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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五十四)

  五十四、大年三十回家团圆

  游船用慢速在阳索的江面上转了一圈,让游客饱览一通阳索山水,人人流连忘返。但是,大家最终还是上了岸。

  梅远等人来到阳索汽车站,汽车站里等着回梨林市区的人不少,他们马上站到长长的队伍后面排队。但是也用不着争先恐后,车站里的广播在不停地播送着安民告示,确保每一个手上有汽车票的游客在三点钟以前都能离开阳索,五点钟以前到达梨林市区。

  艾问江正在车站一角看呆,有个车站工作人员对他说:“你想早点走吗,现在有一辆车还缺六个人,在等着开车,剩下的座位在后面,你愿意上吗?”

  未等艾问江回答,赵定凯抢着说:“我们愿上,我们五个人。”

  因此,梅远等人提前上了返回梨林的汽车。当他们回到梨林招待所时,已经将近下午五点钟,他们到澡堂里好好地洗了一把澡,放松,放松,然后到食堂里去吃晚饭。

  秦永龙端起饭碗说:“好好地吃顿饭,再死死地睡一夜,明天上午我们就以一片好心情与梨林市告别。”

  梅远说:“你怎么还能睡一夜呀?更不可能赖到明天上午了,我们今天夜里就要上火车!”

  秦永龙说:“怎么会呢,不是接待我们两天吗?按规矩我们要到明天下午才离开梨林。”

  梅远说:“你别问我呀,你自己看火车票。”

  秦永龙掏出火车票一看,梨林开车的时间是夜里零点五分,他叹了口气说:“真混蛋,所谓安排接待我们两天,实际不到一天半,弄得我们今夜也睡不好了,哎呀,这个日子没法过了!”

  赵定凯说:“他妈的,那个狗熊说我们梅医生长得好很看,怎么还这样对待我们呢?”

  梅远说:“我一个小小老百姓,算什么,还不是你胃疼得不够,你要是当场吐出一盆鲜血来,那不就能留我们在这里过年呀!”

  艾问江说:“饭菜票是按两整发天给我们的呀,我好像还有一些饭菜票没用。”

  陈定春说:“我们都还有饭菜票,没关系,吃过晚饭我们就到小卖部去,用饭菜票买一些食品,正好在火车上吃。这么看来倒是好事,早一点走,倒不愁路上没干粮。”

  梅远说:“实际上一点也不早了,再过两天,很快就要到大年三十晚了。其实人家为我们算好了时间,我们今天夜里要是呆着不出发,三十晚上就不一定能赶回家,那就可能要在路上过年了。”

  “那好啊!”秦永龙说,“那不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鼓舞下,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吗?要是遇到那种情况才真算得上具有革命意义,那才真正叫这个日子没法过了。”

  艾问江说:“要真是那样,那家里人还不急坏啦!特别是梅医生的妈妈,一个人怎么过年呀!”

  赵定凯说:“爱因斯坦,真有你的,你只关心梅医生妈妈,同样都是女生,你就不能行行好也关心一下外交家的妈妈呀!”

  “算啦,那就不必了!”陈定春说,“人家把梅医生的妈妈关心到位就行了。”

  “那我就来关心外交家的妈妈!”赵定凯说。

  陈定春瞅了赵定凯一眼,说:“我掐死你!再让狗把你叼着逛马路。”

  “哎呀,这么一来我就是孤鬼一个了。”秦永龙用筷子敲了敲饭碗说,“我感到非常悲观,不知哪一年我也能关心一个女生的妈妈,如果那个女生没妈妈,我就直接关心那个女生也行。”

  “这不难呀!”梅远说,“你就关心皮球的妈妈。”

  “那这个日子没法过了!”秦永龙说,“我与皮球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我去关心她的妈妈,那不是买眼药的误进了石灰店吗?”

  赵定凯说:“那你就关心外交家的妈妈吧,反正她不乐意让我关心,我嘛,又何必一定要老公公背儿媳妇——出力不讨好呢?”

  陈定春瞅了赵定凯一眼,咬着牙说:“我掐死你!”

  大家说着笑着,吃完了晚饭,一起来到招待所的小卖部里,各人用自己剩下的饭菜票买了一些干粮,然后高高兴兴地回了房间。

  陈定春说:“算了,不睡觉了,要不一下睡死过去,醒不来就误了火车。”

  梅远说:“你睡吧,我看看书,到时候我就喊你起来。”

  “那你也瞌睡呀!”陈定春说。

  “我没关系。”梅远说,“我只要有书看就没瞌睡。”

  陈定春说:“还有那三个男生怎么办?”

  梅远说:“到时候我去打他们的门。”

  陈定春说:“你又没有手表,你怎么知道到时候不到时候呀?不行,大家都不能睡,一睡过了就不能回家过年。”

  梅远还想说什么,陈定春根本不答她说话,拔腿就朝着男生们的房间那边走了过去。

  陈定春走到男生房间门口,嘣嘣嘣几下就敲开了门,进门就嚷:“你们还想睡觉吗?算啦,干脆别睡了,睡过了上不了火车,那这个日子不就没法过啦!”

  “她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赵定凯应答着陈定春说,但他接着又问陈定春,“你真打算不睡了?”

  “是,本人正是这么决定的!”陈定春回答。

  赵定凯说:“那好,我也不睡了,陪着你!”

  秦永龙问赵定凯:“你打算在哪里陪外交家呀?”

  “就在这里陪呀!”赵定凯回答。

  秦永龙翻着眼睛说:“你在这里陪外交家,那我和爱因斯坦怎么睡觉呀?”

  赵定凯说:“你们还睡什么呀?别睡了,大家都熬着!”

  “好,好!都别睡了!”陈定春兴奋地说,“我把梅医生也喊过来,大家一起熬着。”

  陈定春跑回自己的房间,看到梅远已经睡着了,想喊醒她,又不忍心,只好一个人又回到了男生的房间。

  赵定凯问:“梅医生呢?”

  陈定春说:“她睡着了,我不忍心喊她。”

  赵定凯说:“大家都熬着,她凭什么睡着了,我去喊她!”

  艾问江说:“算啦,既然人家睡着了,就让她睡一会。”

  “嘻嘻!”赵定凯皮笑肉不笑地对艾问江说,“我就故意这么一说,倒看某些人有什么异常反映,果不其然,有人心疼了,跳出来护着了。老天爷,这到底算什么呀?”

  艾问江顶着赵定凯说:“哎,这你就傻了,不管谁在这个时候睡着了,都不应该把人家喊醒,比如你现在睡着了,我们一样不会把你喊醒,到大家出发时再喊也不迟。”

  秦永龙说:“外交家,梅医生睡着了,你也回去睡吧,到时候让混江龙去喊你们。”

  “她妈的,这就怪了!”赵定凯抓头挠腮地说,“爱因斯坦说梅医生睡着了不能喊醒她,音乐家又动员外交家去睡觉,你们都会对女生拍马屁,就把我当恶人,要不是快到过年了,我真不想再这么窝窝囊囊地活着了。”

  秦永龙说:“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有人寻死觅活,要是有人真的活厌烦了,有什么想法,我们一定会善解人意地成全他,绝不阻拦。”

  赵定凯说:“哦,我知道了,有人盼望我死,那……我坚决不死。”

  陈定春说:“赵定凯,你说你烦不烦人呀?就跟长舌妇一样,喋喋不休,你也不感到害臊啊!”

  “就让他说吧!”艾问江说,“这大晚上的,不能睡觉,要到火车站去又还太早,不去没事干,有个长舌妇在这里呱噪呱噪省得打瞌睡,这是好事啊!”

  几个同学说着,笑着,随着夜越来越深,难免有些倦意,但还算精力不错,谁也没打瞌睡。

  大约十点多钟的时候,赵定凯说:“现在应该去喊梅医生了,我们马上到火车站去。”

  秦永龙说:“外交家你去喊吧!”

  “我才不去呢!”陈定春说,“爱因斯坦不是怜香惜玉吗?让他去喊。”

  “你们喊谁呀?”大家突然听到梅远在门外说话,不觉都愣住了。

  梅远敲着门喊:“外交家,你开一下门,我把你的东西都拿过来了。”

  陈定春转过身开了门。

  赵定凯说:“梅医生,你怎么正好在这个时候醒啦?”

  梅远说:“不知道,我想醒就醒了呗!”

  艾问江怕赵定凯还要说出什么坏话来,就赶快说:“到时候了,我们就抓紧出发吧。”

  秦永龙说:“走,出发!”

  梅远等人上了火车,就陆续睡着了,等他们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秦永龙突然说:“大事不好,这个日子没法过了!”

  艾问江惊慌地问:“怎么回事,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梨林了吗?”

  秦永龙看着赵定凯说:“不是,我什么事也没有,是混江龙的胃病到现在还没有看,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或是胃烂通了怎么办呀!”

  大家顿时笑了。

  赵定凯说:“她妈的,别废话,肚子饿瘪掉了,赶快把它填起来,吃干粮。”

  陈定春说:“你胃出血,不能吃干粮,不要闹出人命来了,你就忍着吧!”

  赵定凯说:“那我在梨林带来的干粮怎么处理呀?”

  陈定春说:“你就留着呗,可以喂鸡、喂狗、喂小猫……”

  “你什么意思呀?”赵定凯朝嘴里塞进一块饼干,说,“你是拐着弯骂我,还是诚心想把我饿死,然后继承我的财产。无论阶级的敌人多么狡猾,像我这样心明眼亮的革命人民都不会上当受骗。哎呀,这饼干不错,又甜,又香,又脆,又那个……”

  陈定春和其他几个同学都被赵定凯逗笑了。

  赵定凯说:“亲爱的、革命的、友好的、生龙活虎的同学们,不要取笑我,我偶尔称病,那也是为了你们的革命事业,人家不是说政策和策略是生命吗?我只不过是善于发挥生命的作用,只不过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精神领会得透彻,只不过活学活用的水平很高,高如蓝天……”

  赵定凯神侃着,同学们都已开始吃干粮了。

  “好了,好了!”艾问江说,“我们确实需要感谢你,伟大的混江龙赵定凯先生,不是你装神弄鬼,说肚子淌胧肠子流血,胃疼肝痒,我们不仅不能游梨江,就是连现在这样美味的干粮也吃不到。这恩情确实是比天高,比地大,比……比……比做什么也不为过。但这要别人说呀,不能你自己给自己立牌坊,是不是?我们现在对你感恩戴德,我给你两块饼干,表示我对你万分敬仰,好吧!”

  陈定春说:“爱因斯坦,你不要烧香拜错菩萨好不好,什么混江龙装神弄鬼,他就是趴到地上装狗装猫也没用,人家领导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是因为梅远小姐长得好看,说话人家又爱听,才动了那个禅心,让我们都跟着沾上了光,如此我们在梨林才有了栖身的地方,才有了梨江神游,才有了这些养心养肺的干粮,才有了幸福的今天,才有了美丽的明天,等等,等等,等等……我们应该喊梅小姐万岁,梅小姐是全世界无产阶级,也包括资产阶级的大救星,我们从现在起每天要向梅小姐跳忠字舞,进行早请示晚汇报……这么说吧,凡是能竭尽其能的事,我们都要做,而且要号召全世界人民一起做,做到四海翻腾云水笑,五洲震荡风雷跳,哎呀,哎嗨吆——”

  陈定春只顾着海吹,她身边的三个男同学已笑得喘不过气来。

  梅远一本正经地看着陈定春,不笑不恨,不恬不怒,也无赞许或是苟同之意,直到陈定春说完“哎嗨吆”,她勒了勒衣袖,小声地、平淡地、似乎又很真诚地说:“精彩,确实很精彩,这下外交家的口才得到了完全的、极大的、彻底的、体无完肤的表现,像家雀一样叫个没完没了。好像非常聪明、非常能耐,就是发育的时候脑子里的水没吸收完,好像还装着半脑子水,心眼也少长了几个,连梨林市招待所的那个歪人的胡话也听。那个歪不溜叽的坏家伙,他显然不是什么正经货,他显然是拿我们当瓜子磨他的牙痒,他说出来的话不是带着那种厕所里的味道吗?你还以为那种骗皇粮吃的人是什么好人呀!”

  陈定春说:“梅医生,你别说许多了,你的嘴皮子比小黄雀的小嘴还要灵巧,我夸奖了你两句,你就做了一通社会学报告。哎,这泱泱大千世界,从何说起呀!”

  “外交家啊,不管从何说起,我们都要感谢你和混江龙!”梅远变得很正经地、眼睛有些湿漉漉地说:“我们这次是在遭遇不测、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找到了你,你又找来了混江龙,陪着我们颠沛流离地到处受苦受难,这一遭雨雪风霜能闯过来,要不是你们两位高超的智慧和交际才能,我们一定寸步难行,有可能餐风饮露,流浪街头荒野,哪里还能游山玩水。混江龙主动称病求人家照应,我心里都流血。我想不通,我们没招惹社会,社会为什么要这么与我们过不去。此行使我刻骨铭心,我们不说生死与共,也必定终生不忘,同行的诸位都是我有手足之情的致密学友。”

  陈定春不觉哽咽起来,她是一个精明而又重感情的人,她低下头揉着眼睛说:“我也一样,你们是我最要好最要好的同学,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到很高兴,不是我和混江龙帮了你们什么忙,而是你们让我们不得不下决心再闯一次江湖。这一路走西口,闯西南,又回还,坎坷不少,但我们更加情深谊长,心里有时有那么一点乐呵,但更多的时候心里是发酸。”

  “她妈的!”赵定凯说,“这是怎么回事,越说越亲热,反而倒越来心里越难过,我把眼水都滗出来了。不说了,不说了,留个好情绪,回家去过年。”

  大家说着话,吃着干粮,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坐车也不觉得着急和劳累。就这样一座城过去了,又一座城过去了,一片片村庄和集镇过去了。上午过去了,中午也过去了,夕阳又西下。

  艾问江说:“再有几个小时我们就要到达东海市了,只要能在东海市及时转上到横江市的火车,我们年三十的上午就能赶到家。”

  赵定凯说:“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就能到达横江市火车站,我们就在火车站告别,各人回家过年。”

  陈定春说:“在火车站告别不行,我们必须先到一个地方,打听一下横江市是否还有人要整爱因斯坦他们,搞准了他们才能回家过年。”

  赵定凯说:“对呀,我一高兴,她妈的,倒把这一茬大事忘了。那我们到哪里去打听呢?”

  陈定春说:“就都到我家去吧,我爸爸他们或许有一些信息,等搞清了情况我们再说。”

  艾问江看看梅远,梅远轻轻点点头。

  艾问江说:“外交家,那也只好又麻烦你了。”

  陈定春说:“别客气了,现在我们都祷告吧,祷告大家都能过个太平年。”

  赵定凯难得略有感慨地说:“她妈的,也许我们是全国仅有的最后几个还在串联归途中的人,很可能随着我们回家过年,全国大串联真的就胜利地彻底结束了,那我们为之写上了历史性的最后一笔。”

  梅远说:“大串联到底结束没结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这次外出不是串联,是逃难,是流浪,我们希望这种悲哀是历史的最后一笔,但它不可能是,看现实状况,这一类的悲哀一时还很难结束,也许我们要面对更多的悲哀,也许我们这一生都是悲剧,现在仅仅只是序幕或者是一个引子。对此,我不敢想象,即使我们明天到横江市以后,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这个年我也无法感到太平和快乐,总觉得是一个灾年。”

  陈定春说:“我们争取都一样地好好活着,这些日子我遇到的事情虽然没有你们多,但伤心倒是差不多的,怎么办呢?过一天算一天吧,就想着太阳能从西边出山。不管怎么说,到了家只要没大事,年都要好好过,过一年是一年。”

  秦永龙说:“过了年,我们又大一岁,书读不成,只能一年一年地一事无成。今年串联,明年干什么呢?这叫过一年心碎一年。”

  艾问江说:“不说啦,现在我们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强打起精神,再难年也要过,没有希望也要向前望,我们只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还是开心点吧!三十年河东转河西,也许有朝一日时势能急转直下,我们也能转个好运。”

  赵定凯说:“我赞成爱因斯坦的话,不说了,凡是倒霉的事一概都不说了。”

  夜里十一点,梅远等人在东海市北火车站顺利转乘了开往横江市去的火车。大年三十的上午九点,他们回到了横江市,五个人一起来到了陈定春家。

  陈定春父母看到了陈定春等人,觉得是喜从天降,他们赶快放下手上所有忙过年的活。陈定春父亲忙着安排梅远等人洗漱,陈定春母亲拿出熬好的肉骨头汤和炒好的冻米,准备招待梅远等人。

  梅远等人刚刚端起碗,陈定春就开始向父母打听好派或是P派的情况,问那些人是否还在纠缠梅远他们的事。

  陈定春父亲说:“好派快散伙了,他们已经名存实亡,P派也不成气候了,他们互相闹来闹去,也没什么兴趣了。再说现在毕竟是年关,没有人过问这事那事。”

  赵定凯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我亲爱的同学们都能安稳地过年了。”

  秦永龙说:“那好,那好,我马上就回家。”

  艾问江说:“现在已是大年三十,到你家的汽车一定没有了,你怎么回家,你就到我家去过年吧!”

  “不!”秦永龙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没汽车我就走回家,我有五六个小时就能走到家,平时我不是经常走吗?我现在就走,到家吃年饭还早早的。”

  秦永龙吃好以后,就告别了大家,其他人相继告别了陈定春和陈定春父母。

  梅远风尘仆仆回到家门口,她的妈妈祝秀芳正一个人坐在门边,没精打采、满脸忧愁地朝门外的巷口望着。梅远叫了一声妈,祝秀芳霍地站了起来,脸上泛着笑容,冲出家门,扑向了梅远,抓着梅远的一只胳膊,说:“孩子,我真把你盼回来啦?你是怎么回来的呀?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我是坐火车回来的。”梅远扶着妈妈走进家门,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从天上掉下来。是你盼我盼急了,见了我就当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对,对!”祝秀芳流着泪说,“我望你回来,差点把眼睛都望瞎了,都大年三十了,你才知道回来。我把过年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要不回来,我一个人什么也不吃。”

  梅远看着小饭桌上堆了一些妈妈准备的过年吃的菜和食品,灶台上也摆得满满的。显然,妈妈把一年积攒下来的好吃的都拿出来了,就等着她回来过年。她心里一阵高兴过后,不免酸楚起来,为什么她躲难要躲到大年三十,让可怜的妈妈为她担惊受怕,为她忧愁,不觉眼睛就湿润了。

  祝秀芳看到女儿伤心,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无声地大把流了下来,摸着梅远的头说:“我的好乖乖,我的儿啊,你回来了,我心里的千斤石头落地了。哎,怎么拖到现在才回来啊!”

  梅远说:“我们是算着时间往家赶的。”

  “就不能提早点吗?为什么非要压在大年三十到家!”祝秀芳慈爱地埋怨着女儿。

  “我们也想早回来呀!”梅远说,“可是我们又怕回来早了,那些人继续害我们,所以就没敢早回来。”

  祝秀芳说:“我懂了,我懂了,我只日夜盼着你回来,把这一茬给忘了。”

  梅远说:“妈妈,你忙活了不少好东西呀!”

  祝秀芳说:“我不是想你吗?想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把留给你吃的东西都扒出来了,又是烧,又是煮,又是炒。其实也没什么,家里太穷,哪有多少东西。”

  “哎,回来了,我的心也算是安定了!”梅远说,“妈妈,我们在外面飘来飘去的,我也不放心你呀!”

  祝秀芳说:“你这次回来了,一年的事就算交待完了,明年就没祸事了。为了明年我们家能过得顺顺当当的,我狠了心,买了一挂一千响的长鞭炮,吃年饭时你好好地放一放,把妖魔鬼怪都赶走。”

  母女两久不在一起,今天又是大年三十,当然有很多说不完的话。梅远看看家里卫生没怎么搞,显然这些日子妈妈很不是心思,她赶快放下挎包,拿起抹布就开始搞卫生,她为了让妈妈高兴,边干活还边哼着小调,家里的气氛一下活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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