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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消失的岁月(第四章 新中国的天是明朗的天 11)

  第四章 新中国的天是明朗的天 第十一节 罗伯伯一家搬来了

  我家刚搬到江北水沟街不久 ,罗君彤伯伯一家三口也搬到江北水沟街8#大院来了,由于罗伯伯喜欢清静,住在正对宅院大门的前厅厢房里,前厅厢房共两大间,一间卧房,一间客厅,通风及采光情况良好。当天搬家结束后,爸爸、妈妈邀请他们共进晚餐。王伯伯特地精心制作了几个拿手的川菜,还清沌了一鍋子老母鸡汤,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谈得很开心。罗妈妈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旗袍外罩一件解放装,显得精干而朴实,然而质朴的着装仍然难掩她高雅的气质和美丽的容颜。

  我和怀静弟弟十分听话地坐在她的旁边,罗妈妈高兴地对我妈妈说:真是前世有缘,我们两姐妹又聚在一起来了。还记得牛儿一岁的生日宴会吗?我和君彤两人都参加了,那时我就非常喜欢他,过了一年我就生下怀静,现在他们俩兄弟都慢慢长大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难相识啊!

  我坐在怀静弟弟旁边,一边吃饭,一边认真地打量着罗怀静弟弟。他个子和我差不多,脸色白里透红,显得天真,稚气又文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十分有教养的孩子,和我两个调皮的弟弟比较起来可要斯文多了。

  大人们在饭桌上聊了很多往事,从艰苦的八年抗战直至川军将领率部起义,再聊到无偿交出泰裕银行净身出户,感慨良多。席间,爸爸对自己辛苦打拼几十年,投入泰裕银行股份金也全部上交颇有意见,流露出愤愤不平之意。罗伯伯反而耐心地开导爸爸,他告诉爸爸,共产党确实也说过 起义将领的资产可以不予没收。但是,几乎所有起义将领的资产都上交了,四川王刘文辉主动交出了全部财产,我的川军老搭挡范哈儿军长也交出了全部资产,连姨太太们都散伙回乡了。看来,这些川军起义将领也都想通了,要起义要革命就要先革自己的命,就应当交出自己的资产,润祥知道为什么吗?道理很简单,交了财产就变成无产阶级了,自巳干一份工作,拿一份工资养活全家人,不也很好吗?想不到罗伯伯诙谐的一席话,反而逗得爸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罗伯伯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诙谐地说你不是国军将领,照常理应该把你的股金退给你。但是你运气不好,入了泰裕银行的股,肯定具有官僚资本的性质,就只好自认倒霉啦,讲得爸爸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在饭桌上聊得很起劲,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下来。王伯伯领着冬姐赶紧收拾桌上剩下的菜肴和碗筷,我也主动地过去帮忙,大人们则准备转移到天井一带聊天。大院天井东北角上也有一口小水井,我用小水捅拎了一桶水起来,在天井里四处洒洒,一阵热气过后,环境立刻变得清凉起来。我和冬姐领着辉世、辉仙一会儿就把凳子搬好了,两家人散坐在天井里,任由江风吹来给人们带来阵阵清凉。

  妈妈领着我带着罗妈妈和怀静弟弟到宅院门外四处转了转,秋天的夜晚显得是那样宁静而安祥,燕子在空中翩翩飞舞,知了的鸣叫声把人们带到如痴如醉的境地,昏暗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行人边走边聊十分快乐。

  我们踏上梯坎慢步登上城墙,纵观长江嘉陵江汇流后澎湃奔腾的夜景,两江顺流而下的轮船灯火通明,还不时轻鸣两声汔笛,打破夜间的沉寂。

  罗妈妈看后感到十分满意,她高兴地对我妈妈说:二姐,你和润祥兄真会选地方,这儿依山傍水,闹中取静,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呢!怀静他爸原來也是个教书匠出身,后来抛笔从戎数十年,军界里的至交好友是范绍曾范哈儿,解放前率部队起义、弃暗投明;金融界的至交好友就是汪润祥,解放后拱手将泰裕银行交给人民政府。现在又同住一个屋檐下,你说说,这不是缘份又是甚么?

  聊着聊着,罗妈妈又谈起刚创建泰裕银行的往事,她深有感触地说:据君彤说抗战前创办泰裕银行,他因军务繁忙,无瑕多顾急欲找人总管,当时润祥兄时任益民钱庄总经理,在地方金融界口碑甚好逐慕名拜访。也许还是缘分吧,两人一见如故一拍即合,由君彤任董事长,润祥兄出资30%股份担任泰裕银行总经理,一路走来也真是不容易,光是抗战期间泰裕银行就多次捐款,为打击日本鬼子不遗余力。君彤也跟随范哈儿统率88军出川抗战,虽九死一生也毫无怨言。川军起义后,君彤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贺龙将军曾多次动员君彤带兵入藏,被君彤婉言谢绝,君彤的意思是败军之将已没颜面指挥部队,还是低调做人为好。 聊着聊着不觉己到九点钟了,妈妈领着大家返回家中休息,她还再三叮嘱罗妈妈,有甚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直言,用不着客气。

  自从罗伯伯全家搬来后,大院人多了,我也多了一个酷爱学习的小伙伴,生活充满朝气和阳光。罗怀静也在平儿院小学念书,每天早上,我们两兄弟吃完早饭就奔向上横街,然后经过江北公园到学校。有时候,我们俩不吃早饭就往学校跑,经过米亭子菜市场时,就去小吃店吃碗元宵或猪肚糯米饭,那儿的小吃真是好吃。

  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猪肉元宵和猪肚糯米饭。每逢星期天我就要死皮赖脸的跟着王伯伯去买菜。经过水沟街出口,马路对面就是米亭子菜市场,菜市场入口处第一家小吃店非常有名气,专营肉汤元和猪肚糯米贩。肉汤元只要五分饯一碗,每碗有五个大汤元。店主先把汤元掐好了,然后再当着你的面舀一碗蹄筋炖豆芽汤,吃起来真是回味无穷!

  猪肚糯米饭也那个店的特产,但是,现在重庆几乎早已绝迹。猪肚要先浸泡,里外都要洗刷得十分干净,然后灌满糯米,肚口用麻绳扎紧,和猪脚一道炖几个小时,然后再捞出来冷透后切成薄片备用。

  猪肚糯米饭也是五分钱一碗,店主把备用的薄片切成丁点儿大小颗粒装在碗里,然后再当着你的面舀上一碗蹄花汤,蹄花汤泡猪肚糯米饭吃起来可香啦,而且营养也非常丰富。

  罗怀静吃过一两次后就不吃了,他告诉我,妈妈不准他随便在街上乱吃东西,说是小店的东西不卫生。

  由于怀静弟比我低两级,而且我又快小学毕业了,他放学总是比我早一些,由于路程较运,罗妈妈吩咐他等着我一道回家。每天放学回家,我们两个小兄弟总是手拉手搭伴而行,高兴起来时我们还嘻嘻哈哈打闹一下,不知不觉就奔回家了,从平儿院小学走回到水沟街8#大院,差不多要花四十几分钟。

  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仍然是挑水,满满地挑上四五担水后,大水缸差不多就快满了。按照老规矩,王伯伯从橱柜抽屉里拿出一块透明的明矾,让我手拿明矾在水缸里转几圈,混沌的江水就变得甚是清亮起来。

  罗伯伯全家搬来不久,有一天放学回到家中,我挑起水桶就往外走,刚走到大门口,迎面和罗妈妈碰个正着,他十分惊讶地问我:牛儿,你挑担水捅去干甚么?我就如实地告诉她,我每天要挑四、五担水供家庭食用,洗衣仍用井水,每天可节省不少钱呢。罗妈妈听后十分感慨,连声夸奖我是个好孩子。

  当天晚上,做完作业后我们两家人都在天井里纳凉,罗妈妈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夸我很懂事,她十分感慨地说:想不到你家牛儿这么懂事,刚满十岁就敢于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真是不简单啊!今天我悄悄跟着牛儿到江边转了转,挑水的路程好远,爬坡上坎的地方也很多,真是难为他了。

  罗妈妈的夸奖反而让我很不好意思,我赶紧解释说,是王伯伯专门为我买的水捅,一担水就只有六,七十斤重,挑起来并不吃力。再说,每天挑几担水还可以锻练身体呢!后来,妈妈也向罗妈妈作了解释:润祥常说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在蜜水里长大的,就是多念几年书长大后恐怕也设有多大出息。解放了更要抓紧对他们进行吃苦耐劳的教育,古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中人,就是这个道理。他刚挑水时,走个十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下,一个月下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挑起水捅中途就歇个次把就到家了,你说怪不怪?罗妈妈听完后十感概。后来她有时就叫怀静和我一道去挑水,由于我这担水捅他实在挑不动,故而只得作罢。

  罗伯伯全家搬到江北水沟街8#大院后,晚上,两家人经常在一起聊天。爸爸没了工作,正在想办法挣钱养活家人,压力也很大,全家人每月生活费用主要靠合江江巴火柴厂的入股分红收入,其次就是解放前多年的存储收入,生活上也并不感到拮据。

  针对解放初期稻米加工质量差的特殊情况,52年底爸爸曾在上横街开办过一家碾米厂,买了一台新式碾米机进行稻谷加工。收进稻谷后, 经过加工就成了雪白的大米,然后销售。这个加工厂人虽不多,但是经营管理很正规,经济效益也很好。当时,源源不断的稻谷用板车和箩筐从乡间运来,加工后出售生意非常好。由于解放初期人民政府严格控制粮价,只能收很少的加工费,即使这样,收入也很可观,因为加工的附产品米糠也能卖钱,从而増加了碾米厂收入。

  我到这个碾米厂去看过几次,碾米厂位于米亭子附近的上横街转盘附近,店面还是很气派,爸爸雇用了三个工人、一个保管员、一个会计、一个出衲。辗米厂有仓库,也有加工车间,管理很正规。碾米厂的会计是个阿姨,人很机灵干练,厂里日常业务主要由她负责,管理也很到位。一进店门就能看见“买卖公平,童叟无欺的” 的红色条幅,下面是售出的各类稻米、米糠的单价。前来买米买糠的人们络绎不绝,生意很是红火。管事阿姨的脸上总是笑嘻嘻的,看见我和爸爸去了,赶紧给爸爸泡上一杯沱茶,又从抽屉里拿出几颗糖来给我吃。一个工人叔叔拉着我的手到处去转了一圈,又高兴地对我说:大少爷,你爸爸的眼光看得真准,开业才个把月,生意就把其它粮店比下去了。

  由于爸爸本身就是一个贫苦的农村孩子出身,又经营商业多年,确实有不少经营管理办法。他在这个碾米厂执行的工资制度是底薪加提成,实际上就是一种多劳多得的管理制度,这在解放初期实不多见。

  为了扩大家庭收入来源,也为了展现人身追求的价值,爸爸还在朝天门码头附近开了个颇具规模的纸张文具批发部。因为解放初期各类工厂、企业都在清理整顿之中,纸张文具显得十分匮乏,爸爸看准了这个商机,通过几个商界的朋友从武汉一带进口纸张文具来批发。开店才二、三个月,业务就做得十分出色,营业利润也相当可观。

  爸爸每周都要过江去捡查批发部的业务,如果恰逢星期天,他就会把我带上去见见世面。批发部的负责人姓华,还有一位会计和三位女营业員,他们看见我们去了都非常热情,有些认识爸爸的老顧客也都客气地与爸爸打招呼。爸爸一般都会在大厅坐一会,观查一下营业的情况,然后随华叔叔进入内室听取汇报。

  爸爸后来对我们谈了他的管理观点,那就是责任明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安排了经营负责人就应该先明确责任,放手让人去干,犯不着天天去蹲点,这样搞人家可都无法工作。当然,作为投资人肯定要掌握盈亏状况,对于无能的管理人员要尽快撤换,对于那些尽忠职守、努力工作的管理人员则应充分信任,提职加薪,尽量发挥他们的作用,争取把企业做大做强。

  爸爸在工商领域打拼了数十年,积累了不少经验和教训,解放后总希望人民政府能放手让他们去干,遵章守法,按章纳税,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作一份贡献,但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他的愿望未能实现。

  本节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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