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订阅观点

 

梦逝再生缘(第七章 闺中女儿自芬芳 下)

  第二天,丽君一起床,早有丫鬟们伺候着梳洗妆扮,更是比往日尽心。荣兰捧来一盒子的簪花钗饰,丽君从小就不喜欢戴那满头的珠光粉饰,只选了几朵黄蓝相间的小小绢花,簪在挽起的发髻间。乳母又好说歹劝的给她插了一支素雅的金银凤钗,配着落地的香妃色长裙,月白素花紧身细纱小袄,绣缎滚边的丹青色长锦坎肩,越发显得娉婷秀丽。她在菱花镜前扭身照着,想道,听说那长华长身玉立,大概比我高吧,也好,至少少华也是高高大大的了。

  照着照着,突发奇想,问映雪道:“我若能把自己画下来,不就不用镜子也能看见自己了吗?”

  一帮人苦笑不得的说道:“小姐,快走吧,人家府里怕是要候着哪。”

  丽君笑道:“不忙,这点儿礼仪我还懂得。”

  一旁映雪把一件青莲色披风给丽君披好,在她耳边说道:“虽是女家要拿大一些,可也别太张狂,快去吧,晚了就失礼了。”

  众人簇拥着丽君走出大门,刚要上轿,又回头道:“映雪姐姐,回头帮我把颜料纸张备好,回来我定是要画的。”说完这才上轿离去。

  皇甫府里,长华一早就叫丫鬟仆人洒扫庭院回廊。时值秋季,菊花正盛,她又最爱,前厅置放,后院栽种,满庭金黄,一府嫣红。玉泉池里开闸放水,后花园演武场里备马置剑。一切准备停当,门子垂手侍立,合家丫鬟奴仆准备迎接府里未来的二少夫人。论规矩,未婚女子,婚前是不能进夫家门的,可巧碰到了这一对逆天逆地的姐妹,也是因家中男人俱不在,无可避讳,竟大操大办起来。

  等了许久,才听得门口传孟小姐到了,长华迎出来接到轿前。荣兰打开轿帘,扶丽君下轿,早已看到门口这一位衣着华丽又不失端庄的女子。丽君思忖,这必是长华小姐了,果真生的英眉凤目,不同凡人。两人礼毕,长华执丽君手迎进里面,看到正院前厅门口,站了一位夫人,四十多岁,被丫鬟相拥着,应是皇甫夫人。丽君自知尚未过门,不便改口,又怕怪罪,于是先对长华说道:“今日过府,已属违仪,如不合规矩,请长华姐指教。”她语一出,长华便知她意,说道:“请妹妹还依婚前礼吧。”

  丽君向前施礼见过夫人,口称伯母万福。

  尹夫人忙扶起,见丽君有礼有节,不失温柔,已不是小时的光景,满心喜欢,说道:“哎呀,多年不见,竟认不出了,比先前更出挑了,怪得少华常念着你,也真是他的福气。”又对长华说:“你带丽君去各处转转,好好留着吃饭,我就不陪了。”丽君微笑谢过。

  长华又吩咐丫鬟款待荣兰,亲自带丽君进了偏厅。丽君见里面早已备了各色小吃,皆是自己家乡口味,便想,怪不得她能与皇甫伯伯一同理事,竟如此周全。

  丫鬟上了茶,两人慢慢品尝,又漫不经心的寒暄,同时也开始打量起对方来。长华的眼睛很刁,莫看眼前的丽君低眉敛目,一副温柔之态,但她时时抬起的那双眼里,却有一种精明灵秀的气势。着装儒雅中透着飘逸,不愧是身怀锦绣,超凡脱俗。她的美不是娇柔,也不是如花,清丽中足以让人想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誉。双鬢两缕柔发遮盖了一弯雪白,玉耳下却空空如也。长华暗笑,这就是胞弟的杰作了。她还知道,那飘逸的长裙下,那双脚 也像她一样曾经偷偷放过,已称不上脚踩莲花了,这也是弟弟说的。对坐的这位玉人儿,和她同城媲美,享誉闺阁,却没人知晓,这两位临安明珠却藏着不为人知的叛逆。

  丽君时时感受到长华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又何尝不是,眼前这位丽人,端庄娴静中带着行云捧日的大气,举手投足间显现若有若无的妩媚。眉扫春山,微微一丝英气,眼盈秋水,掠过涓涓冷峻,幽兰染胸襟,敖菊透风骨。丽君赞叹,长华之美,美在令人不敢逼近的高贵,绰绰风姿,岂在凡尘。如此龙凤,何人能配?怪不得,媒人几次登门,终无良婿。如此说来,我得少华这一知己,是上天的眷顾了。

  长华见丽君久久盯着自己,竟无话语,便猜到她八九分的来意,对丽君道:“妹妹兴许知道我与少华是同胞双生,可我们的像貌不是一模一样呢。”

  丽君听了倒是有点失望,但被长华看破心思,却不舒服,掩饰道:“哦,是听说过,你们姐弟的秉性倒不相同呢。”

  长华浅笑道:“是啊,我这个弟弟仅比我小半个时辰,他从小就是个绵软的性子,若不是跟着父亲做了将军,哪能带得了兵呢。如今要成家立业了,妹妹过门后,还请多多担待他呢。”

  丽君知道她的用意,回道:“哪里,少华从小就对姐姐言听计从,妹妹过了门,自然是夫唱妇随,唯姐姐是从啦。”

  长华倒笑了起来,说道:“几年不见,你这小丫头,一点儿没变,还这么伶牙俐齿的。”这一笑,才让丽君想起当年长华小时候的一点儿影子。

  丽君不好意思道:“让姐姐见笑了,确实本性难移。”

  长华叹口气,对丽君道:“难得我们姐妹见面,反拘成这样,要知道大了有这么多的规矩,谁还愿长大,”说着,立起身来,吩咐一个小丫鬟说:“你去看着厨房备饭,好了把饭摆到花厅,吃着赏花才好。”又问丽君道:“妹妹这几年在家可还练剑跑马?”

  丽君摇头道:“哪里像姐姐这样,家里跑得马,射得箭,爹爹把我关在房里,逼着我做你家媳妇呢,光练个剑还说我疯哪。我都几年没骑马了。”

  “那你想不想试试?”长华问,见丽君看着自己落地的长裙有些犹豫,便笑着说道:“这有何难。”她命令跟着的人说:“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丽君妹妹各处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说完,拉着丽君出了偏厅,沿抄手回廊往后走。途中经过一处院落,这座庭院古朴典雅,隔墙就能看到里面一片片翠竹环绕,极其清雅。长华说道:“这是嫂嫂的住处,她现在已快临盆,行动不便,所以没有见你。”

  丽君跟着长华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边走边说道:“如今你哥不在,嫂嫂又要生子,家里这些事真够操心的。”

  长华道:“这也没什么,只是嫂嫂可怜,她也是书香门第,极温柔的人。可新婚第二天,大哥就上了边关,苦等了一年,回来有了这个孩子,还没降生,就又走了。”她深深吁了口气,又道:“丽君,我是将门的女儿,理应如此,可你真愿嫁到我们这样的家里来吗?外面的显赫是多少个担心的漫漫长夜换来的。”

  丽君没有立即回答,这种感受,她也是刚刚尝到,毕竟年轻,没想这么多。现在看来,少华给父亲的那封信,还真的不能怪他了,心情一下沉重起来。走了一会儿,她才答道:“我从没相信过命运,可有些巧合,就是缘分,躲不开吧。”

  长华笑笑说道:“这些话我不该说的,吓着你了,没什么,我都习惯了,来吧,我们去骑马。”

  过了甬道,便是一片宽阔的场地,真不愧是总兵的府邸,里面的草场足以让战马驰聘,还有射箭场,演练场,这里也应是府里训练家兵的地方。长华带丽君走进一间明亮的厅房,里面枪刀剑戟整整齐齐排列在兵器架上,还有一个很大的沙盘,用来做排兵布阵演练的。丽君想,他们父子会经常在此研究兵法吧,与自己儿时去过的旧皇甫府比,这里更像一个统领兵马的将军府了。

  长华手抚着沙盘,沉思着。

  看出她的眷恋,丽君说道:“记得我们小时候,每次论兵法总是姐姐赢,少华输的老挨皇甫伯伯训。”

  长华说道:“你不晓得,现在,少华可不会输了,打了两年仗,战场的千变万化不是我们纸上谈兵就能应付的。可惜我们学的再好,外面的天下不会是我们的。”

  丽君颇有同感,自己所学并不亚于那些满腹经纶的堂上君子,可偏偏困在闺房,每每想起,只能哀叹。

  马夫牵来两匹马,长华接过,让他回去了。然后对丽君说道:“行了,现在不用担心,就我们两个,宽衣好了。”

  于是,两人宽衣解带,褪去罗裙,只穿紧身衣裤,扎腰束发,相视一笑。见丽君惊诧,长华道:“这不奇怪,真正习武之人哪有什么三寸金莲,那都是说书的胡诌,骗人钱罢了。”

  丽君笑笑道:“彼此,彼此。”

  长华牵过一匹四蹄雪白的棕色马过来,说道:“它叫雪里梅花,性情极温顺,你来试试。”

  丽君接过来道:“瞧这名字,你起的吧,身上还真有这么多雪花斑点呢。”

  长华道:““它不是纯种的,个小,当不得战马,平常骑着还是可以。”

  丽君摸着马的脖颈与它亲昵着,长华却早已骑上一匹高大的棕红色战马,对丽君说道:“你和它熟悉一会儿,当心点。”说完,两脚一蹬,跑上了草场。明明是一匹烈马,在长华的驾驭下,游刃有余,丽君佩服。她和马亲了一会儿,慢慢上去,毕竟多年不骑,走了一会儿,便已适应,放马拉僵跑了起来。

  长华跑了两圈过来,脸微微泛红,更显得飒爽英姿,“怎么样?”她问丽君。

  丽君回道:“不错。”她们一前一后,忽而疾驰,忽而信步,乐在其中。两人交汇时,丽君兴奋的对长华说道:“长华姐,怪不得你天天骑马,如此畅快,我已好久没这感觉了。”跑了一会,两人下马休息,丽君道:“这感觉真好,一扫闺中闷气。”

  长华见她喜欢,便道:“你喜欢,把它送你好了,改天让人给你送到府上。”丽君道:“那我先谢过姐姐了。”

  一时两人又练兵器,丽君羡长华双刀绝艺,长华夸丽君剑术娴熟。丽君承认道:“我这剑只是好看,中看不中用,可观姐姐刀法凛烈,攻击闪挪,均从实战,妹妹真心佩服。”

  这时,丫鬟来传饭已备好,长华说道:“知道了,下去吧。”于是两人穿衣整鬢,聘聘婷婷往花厅走来。此处花厅正对前厅的半处花苑,又连后面的层层假山。盆盆菊花开的正盛,假山石上野菊灿烂,嫣红姹紫,玄黄夺目,不愧花厅之名。用餐时,丽君问道:“看姐姐精通武艺兵法,诗书典雅,不似惜草怜花之人,为何如此偏爱菊花?”

  长华道:“并非不爱,只是花草易谢,不是刚强之物。名花当中,牡丹也算花中富贵,国色天香,却需依赖柔软的东风催开。梅花骨骼清奇,一身傲气,也太孤傲清高了些。我独喜爱菊花,是因它在秋季绽放,不惧风霜,又非梅的孤僻。特别是那些山野上的菊花,严寒中,越开越盛,铺天盖地,有一种凛凛的大气。我在府中遍植此花,也不过是原野中的一二,只是聊以自慰罢了。”

  听长华一番解说,丽君心中感叹,她爱此花,岂知在我眼里,她也如此花一样,明艳中不失大气。

  用完饭,时间尚早,长华便邀丽君各处走走。总兵府里,除了练武必备,其余小多了,却十分精致。假山层叠,曲径砌玉。一湾玉泉,从山石飞下,如泄玉珍珠,汇入荷塘。石上紫菊探水,池畔斜壁苔滑,很是清爽。

  蜿蜒而行,来到长华的住处,绿树掩映,十分雅致。卧室粉妆纱映,异香缭绕,书房笔墨书砚一应俱全。但最吸引丽君的还是绣室的一件大型绣品,虽还在架上,却已完成。上面高山巍峨,劲松擎天,远处江山秀丽,蔼蔼苍烟。她还是第一次见把山水绣到如此壮观,赞叹不已。长华说道:“这是送你们成婚的礼物,喜欢吗?画已绣完,只剩绣字了。”

  丽君口中称谢,心中暗想,哪是送我,此画宏伟之气甚浓,虽合我心,但她定是意在胞弟了。单凭自己的绣艺,她已对长华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丽君跟着长华,跨过一座精致的石桥,来到一处临水的庭院。墙外遍植藤蔓,幽深寂静,有一种脱尘的素雅。大门上着锁,她似乎猜到这是谁的住所,开始犹豫起来。长华回头故意笑问道:“这就是舍弟的住处了,妹妹可否想一观?”

  丽君知她故意为难自己,一般女子便不好启口了,可她是谁,婚前都已踏入夫家大门了,还在乎这个,不能见人,屋子还是要见见的。便笑着回道:“那就谢谢姐姐的美意了。”

  长华心中暗笑,真不愧了丽君之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竟与我的秉性相投。她叫管事的妇人取了锁的钥匙,领丽君进去。少华屋子是与长华的居所一样的布置,只是少了脂粉气,书房也大些,里面摆挂的琴剑棋画,笔墨书砚,竟一尘不染,看来长华吩咐下人时时在打扫。

  丽君一件件的看去,细细揣摩少华如今的心性。长华知她天性颖慧,心细如丝,便坐在一边,任她翻阅。丽君看到砚里的余墨,便想到少华临行时为自己挥毫留诗,她用手轻轻摩挲着,似乎真的动了情。

  长华便道:“那天不知怎么了,把自己关在屋里好一阵,让一帮人在这儿等他,后来才知道,他竟是不知给谁留墨宝呢。”

  丽君知她在戏谑自己,又猜她一定看过那首诗了,脸热起来。不由埋怨少华,但转念一想,少华仁厚不会设防,长华人精一样,竟没有她看不到的。想到此,脸越发红起来,她摸起桌上的一本书,掩饰说道:“他能写什么,左不过照书乱抄一些东西就是了。”

  说着真的翻开像是要找些什么证据出来,倒一愣,不是什么诗书,竟是一本写的工工整整的兵书,看下面,也是一样。

  长华见她脸红成那样,再不好意思说笑,便转话题道:“这是两年来少华写下的,别看他小时候憨厚,现在倒显出他的心思缜密和执着来了,他那性子,认准了一件事,非要做成不可。”见丽君只是默默翻看,不出声,又道 :“不是我这做姐姐的夸他,少华是那种用情专一的痴心男子,谁要拥有这样的夫君,心心念念的唯有妻子一人,你不觉的是难得的缘分吗。”

  这下轮到丽君笑长华痴了,她说道:“姐姐心心念念的想要一个这样的男子,把你的锦绣心胸放哪儿啦,原是钦佩姐姐的闺中榜样,不想姐姐想的也是俗气。我孟丽君也喜欢用情专一,但若是心心念念只有红颜,胸中没有江山的人,我注定要负他。”

  长华听她说的这番话,沉思许久,才说道:“我也不是胸中只有小家的人,想我们最终挣不脱女子的命运,以往许多巾帼英雄最后不还是屈于男人的天下,更有无数的优秀女子埋没世间,终不得志。在这个天下里,被权势野心驱使,不是我们这些锦绣心胸就能驾驭的,如有一位心心相印的知己与你同舟共济,执掌天下,岂不是相辅相成没有缺憾了。”

  丽君听罢,唏嘘不已,长华志向之远,竟不可估量,实非常人能及。

  丽君在少华的屋里流连不久,就渐渐感到一种依恋,他坐过的,用过的,看过的,这一切近在咫尺,可人却在千里之外,这种感觉她知道,就是一个情字作怪,当下她不能深陷其中。站起来说道:“时候不早,丽君要告辞了,母亲一人在家,晚了怕挂念。”

  长华已体会到她突然告辞的心境,她环视屋子,心思惆怅,猛然记起十二岁时,弟弟曾信誓旦旦的说过,我要做了领军元帅,定要让姐姐随我出征,做个女英雄。她心里苦笑,女英雄,是个多好的梦,姐姐却只希望你平安归来。想到这儿对丽君说:“明天我想去妙华寺上香,你去吗?”

  丽君点头说道:“姐姐终究有没有战场的消息?”

  长华道:“不瞒妹妹,我怕母亲担忧,从未说过,这次战事不同以往,听说朝廷计划的二路大军不知为何被阻,爹爹他们一直在孤军作战,又无消息,我很担心。”丽君见长华眼圈红了,心里一沉,说道:“姐姐莫急,明日一早我在寺里等你便是。”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梦逝再生缘  再生缘  再生缘词条  第七章  第七章词条  芬芳  芬芳词条  女儿  女儿词条  梦逝再生缘词条  
小说

 习惯四部曲(之四 漂泊)

 “在国企里生存靠的是人脉,人情关系是迈入国企的敲门砖;在民企中生存靠的是实力,工作经验是迈入民企的敲门砖。随着人才市场化的推行和发展,就业难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展开)

小说言情

 青春历程 第六章

   第六章  一路上,我不停的设想一个又一个温馨的场景:我的思雨围着围裙正在厨房忙碌着,或者已经做好了满桌的菜,正在托着腮等候我的归来……不对,都不对,她太虚...(展开)

小说

 流逝(二)

 天还未亮明,王胖子就叫起了全家,平日里他是最贪睡的一个,今天却如此破例,“恐怕今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啦”,晓辉揉着眼睛,迷糊地说。    昨天,乡长大人就亲自来...(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