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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鞋掷地(10)小说 连载(赵晨)

左鞋掷地(10)

人们选用牛皮做鞋不仅仅因为它结实耐用,而且因为它舒适透气。在牢固耐用和舒适透气之间,牛皮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其实再密实的砖墻也会有一丝半缕灵敏的风儿能透过去,再深藏的机密也躲不开枕头边上恩恩爱爱的夫妻。先主男的媳妇好像渐渐从母爱的溫凉榻上苏醒过来,也开始注意到先主男有些诡异的行动。但先主男嘴很严实,支支吾吾辗转腾挪就是不愿把话说清楚,总是说一半又留下一半,说出的一半也全是水份。

“什么事儿都没有!瞎操什么心?”

“工地上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懂!”

“你把咱孩子带好就行了!”

“哎呦多聊一会儿,回来晚很正常!”

鞋不搭配走路就要摔跤,人不沟通嘴巴就免不了争吵。白天小孩闹他俩没时间理论,晩上孩子睡着了夫妻俩就开始吵吵。先主男的媳妇一开始声音很小,碍于面子怕给佣人们听到。后来她来了气,说话就越来声音越大。她说当初嫁你你还是个穷光蛋,我爸爸妈妈给掏了全部婚礼的酒席钱,全套家具也是他们二老垫的钱。她说嫁给你以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吃苦受累是家常饭,你还在外面沾惹那恶心人的臊狐狸精!她说有了孩子你出去做事要多为老婆孩子想想,想想你出去混到底为了什么。她说出国我是丫鬟,牌桌上我是相公,别人逛街我是刷卡专员,我甘心情愿帮你孝敬他们的老婆和儿媳,如今出了事儿他们不能不拉你一把,不能装孙子光说不知道,不能不咸不淡就知道他妈扯蛋,你手里又不是没他们的把柄,你怕他们干什么,怕他们干什么!

媳妇的唠叨最后只换来先主男一声咆哮:“闭上你那乄嘴,还让不让我睡觉!让他妈我安静会儿行吗!”作为左鞋我理解男人的想法。男主外女主内,就像走路先探出去的一定是左脚。左鞋探路十回难免一回两回崴脚,右鞋要多体谅他们不要不依不饶的。女人话讲到地方,对男人就是敲响了警钟。女人们话太多只能让男人们烦躁,反而起不到任何好作用,白白引发争吵,让邻里们笑话你。

先主男媳妇的心事儿确实难以马上解消。女人是爱倾诉的生灵,其实右鞋也是一样总爱找别的右鞋唠叨,心里的苦水一股脑儿倾诉干净了,她们的焦虑就能排遣掉一大半。这些天家里总来个大高个外国人手里拿个绿皮的书本开导她。那男人说话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先主男媳妇也听得入神了。

那老外的国语相当好:“太太可以按时参加我们的弥撒,大家都会彼此关爱,你不会感到孤单烦躁。如果愿意你心里的不快可以对我说说,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太太,主的光一定会降临到你身上,要相信你的虔诚主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的。”从此先主男媳妇经常下午要拿个绿皮书出门,回来还要和老保姆小保姆们絮絮叨叨。

那天老保姆开鞋柜给我们擦油,我看见壁炉上那只叼着金元宝的大蛤蟆没了,换了一个白色的塑像。塑像是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一根一根肋骨看得清清楚楚。他胡子拉碴光着身子系个短短的围裙,脑袋上好像还用柳枝扎了个圆圈帽。他的身后一横一竖两根木杆,他双臂平伸两手绑在横杆上脑袋歪向一边好像正在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煎熬。先主男的媳妇就跪在塑像底下,表情凝重,眼光充满期望,嘴里振振有词。她说耶和华呀万能的主,饶恕我们的罪过吧,你是众生永恒的主。我明白了她信基督了!

一天晩上保姆在哄孩子,孩子在嘤嘤地断断续续地哭,先主男的媳妇跪在塑像前和天主聊天。先主男的拖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啪嗒啪嗒来回游移漫无目的。他拿起烟卷儿走到百叶窗下手就往裤兜里找打火机,燃起香烟深深的吸着,白色的烟圈从他嘴里冒出来慢慢飘到百叶窗外。他狠狠地掐灭了抽了一半的烟,一会儿却又原样点燃另一只。腕子上的玛瑙珠珠发着清幽灵动的光泽。他左手上的瑞士伯聂朗名表已经摘下,左手伸出三个指头来拧自己的眉心骨。

他的拖鞋哧溜滑了一下,他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烟从手中落到地毯上,他伸手想去掐灭地上的烟,整个身子却不听使唤往后仰倒了,接着后脑勺就慢慢地歪在沙发腿上人就不动了,只有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眼珠子。

小孩哭老婆叫,年轻的保姆都傻了眼,保安们呆呆地戳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来,大厅里乱作一团。有经验的老保姆对着保安喊:快把先生抬到沙发上去!呷一口温水。回过头来老保姆立刻就抄起了电话机听筒,手指就在键盘上滴滴答答按号码。

喂哇!喂哇!喂哇!落地窗外闪着灯,人影晃动,急救车来啦!

啪嗒啪嗒啪啪哒哒!白帽子白衣服白口罩,急救员擎着担架和氧气袋冲进来。

有人安慰先主男的老婆,有人照看还在哭的娃娃。先主男被几道皮带绑在颤悠悠的担架上,有一个人高举着输液瓶,一阵手忙脚乱担架被匆匆忙忙抬了出去。路过鞋柜我发现他的眼睛依然瞪着,满脸的委屈舌头僵直说不出来话。那神情太可怕了,我到今天都没忘掉。

整个一个夜晚家里只有我们鞋和留下来照看孩子的保姆。先主男的媳妇第二天中午才回来,面容憔悴一缕头发吊在鼻子尖上,两只眼睛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还是什么都没看。保姆送上水来小心地劝慰着。突然她打飞了水杯,踉踉跄跄鞋也不换就往卧室里冲,一路上蹬翻了小木马,撞倒了晾衣架,保姆就在后面撵着她跑。不一会儿卧室里又传出了先主男媳妇一抽一抽的哭声。

下午两个大夫毕恭毕敬地坐在大厅沙发上,先主男媳妇斜偎着老保姆泪痕未干。“夫人,这个手术虽有一定危险,但我们的技术是成熟的,而且我们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我们的心理医生经常和您先生沟通,但是病人最需要的还是亲人的抚慰呀。”先主男媳妇盯着大理石地板一语不发。

这么着又过了一夜,天亮了我发现先主男的媳妇正在塑像前发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理石地面。哎呀!这鸡飞狗跳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我的右鞋伤心地鞋帮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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