙上看看山城的夜景，消磨消磨时光。冬姐为了开导我，总是说我成绩不错，考个好中学没问题。但是不管她怎么安慰，我心里还是很着急，只不过不愿意在父、母亲面前表露出来罢了。
罗妈妈看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总是开导我放宽心，有时还邀约着妈妈带我上街去闲逛一趟再回家，看见有什么好吃的零食都要买一点揣在我身上，幺姑几乎每天都要到书房来陪陪我，她脖子上掛着一串爸爸从西藏回来送给她的的佛珠，她用手揑着佛珠不停地转圈儿，口中喃喃地说： 牛儿天生聪慧宅心仁厚，本次升学考试当无问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逗得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爸爸妈妈都看出我心里压力还是很大，怕我闷出病来，每天都拣点高兴的话儿与我讲讲，让我开心一点。一天早上，爸爸对我说：牛儿，爸爸正在为家里干一件事，准备马上带你去看看，但是有个条件，可不许愁眉苦脸啊！我高兴地答应了。
爸爸带着我先来到了米亭子菜市场，带我到老地方吃了一碗肉汤元，还泡了块糯米肚子，考试期间因为复习功课很紧张，有个把月都没来吃过了，今天爸爸带我来感到心里特别高兴。
吃过汤元后，爸爸带着我向下横街方向走去，快到保定门就停了下来，这时，我看见路边临坡面一侧正在盖一憧“川斗” 楼房，目前虽然还没有全面完工，但已进入室内外装修阶段。
在建房屋是全木结构，共四层，地下一层（路面以下一层），地上三层。爸爸拉着我到里面看看，我好奇地跟着爸爸朝楼房前走去，刚进入楼房时，几位工人师傅就十分客气地与父亲打招呼，领班师傅还客气地对我们说：欢迎汪先生和小哥儿前来捡查指导，有哪些不到之处尽说无妨，千万不要客气。爸爸快乐地说道；湊巧今天有点空闲时间，特地带儿子来看看，大家不必介意。
进入这个搂房的地下一层很方便，楼房左侧与旁边相邻的楼房之间有约三米宽的间隙，从马路旁边下二十几步梯坎就到了负一层。到负一层楼房里推开卧房的窗户往外张望，嘉陵江对岸的马路， 房屋看得煞是清楚，嘉陵江水的阵阵波涛声也隐隐约约地传入人们的耳里。再看看负一层下面的房屋基础，都是由深埋在斜坡內的根根圆柱支撑，十分窂固。
我问了问爸爸，每层楼房有多大？爸爸告诉我每层搂大约有八十几个平方，共分为好几间。足以满足解放初期一般家庭生活需要。
看过了负一层，回到马路上，从路边前大门可直接进入第一层，顺着室内楼梯往上爬可以方便地上到二，三楼，该楼房呈长方形结构，前面临街，后面背靠嘉陵江，它的附近则是重庆江北老幼皆知的保定门城楼。
那时，江北地区临街房屋建筑形式有二类，一类为普通砖混结构, 它的内外墙都是用烧结的青 红砖砌筑，各层楼板为木制楼板或钢筋砼楼板，顶层上部多采用双坡面小青瓦屋面，极少数洋房采用现浇平屋面。但是，比较大型的私家宅院一般都不位于主街道旁边，而是位于支道路比较僻静地带，与我家原有的四方井1#大宅院和现在的水沟街8#宅院类似。
二类为木結构房屋，它的柱网和各层主次梁均用上好的木材制作，柱梁之间与各层主次梁之间一律采用榫头联接，十分牢固可靠，各层楼面板均为厚木板拼制，然后塗刷油漆装飾，顶层屋面形式仍然多为双坡面小青瓦屋面。房屋外墙和内墙的做法也有多种，主要根据主人经济条件而定，我家投资的新建楼房内外墙作法采用的是双层竹笆拼装，水泥黄沙粘土厚粉刷，外墙面再使用白色凃料装饰，不仅保温效果良好，外观装饰效果也不错。
有几位工人师傅告诉我父亲，建造过程中已经有好几家人都来打听出租价格。我们别的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们，十月一日前完工，请他们注意出租广告就行了。
从在建的新屋走出来，爸爸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回答说新房屋建得很漂亮，爸爸就再也没有讲什么，带着我到附近的保定门城楼上转了转就回家了。一路上爸爸告诉我，因为目前没有正式工作，医疗诊所也还没有正式开张营业，这么大一家子人要吃饭怎么办？与妈妈商量后确定了一项投资渠道，自己投资建房，然后出租挣点钱弥补生活开销上的不足，解放初期，江北住房比较紧张，建房出租仍不失为一项好的决择。目前，光靠合江江巴火柴厂的股金分红维持全家人生活还是不夠的，至此，我方才知道爸爸从西藏采购药品回家后，每天仍然忙上忙下的原因所在，原来是在建新房。
妈妈为了缓解我考试后的紧张情绪，把我送到化龙桥四姨娘家住了两天。让我和鑫全表兄弟们一起玩耍嬉戏，尽量忘掉中考后的烦恼。四姨娘很是喜欢我，天天都做点好菜给我吃，还叫鑫全, 三三，海全几兄弟带着我到处玩。过了两三天，按照妈妈和四姨娘商定的意见，我坐上公交车到较场口十八梯杨外婆家中又玩了两天。
杨家三姨娘知道我中考已经结束，正在等候录取通知，就拼命地为我打气，说我从小就是个乖孩子，读书又十分认真，肯定能考个好学校。还特地把傻哥哥喊来为我抽签算命，我很高兴地答应了。
傻哥哥来了，他看见我就傻笑着与我打招呼，还把大姆指伸出来说：好-好！三娘上楼去拿了一个竹筒下楼来递给他，竹筒里装着十几支竹纤，三姨娘对我说：抽到下端部染红的红签就是上上纤, 表示肯定考上了，如果抽到下端部染黑的黑签就是下下纤，肯定没考上。那时，我心里咚咚地直跳，想抓签可又不敢去抓，就脱口而出地讲了一句:这是封建迷信，我才不抽呢！
三姨娘笑着对我说: 牛儿还真聪明，说抽签是封建迷信，就是不敢抽啊！胆小鬼，让三姨娘来帮你抽好啦！一听三姨娘说我是胆小鬼，我可不服气了，卷起袖子就要抽签。
傻哥哥一看这阵仗可乐了，拿着竹筒直摇晃，还要把竹纤全部倒在地上，三姨娘摆摆手赶紧阻止他。傻哥哥今天倒是特别听话，赶紧把竹筒递到我面前，还对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杨外婆说: 牛儿抽--抽签，抽签！杨外婆生怕他在关键时刻出洋相，急忙对他说: 拿稳了，可不准倒出来，竹签倒出来就不灵了！
这时, 我可是横下一条心了，看着竹筒就随便抽了一支签出来，傻哥哥这下可乐坏了，他拿着这支签大声说: 红-红纤-红纤！杨家三姨娘和杨外婆这下可都高兴了，三姨娘拉着我的手大声说: 我们家牛儿肯定考上啰, 肯定考上啰！
我也十分高兴，但是总觉得有些玄忽，就想把竹签全都倒出来看看，瞧一瞧命中率究竞有多大？但是，杨外婆即时阻止了我，说是既然是抽签，就不能反悔，反悔就不灵了。我想想也有一定道理，就再也不提竹签复查之事了。
第二天正好又是星期天,三姨娘带着我和傻哥哥到中山公园玩了半天，路过溜冰场时, 看见几个小朋友穿着溜冰鞋玩得很开心，我也想去玩一趟。三姨娘带着我们走入溜冰场，花了两角钱租了一双冰鞋就让我一个人玩起来，我滑呀滑呀玩得真是很开心，傻哥哥和他妈妈坐在场內的一排长椅子上，我一阵风似地滑到他们面前，逗得傻哥哥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晚饭后，我告别了杨外婆和三姨娘就要回家了，临走时我看见杨外婆卧房的梳妆台上有一本解放前出版的小说书，那是一本名为“鸽惊昆侖”的武侠小说，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书里面写的是一个名叫江小鸽的小孩习武为民，除暴安良的故事。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书，感到很稀罕，就悄悄对三姨娘说想带回家看看，三姨娘告诉我，她们小时候都看过，文词写得很不错，可以带回家看看，但是可不能耽误了学习，我高兴的满口答应了。
三姨娘告诉我，这是名作家张恨水先生的惊世之作，共有四部，第一部“鴿惊昆侖”，第二部“剑气珠光”，第三部“铁骑银瓶”，第四部“卧虎藏龙”。每部书都有四个分册，都是写的古代青年拜师学艺，除暴安良的故事, 牛儿拿回家看看可以，但是切记不能入迷影响学习，我十分真诚地答应了。
说完后，三姨娘打开抽屉，把第一部“鴿惊昆侖”共四册拿出来，用报纸包上，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我的布包里。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四十多年以后，香港明星周润发和大陸名星章子怡联合主演的“卧虎藏龙”，电影在大陸上演，看的人也很多，我特地与秀实妻子同去观看，重温了少年时代阅读武俠文学的有趣往事。
我揹上布包从客堂间走出来，杨外婆和三姨娘带着傻哥哥一直把我送上十八梯上面的马路边上，我很有礼貌地向长辈们告别，准备一个人慢慢走回家去。三姨娘心疼我，生怕我回家时迷了路，就要带着傻哥哥送我到朝天门码头，傻哥哥听见后十分高兴，拉着我的衣服咯咯地笑个不停。
夏日的重庆, 夜色姗姗来迟，晚霞片片轻风拂拭, 给人们舒适温馨的感觉，但是夏季白日的余热依旧，不少老百姓把家中凉床, 躺椅搬到家门口，摇着蒲扇乘风凉。有的家庭还端起水盆把凉床躺椅的四周浇水湿透，阵阵热气过后，局部环境变得十分清凉起来。
我们三人一路走, 一路看看，一点都不觉得累，走过了解放碑就到了小什字，三姨娘看见傻哥哥老是盯着卖冰棒的摊子，知道他嘴有些馋了，掏了一角钱买了两根牛奶冰糕给我们兄弟俩人吃。过了爱仁堂路口，三姨娘指着路旁一处漂亮的三层楼房对我说：牛儿还记得么，这里以前叫什么？我仔细看了看告诉她：这儿以前就是泰裕银行，离它不远的地方是皇后歌舞厅，往前不远处就是大名鼎鼎的罗汉寺。
三姨娘叹了口气对我说：你老爸辛辛苦苦一辈子，挣点钱也真是不容易，最后当了大股东，又是泰裕银行总经理，家里日子过的较富裕。后来共产党来了，罗君彤和你爸两个人也真是想得开，把银行资产全部上交了，净身出户绝不拖泥带水。可现在你爸没了工作，光是靠点江巴火柴厂的股金分红哪里养得活这么大家子人？况且，你爸今年已年近六旬，精力不如以前，所以我说呀，牛儿你回家还得给冬姐和弟妹们说说，大家都要懂事点，好好学习，多做家务，毕业后还要多带点钱回家，尽量减轻爸、妈的负担！三姨娘讲的话通情达礼，我听得直点头。
不知不觉, 我们三人就来到了朝天门码头，我珍重地向三姨娘和傻哥哥道别，快步踏上江边的屯船。
渡船离开码头的时候，我站在船舷边向坡上望去，杨家三姨娘母子俩还站在那儿向我挥手，我也不停地向她们挥手致意，随着阵阵鸣笛声我离他们愈来愈远，慢慢消失在色彩斑烂的晚霞中。
本节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