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宴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青木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她住的是单人间宿舍，贵族学校就是方便，学生什么样的要求它都能满足。一直睡到暮色四合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梳妆台边发愣。宿管阿姨在敲门，一边敲门一边说：“青木同学，你在不在，有人找！”
“就说我不在！”青木说完趴在梳妆台上继续睡。昨天晚上回学校，同学有生日派对，一群人在KTV玩到凌晨，回到宿舍已经筋疲力尽，一头栽在床上睡了过去，一肚子的酒水，怎么也醒不过来。
站了起来，准备去冰箱里拿瓶果汁，门突然开了，没有开灯，可青木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恬羽，你怎么来了？”她惊慌失措地喝了一口果汁，呛得眼泪直流。
“别没大没小了，我是你哥。”他“啪”地一声打开灯，走进了青木的房间，“你又去酒吧喝酒了？”
青木嗅了嗅衣服说：“有那么重的酒味吗？你鼻子堪比警察局的警犬。”
“我有洁癖，给你三十分钟，打扮一下，跟我出去。”他捏着鼻子下命令，“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yes，sir！”青木敬了个礼，去房间收拾好衣物，一头扎进浴室，洗头洗澡。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袭得体的紫色礼服，坐在梳妆台上悠然自得地薄施粉黛。三十分钟后她挽着恬羽的走出宿舍，宿管阿姨见怪不怪地说：“青木，又跟哥哥出去玩啊！”
“是啊！”青木朝恬羽吐了吐舌头，“他才不是我哥哥呢！”
“今天是参加家宴，我母亲生日，会来很多亲戚，你负责弹琴就够了！”恬羽松开她的手，打开副驾驶的门，让青木坐了进去。
“我肚子好饿啊，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青木揉了揉肚子，胃有点不舒服。
“喝这个！”恬羽将一盒纯牛奶放在她手心，目视前方，发动车，开出学校。
车子开往郊区，视野里是一片荒凉的海岸线，棕榈树沉默地站立，像北方的哨兵。青木在车内晕晕乎乎地睡觉，颠簸着睡了很久。梦见了小时候，一家四口吃饭，桌子上有妈妈做的红烧肉，肉一到嘴边被恬羽叫醒了。
“我还没吃到肉呢，再睡一会儿！”她换了一个姿势准备再睡一觉。
“到家了，家宴上什么都有！”他打开车门，拉着她下车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恬羽家，路上一直在睡觉，忘记了害怕，现在她怕得脊梁骨都在冒冷汗。
恬羽握着青木湿漉漉的手心，一脸和蔼地说：“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不要害怕！”
青木跟着恬羽走进这座三层楼的小户型别墅，玄关处有一个鞋柜，鞋柜上放了一盆景观金桔，很漂亮，青木扯着橘子树害怕得手都在抖。
“妈，我们回来了！”恬羽换好鞋站在青木身边。
恬羽的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五十来岁，依然年轻，穿着碎花裙子，前面挂了个围裙。
“孩子叫青木是吧！让我看看，漂亮的小公主，欢迎回家。”说完一把拉过青木，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青木手心。
青木愣了愣，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恬羽哥对我很好，我不缺钱花的！”说完抬头看了看恬羽，可怜巴巴地。
“傻孩子，进门红包一定要拿，讨个吉利。”恬羽的母亲说完拉着青木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坐满了亲戚，恬羽的母亲向大家介绍说：“这是青木。你们好好聊聊，我进厨房做饭。”
青木一进来，那些亲戚都不说话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青木，他们并不欢迎青木，毕竟是外人，恬羽娘儿俩偏偏把她当掌中宝。
青木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他们的敌意，青木快步地跟上她：“我帮您打下手。”
恬羽一把抓住想逃掉的青木：“钢琴准备好了，你过去弹琴。”
青木乖乖地在钢琴前坐了下来，随性弹了一首曲子。
恬羽给她端来了一碟水果拼盘和一小块奶油蛋糕：“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青木静静地望着恬羽转身离开，那个伟岸的背影，让她觉得安心。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哥哥，或许其他，比如说，男朋友。可是他只把自己当一只宠物猫，给它一个温暖的窝，不用日晒雨淋，不用忍饥挨饿，至于其他，他真的很吝啬。
她一连弹了三首曲子，恬羽的亲戚朋友都在热热闹闹的谈话，没有人注意她。她悄悄地溜出客厅，走上走上二楼，那里有一个小厅，有一个红木书架，里面摆满了书。她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看这片安静的别墅群，鸽子在淡蓝色的暮光中飞翔。偶尔还能看到迷路的小鸟在天空中转圈，夜色渐渐深了，萤火虫散发着微弱的光在黑暗中飞翔。
楼下突然安静了，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用餐。她并不想下楼，打开书柜，抽出一本书埋头看了起来。
恬羽收养她之后，给她请了家教，也联系了最近的学校安排她入学。恬羽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只想用他自己的方式改造青木，而读书是提升一个人修养的最快捷的方式。
上高中后，恬羽给她请了一个钢琴教师。青木却怎么也不肯学，她自卑地看着那双粗糙的手，怯生生地说：“这双手弹钢琴，多难看！”
恬羽握住那双手说：“很简单，买一盒护手霜就可以了。”
他还每天订一瓶纯牛奶，她入睡之前都要用牛奶泡手。不久，那双粗糙的手变得细腻嫩滑。在青木的眼里，恬羽是无所不能的。渐渐地她爱上了钢琴，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艺术学校。
十三岁之前，青木是个灰姑娘，遇到恬羽之后，她变成了公主。青木小心翼翼地生活在恬羽身边，生怕他是一个梦，一碰就会碎。
恬羽上楼找到了她，拉着她下楼吃饭。恬羽的母亲见到青木，面带笑容地说：“我说怎么不见青木了，原来是害羞。这里是你的家，不用害怕，过来，这里有你最爱吃的大海虾。”
青木坐了过去，恬羽坐在她身边，不停地给她布菜。一回生二回熟，不久，大家与青木都消除了敌意，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着家常话。说着说着就说到恬羽的婚事上，说恬羽年纪大了，该成家了；说哪家有个女孩子很不错，很适合恬羽；说恬羽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大家帮忙物色物色……
青木听着听着突然变得很难过，她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狼藉的餐桌和一桌为恬羽操心的亲戚。回过头却发现恬羽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两个人寻了个机会，偷偷地溜走了。
开车去了最近的景区，两个人沿着山路往山上走。山风带着白天的余热迎面吹来，两个人静静地走着，耳边只有脚步声。来到了池塘边，池塘里的莲花在月光下悠悠绽放，像一个个含羞的少女。青木坐在池塘边的台阶上，将脚伸入冰凉的池水中。寂静的夏夜，偶尔能听到青蛙入水的声音。
天亮的时候，青木睁开眼睛，恬羽还在熟睡。她静静地看着那张依旧英俊的脸，嘴边有新冒出的胡须。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这张脸，此刻的她是一个偷窥者，细细地看一张阴影里的素描。
“你醒了，我睡了多久？”恬羽静静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她。
“一整夜。”青木找了一颗石子，轻轻地打水漂，石子在水面上跳跃，“咚”地一声沉入水底。
“我都忘了，这里是山里。”他站了起来，“回去吧！要不然母亲会担心的。”
“我不想回去，你送我回学校吧！”她不想回去面对他母亲，面对他的亲戚们，也不想想恬羽的未来女友。
恬羽沉默地转身，朝山下走去。青木跟在他身后，再也没说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