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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杜鹃记

“四月秀葽,五月鸣啁。”正是春末夏初的大好时节。仇什走学校后面的那条小煤屑路去直达火车站的那个公交小站,这是学生们最近才发现的一条捷径。穿过这条小路,在一家化工厂的后面是一片小苇塘。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仇什听到小路边矮树丛中绿密之处那悦耳的鸟啼与偶尔可闻的一两声试夏的蝉鸣。

到了火车站两人见面,正是五一假结束的日子,车站上人拥挤的很。两人买票上了火车,万锦天格外兴奋一路上的话滔滔不断,仇什心有旁系,充耳不闻。中午近十二点钟的时候火车到站,两人脚刚一踏出车昼然感到一股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万锦天感叹夏初的天气真是怪,两头凉中间热,又说怪不得女人大多喜欢这个季节,想来一定是可以利用其一天当中温度变化不定有充分的理由多换几次衣服,早晨穿春装,中午穿夏装,晚上又可迎春。仇什心中也难得的高兴,一路上讲话不断。车站旁便是公交车辆,两人问了路竟也未费什么样的大周折便上了车,万锦天坐在车厢里突然摇头笑着道:“我们这一次来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一会儿你的突然出现她一定会惊诧万分,误以为你是借尸还魂了呢!”仇什叱他乱讲不吉利话,心下却暗自寻思——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了,自己会不会在她心里已经是淡忘了的人呢?又自我安慰着不会的,不会的。万锦天对一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的仇什道:“你们见了面会不会来个Caress?”仇什半天回神醒悟般问他讲什么?万锦天大笑他的心早已飞了去,仇什分辨说自己正看外面的景色。万锦天不相信地不再言语,过一会儿又伸出右手的手指在他眼前晃动两下,仇什笑着将它拨开。

这学校地处比较偏僻,老而不大,被一条马路从中间穿过一分为二。新盖的办公楼醒目地屹立在四周一片破败古旧的楼房中,宛如一身褴褛的老人偏偏在脖子上打了一个新领结,给人一种扎眼的不舒服。两人进了那学校,边打听边寻找胡杨所在的院系。万锦天从那次谈话中隐约记得一些胡杨的情况,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是否有变动。此时正是下课的时间,不少的学生开始下楼去打饭,两人满头大汗楼上楼下找得卖力。万锦天拉住刚出来的一个男生问是否有胡杨这个人,那人点头说她下楼时间不长。万锦天拉起仇什就往下跑,见人群熙攘哪里找的到,只好又回身去问那男生她可能去哪里。那男生挺着一脸的青春痘,个个饱满红亮,寻思一会儿讲应该去食堂吧;两人又问他食堂在什么位置,对方露出救世主的神情,让两人跟着自己走。一路上万锦天对那人再三道谢。到了食堂里面饭菜的香味引得两人食欲大发,那男生寻视半天也找不到人影,忽然拦住一个人问话,之后回头告诉他们胡杨好像去了学校的卫生所。两人又问他卫生所在哪里,对方答应领他们去,两人对其感激的几近涕零。这学校看似不大,走起来却没有尽头,拐弯抹角穿过一条坑洼不平的路,到了一排旧平房前,门前竖额写着卫生所几个字。三个人进去寻问,讲不清又推开病房的门向里望,里面躺在床上的人也抬头望他们,他们受不住那目光,不好意思又关门退出来。三个人出了门来,站在大花池旁四顾不知去哪里,那男生反而内疚地解释,仇什两人劝说不急。迎面来两个女孩子,他又上前去寻问,两人也忙跟上来,听其中一个胖胖的女孩大声道:“咦——她刚和她男朋友一块回宿舍了。”又抬头望万锦天与仇什两人。早夏的太阳使出浑身解数,此时正卖力地向人挥洒着自己火一般的热情——在那个陌生的异地,仇什竟一下了痴了般呆在那儿,思绪一如水面上的肥皂沫般轻浮空茫地没了感觉。万锦天也吃了一惊,诧异地去望那人,恨不能提醒对方讲话要负责任。却听那女孩儿又道:“小求这两天病了,两人拿了药刚回去。”仇什那口气慢慢缓上来,心像塞进了搅拌机般地疼痛。听了这话那气更冲漫了上来——他也配姓仇!一如赵太爷骂阿Q一样——你哪里配姓赵!那女孩子不明白为何身旁这个瘦削些的男生脸上挤着笑鼻孔里去呼呼喷着粗气。万锦天也不无担心地望一眼仇什,只见仇什脸上的笑容宛如劣手的雕塑家的作品一般僵硬得一目了然,下意识拍拍他的肩膀。那人表示帮人帮到底,又领他们到女生宿舍楼,请一位上去的同学帮忙喊一声。之后才告辞去食堂了,两人又哈腰致谢。那太阳光格外的灿烂,两人就在那阳光下站着,万锦天戴变色大眼镜,因为光线强烈,两个镜片变得异常惹眼。此时万锦天找不到话安慰仇什,便拉他到路旁的树凉下。仇什站在那树荫下,他看到这所校园树木的枝叶已在这个初夏愈渐繁茂起来,有灿烂的阳光从那翠绿的叶子间莹莹闪闪地倾泻下来。他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初夏,他想时间真快啊!——这样想着,一年前胡杨的影子便在那枝叶间斑驳的碎光中又逐渐清晰起来。他的心一袭一袭地搅痛,他努力压住那痛——那枝叶间晶晶的亮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闭目缓一下神,一段段往事又浮了上来。待他再慢慢睁开眼睛时——那个瘦瘦弱弱的身影已站在了他面前。

胡杨依然那样柔弱得让人怜惜,唯一的变化是头发留了起来,面色看上去也不太好看。两个人站在那里竟不知讲什么。万锦天嚷着问她好,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抬头望他们时迅速而不安,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仇什笑呵呵地找两句话讲,讲完又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便将带来的礼物交给她,胡杨接过来不断地称谢。仇什开始不停地说起话来,告诉胡杨他们这一路行程上的所见所闻——他不停地讲着,仿佛一停下来那心里的痛就会赶上来。他的笑声发着颤,万锦天偷眼望去,生怕他突然挺不住了。这样讲了多时仇什忽然扭头对万锦天说:“——咱们走吧。”万锦天也吓一跳,又连忙跟着点头。两人没再讲别的话,看一眼胡杨道声别转身往回走,一路走着仇什还在一路讲着话。

胡杨跑上楼从窗口去远眺他们的身影,两个人已走出老远。万锦天走在前面,跟着一个卖冷饮的车子讨价还价,仇什拉后一大节,显得分外踽踽独行。她想起一年前的那天晚上两人吹完风他送自己回宿舍时就是这样远远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想不到一年后又是这样。她又记的一次自己考得不好,他还对自己讲:西方有一种树名叫胡杨,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烂——劝说要自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坚强。可是现在——她心中凄楚,忙闭上眼睛。恍惚中又忆起了以前的往事,那心自责得厉害。可一想他就要走了,惊恐地又忙将双眼睁开,两个人的影子慢慢模糊起来——那泪终于淌了下来。

到了车站好不容易才买到票,两人随人群出了候车厅去站台等火车。一路上仇什一句话也不再讲,全没有了来时的兴奋。万锦天也不再讲什么,他晓得仇什的脾气,知道现在他不愿讲话。到了站台,火车还没有来,人们都站立等候。初夏的天气已有些闷热了,有夏虫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盈舞。万锦天突然笑指车站不远处花篱旁的一个胖子让仇什看,原来那人正解了裤腰带欲在那里撒尿。仇什看那身影熟悉,定睛去瞧却吃了一惊——竟是白胖子白远材。他记起在学校教师简介栏里曾见到过白远材的介绍,祖籍便是本市人,猜测他应该是借假日回老家省亲。此时白远材因为内急找不到厕所,正提着裤子绕着一丛冬青树转圈儿找角度。车站对面广阔无垠,他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释放,故而害羞的藏在枝丛里。人们看了笑说——如果没有那簇冬青他简直就是冲人群撒尿!火车终于来了,因为买到的车票没有座儿,两人上了车来只得各自寻找座位。直到现在他才精力静下心来舔舐伤口,他努心叉开思路想些开心的事,可过不了多久他就明白自己的一切努力只仿佛驴拉磨时转的圈子,转来转去也绕不出那个“中心”,头脑里只剩下麻木的空想。车子一开动,他的心里突然仿佛扯开了一道大口子,滴滴答答的淌着血,这列车的开动已经宣示了他们那段爱情的终结。车到一站时有人下了车,他换了一个临窗的位子,打开窗口,他将头探了出去,让那强劲的风猛劲吹醒自己的头脑——他有一种抽筋剥骨的疼痛,火车呼啸而过——仇什觉得自己的头在那风里变成了一颗森森的白骨……

仇什穿过那条僻静的小路回学校,经过那片苇塘时放眼四顾,却见风吹芦苇,轻轻地摇摆。此时正是那傍晚时分,路一旁是大片大片的树木,他听到暮霭之中杜鹃那声声地啼叫,再看那西天,夕阳已沉沉地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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