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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小说)

  

  尤郁,家庭生活艰苦、平淡,一直盼望能生个儿子,却迎来了“六朵金花”,无意中得到一个儿子,又不是自己的亲生。林豪,拥有殷实、富足的物资财产,身边却无有一男半女,虽然命中带来了一双儿女,又阴差阳错“给”了人家,自己还截然不知。命运,真是捉弄人啊……

  ——题记

  【一】满怀希望

  在20世纪60年代末的一个元宵节晚上,友豪公社青峰岭生产大队的舞龙队伍,经过一天一夜闹元宵的辛苦活动,直到深夜三点多钟才结束。队员们一起来到一个大水塘边散节,像往年一样,把十来天舞龙活动中的道具,该销毁的销毁,该拆存的拆存,人人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神的保佑,企盼新的一年能给家里带来平安,带来幸福,带来新的希望。

  散节后,尤郁满怀希望双手郑重地从大队长手里接过刚拆下来的龙被(扎龙的布),心里似乎酸甜苦辣,思绪万千,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盯着手中带有神奇色彩的龙被,尤郁满眼发呆,心里发愣,眸子久久难以移开。

  “祝你好运!”大队长递过龙被,慎重其事地对尤郁祝福着。捧着龙被,尤郁愣愣站在那里,耳朵好像丝毫没有听到,面部无有半点反应。

  “祝,你,好,运!早生贵子!”围在身边的舞龙队员们见状,便齐声大声一字一顿地喊着、叫着。这时,如雷贯耳的声音才使尤郁如梦中惊醒。

  “谢谢!谢谢大家的祝福!”尤郁双手捧着龙被朝着大家作揖、鞠躬,嘴里声声“谢谢”不尽,头如捣蒜点个不停。

  继而,他又转过身去朝着无人的那一方,双手捧着龙被对天而跪,叩头就拜,嘴里念念有词:“尊重的神灵啊!尤郁在这里求您多多保佑啦!保佑我生个儿子吧!”。

  尤郁捧着龙被,宛如攥着一包贵重的金子,心情兴奋极了,提起脚步火急火燎地往家赶,唯恐路上被人打劫。

  还没等到走近家门口,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尤郁知道,那是妻子闵玉琴早就在门口放着鞭炮迎接了。

  “好好洗,好好晒,好好保管,这次一定得靠神灵多多保佑,千万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尤郁双手郑重地把龙被递给妻子,一连说了几个“好好”,同时,脸上显出一副难以琢磨的表情,乜斜着眼睛看着身边的妻子。

  丈夫的话有如一道圣旨,虽说,无论从人品及身体状况来看,闵玉琴比瘦骨嶙峋的矮丈夫尤郁要强到哪里去了,可闵玉琴似乎有什么把柄攥在尤郁手里似的,在丈夫面前总是逆来顺受、言听是从。闵玉琴一边低着头轻声答应着,一边双手虔诚地接过龙被,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柜子的顶上,准备天亮后好好洗,好好晒。这,已经是尤郁家第六年保管龙被了。

  龙被,在当地人们的眼里,有着极其神奇的色彩;在当地人们的心里,宛如一尊威力无比的神,令人敬仰,令人神往;保管龙被就能生儿子,这是祖辈们历来遗留下来的美丽传说。

  尤郁,四十来岁,尖嘴、尖下巴,瘦削无肉的脸颊,咋一看去,就像一粒因天旱缺水而干瘪的葵花籽;在干瘪的脸上,镶着一双圆溜溜的,与其脸型极不相称的大眼睛;走起路来勾头耷脑,如鸡啄米一样,常常是脚未到,头先行;一副仿佛连风都能刮倒、还不足一米五的骨架子,长期给人一种有气无力、萎靡不振的样子,从头到脚,让人看到,就会让你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山上那些饿了几天的猴子。

  在没有保管龙被之前,尤郁生下了两个女儿,为想生个儿子,在好心人的提示下,于是,每年元宵舞龙结束后,他就主动要求保管龙被,以求来年得子。可是,已经保管了五年的龙被,却事与愿违,又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并没有见到儿子的影子,加上原来两个女儿,尤家就有了“五朵金花”。这让尤郁又羞又怒,自觉无法在人前抬起头来,只得每年都把气撒在妻子闵玉琴的身上,并在妻子面前扬言说:“你如果再生不出个儿子来,就甭怪我对你无情!”

  后来,有些好心人又提醒:“尤郁呀,我看你们晒东西的旁边有个厕所,如果是晒衣服的话倒没什么讲究的,可若是晒龙被,你就不得不注意了哟!龙被有神灵附着,是不能被半点污浊所猥坏的吔!”

  听到人们的提醒,尤郁立马赶到现场一观察,猛然一惊:“哎呦,还真是这么回事呀,我怎么早没发现这一点呢?”他擂胸顿足地后悔着。

  尤郁知道在自己保管龙被之前,有很多人曾经也都保管过,而且,人家个个都如愿以偿,生了儿子,唯独自己保管了这么多年,却一点也不灵。“嗯,铁定就是这个原因了。”尤郁似乎找出了罪魁祸首,心里一阵轻松。于是,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要在这第六个年头里,诚心诚意地保管好龙被,能让自己如愿以偿。

  第二天,妻子洗好了龙被,尤郁立刻对妻子说:“喂,今天让我来晒,千万千万再不要晒在厕所旁边了。”

  于是尤郁接过妻子洗好了的龙被,径直往外走,闵玉琴也跟在后面出了门,不知道丈夫到底要把龙被往哪儿晒。

  尤郁捧起龙被,绕着屋子走了大半圈,来到了屋子低矮的那一方,闵玉琴见有一个梯子早已搭好在屋檐旁,再抬头看看屋顶,尖尖屋顶的瓦背上还撑起了两根一米来高的柱子,闵玉琴纳闷着这两根柱子在瓦背上不知怎么扎根的,两个柱子的中间系着一根几米长的绳子,见此,丈夫的用意闵玉琴已经猜到了几分。

  “好好扶着梯子!”尤郁好像用命令的口气对着站在一旁的妻子说。

  “这样怕不……”

  “别乱说!乌鸦嘴!”闵玉琴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被尤郁凶巴巴地吼声,吓得赶快缩口。

  只见尤郁舞着龙被沿着梯子爬上了屋顶,只见他踮起脚尖轻轻地踩在瓦背上,像猴子似的爬到了两根柱子的中间。“幸好他还那么细巧,不然房顶都会被他踩踏。”闵玉琴心里想。一晃眼,只见尤郁轻巧地把龙被晒在了那根长长的绳子上了。

  晒好了龙被,尤郁从屋顶上爬下来,站在地面,抬起头,踮起脚往房顶上左看,右看,见那龙被高高地在自己的房顶上飘飘扬扬,此时,尤郁的心里一阵喜悦,脸上独自露出了难以莫测的表情。

  ……

  “你看,那个尤家的又怀孕了,这次总该生个儿子了吧!”一天,闵玉琴走出家门到地里去上工,一些好管闲事的婆婆妈妈们又开始说长道短议论开了。

  “难啊,像他那个家庭,就算女人肚子里怀了个儿子,出生时都会把小‘鸡鸡’刮掉的。”一个叫张婶的瞟了一下闵玉琴,摇着头没好气地说。

  “哎呀,你也不要太乌鸦嘴了,看玉琴造孽,只愿他们能生个儿子就好。”历来善良的李妈赶快制止张婶。

  “你没住在他们隔壁不知道,那个尤家的男人哪像个男人,成天在家里骂骂咧咧,不是骂老婆就是骂女儿,发起飚来,个个女儿都要被他骂个遍,真是吵得鸡飞狗跳,连我们隔壁都不得安宁,像这样,就算是有个生儿子的好运气,也只怕都会被他吵走了耶!”张婶见大家仿佛不理解自己,不得不向大家指手画脚地诉说着。

  “哎,玉琴嫁给这么一个男人也算是前世造了孽呀!”从不多嘴多舌的陈奶奶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同情地为闵玉琴叹着气,担着忧。

  “看她怀孕的肚子尖尖的,这次肯定是怀个儿子了。”善良的李妈看着走过去的闵玉琴,好像在嘴里自言自语地唠叨着。

  “不一定呀,她那肚子尖是没吃什么东西,饿的。”张婶似乎对尤家有着很深的成见,婆婆妈妈们每说一句话,好像都不对她的口味,总是在跟大家的每一句话唱着反调。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一天凌晨两点多钟,村子里静悄悄地,大家正在睡梦中,村里几个向来睡不着的老人,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从尤郁家发出一阵阵女人的哭声。到了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村庄。这时,无论是平时好管事的还是不好管事的;无论是关心的,还是心术不正的,都在议论纷纷,猜忌云云。

  最后,大家才弄清楚,原来,尤郁家又添了“一朵金花”,一些好心人不免摇头叹息,为闵玉琴担忧:“这下,那个女人更别指望有好日子过了,就算那个男人不气死她,这六朵金花也会磨死她,唉,可怜的女人啊,真不知前世到底作了什么孽呀……”

  【二】天降孽缘

  俗话说“人言可畏”、“唾沫星子淹死人”。尤郁想生儿子没盼到,却盼来了一大堆闲言闲语,甚至连祖宗十八代都让别人数落尽了,什么前世没积德啦,今世没做好事啦,生了一屋的“罐子(女人)”啦,等等,背后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你即使不得罪别人丝毫,都免不了招来背地里的奚落,更别说你稍不注意与别人有什么过节了。

  “算了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实在受不住别人的嘲笑,在这里我永世也别想抬起头,只有逃了。”一天,尤郁坐在一条长板凳子上,勾头耷脑,屁股蛋吊在凳子的下方,手上一边卷着一根旱烟,一边唉声叹气地对妻子闵玉琴说。

  “你要逃到哪里去?”一听丈夫说要逃,闵玉琴紧张地一下子眼泪泡泡,她知道尤郁一向来的脾气,平时无论干什么事,他很少会顾及家人的感受,自己想怎么做就会怎么做,就连他年迈的母亲都难以制止,闵玉琴哭着问丈夫。

  “随便到哪里去,还怕会饿死不成?”尤郁气鼓鼓地说。

  “你不怕饿死是小事,孩子们还这么小,你就忍心不管?就不怕我们娘儿饿死了吗?”

  “那是你的事,问我干吗?谁叫你生那么一大堆!”

  “是你一直想要生个儿子,总要我生的,怎么又怨起我来了?”历来软弱惯了的闵玉琴,突然也好像疯了似的,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着尤郁,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大概她也不想活了。

  “我是要你生儿子,不是要你生一大堆‘罐子’!”尤郁似乎更疯了,跳起来跺着脚,差点指到闵玉琴的鼻子上了。

  “‘罐子’就不是人了?你不是‘罐子’生的?有本事,你不要讨‘罐子’做老婆!”闵玉琴针锋相对,也毫不示弱,擂胸顿足,手指舞指,这个架势尤郁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没想到结婚多年来,在他面前一直都像小羊羔似的温柔随和,说话从不大声的妻子,今天却像泼妇骂街一样,把他这个一向来在妻子面前耀武扬威惯了的尤郁骂得狗血淋头。

  “好吧,我骂你不赢,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看到闵玉琴似乎真的失去了理智,尤郁也只好“忍得一时之气,解得百时之忧”,毕竟几个女儿还得靠她养大。于是,一场夫妻间的唇枪舌剑以尤郁的妥协而平息。

  “孩子她爹……”一天,闵玉琴下工回来,从前屋找到后屋,找了很久,也叫了很久,就是不见尤郁的影子。

  “别找了,他说他出去赚钱了。”这时,婆婆从里屋走了出来告诉闵玉琴

  “妈,他到哪去赚钱了?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闵玉琴惊讶地问。

  “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你们骂得晕头转向,吵得呜呼哀哉,他还会跟你说吗?”婆婆耐心对闵玉琴解释说。

  “唉,想来,出去透透气也好,免得在家里不会被憋死,也会被那些谗言馋语气死。”婆婆叹了口气,又无奈地说。为尤郁生了六朵金花而没生半边儿子,兴许闲言闲语把尤郁母亲的耳朵也塞满了。

  ……

  自从尤郁出去之后,家里家外,一点一毫,都须要闵玉琴来打理、关照。除了抚养六个女儿,伺候年迈的婆婆,闵玉琴还要每天到生产队里去上工。

  看着可怜的闵玉琴,一个女人家要侍候老人小孩一大帮子,整天没日没夜,没停歇,那些平时喜欢多嘴多舌不怀好意的人,嘴上似乎也有了些收敛,好像没了幸灾乐祸的兴趣了,甚至,还有一些人主动过来帮忙照顾闵玉琴一家。那些左右隔壁的,前院后舍的,每当家里有个什么好吃的,他们都会要送上一点给闵玉琴的六朵金花们尝一尝,有些什么大孩子穿过的旧衣服,也会主动拿过来给闵玉琴家的小女儿们换洗,就连隔壁的张婶也经常主动帮助闵玉琴照看孩子、料理家务等等,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似的。

  看到周围人们对自己像亲人一般的热情,历来受惯白眼的闵玉琴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即使自己吃点苦,辛苦点都觉得心里很舒服。

  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慢慢地,闵玉琴一改原来沉默寡言、闷闷不乐的性格,对人也有了笑脸,人也显得年轻多了,漂亮多了。

  “哎呀,你看,我们的玉琴呀,老公没在身边倒还愈发漂亮了,谁能看得出这是六个孩子的妈妈呀,如果稍打扮一下,这不是活脱脱一个赛西施吗?”女人爱美是天性,闵玉琴一些细小的变化,逃不脱身边女人们的眼睛,走到一起时,一些七婶八嫂总免不了开起闵玉琴的玩笑来。

  几个月后,一个黑漆漆的夜里,闵玉琴睡得正香,突然见尤郁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妻子变化这么快,不仅皮肤光滑细腻,而且还有着一股城里美少妇一样的洋气、迷人。特别是当闵玉琴朝他一抛媚眼,真是令他魂消魄丧,那妩媚的笑容,那笑眯眯的眼神,是他结婚多年来从没见过的,顿时,尤郁发狂似的扑上前去,一把抱着妻子温存起来。

  “干啥呀?门都敞开着,你好意思吗?”闵玉琴仿佛惊吓了一大跳,收起笑容,一把将尤郁推出大门,四脚朝天地摔在了门前的大坪里。

  只见尤郁利索地从地上一“呼噜”弹起来,好像飞剑一般又扑到了闵玉琴的身上,厚着脸皮对闵玉琴说:“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

  “想什么想,我在家里辛苦死了,谁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无聊的事?”闵玉琴说到这份上,仿佛又使她想起了尤郁曾经不辞而别的那一天来,她板起面孔,怒气冲天,飞起一脚,就把尤郁踢到了半天云里了。

  “你说你辛苦,我在外面比你还辛苦。”尤郁就像一条不会游泳的狗,四肢在半空中不停地抓来抓去“狗刨着”,嘴里一个劲地大喊大叫着。

  这时,抬头望着半天云里的尤郁,闵玉琴心里又好像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何况他还跟自己生了六个女儿,于是,她就捂起双手,放在嘴边对着半天云中着不了地的尤郁大声喊着:“尤郁,那就把你的在外面的辛苦说出来听听吧!”

  “好的好的!”只见尤郁的嘴巴在飞快地动着,却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闵玉琴偏着脑袋,扯起耳朵,本想平心静气再仔细听听,猛然间却见尤郁从半空云中,四脚巴叉地扑了下来,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浑身的酸痛让闵玉琴全身好像散了架,她拼命地睁开眼睛想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眼睛就像被浆糊糊住一样,直觉得眼前一片朦朦胧胧。此时,闵玉琴晕头晕脑地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微睁着眼睛,黑黢黢地摸索着,突然摸到了尤郁的背部,她兴奋地说:“尤郁,你比以前结实多了。”可是,无论闵玉琴怎么摸,怎么说,尤郁半点声都不吭,只管做他的事。劳动了一天的闵玉琴也许是辛苦过度了,精神过疲了,任凭尤郁怎么弄,她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尤郁!”第二天,闵玉琴一大早醒来,心情特别愉快,仿佛昨晚的快感似乎还留在心里,甜滋滋的。还没等起床,她就大声喊着丈夫的名字。

  “玉琴呀,你喊谁呀?”隔壁的婆婆听到后,在门外问。

  “我喊尤郁,他昨晚回来了。”闵玉琴在屋里大声说。

  “没见他回来呀,他要是回来了,应该会过来看看几个孩子呀,总是他的骨肉嘛,再说也应该过来看我这个老娘的,……你是不是想他了,在做梦啊?”

  由于闵玉琴天天早出晚归到队里上工,晚上几个孩子都跟着奶奶睡。听婆婆这么一说,觉得也对呀。闵玉琴不由自主地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自己却是光古溜鳅,一丝不挂的,尤郁没回来,难道是自己做梦把全身脱得精光?这样羞人的事,自己开天辟地也从来没出现过。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连衣服也来不及穿,拼命地回忆着昨晚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知到底是梦还是实,她的头都想大了,也难以得出个准确的所以然。

  她赶忙穿好衣服,走到门口,看见门闩闩得紧紧的,没有半点破损,并没有外人能进来,这下她似乎放了一大半心,她又走到厨房里的窗前,看见窗户虽然没上闩,但那小小的,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窗户,丈夫在家时原本就没有做闩子,闵玉琴相信人也难得钻进来,除了谁练了缩骨功差不多,于是,她放了一百个心,觉得兴许是自己几个月来真的太想丈夫了,“思春”了,才做了个美梦吧,她不好意思地独自笑了。之后,闵玉琴再也没把那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三】东窗事发

  自那晚闵玉琴的梦境之后,又过去一个来月了,闵玉琴仍然不见丈夫尤郁回来。

  “好狠心呀,这个水豆腐磕死的,不仅扔下我们母女不要,就连他的亲娘也丢给我了。”闵玉琴既想丈夫,又恨丈夫,一个人做得实在辛苦了,便在心里怒骂着。

  “呕……”一天晨起,闵玉琴刚刚穿戴好,就觉得一阵恶心想吐,她估计是晚上受凉引起,也没太在意,加上屋里屋外事情又多,她更无暇顾及自身这点小毛病。可是,之后接连几天都是如此,既吐得厉害又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她觉得非常奇怪,虽说谁都有个三病两痛的,可这个痛,她却从来没有尝过,想想她闵玉琴曾经先后怀了六胎孩子,都从没遭过这等洋罪,这又没怀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莫怕是吃坏肚子,伤了肠胃?她为此伤透了脑筋。她想自己遭点罪是小事,可是不能吃就意味着不能做,这里里外外一大堆事情都要等着她亲自来打理,她心急如焚。

  一天,她终于来到了队里一个女赤脚医生蔡医生的家里,想要医生开点四环素给她消炎。蔡医生根据她诉说的症状,纳闷了一下,张开口好像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蔡医生对她说:“你先忍一忍吧,暂时不要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就不吃为好,这种病过一段时间就会自然好的。”

  “不用吃药自然会好的?那看样子不是什么大毛病啰!”闵玉琴好像自言自语地说。

  “你丈夫什么时候回来的?”闵玉琴家里的事,甚至丈夫出去多久了,队里人人都了如指掌。闲聊时,蔡医生顺便问了一句。

  “他出去之后压根儿就没回来过。”医生的话仿佛又挑起了闵玉琴的一腔苦水。

  “没回来过?”闵玉琴的话让蔡医生半惊半疑。

  闵玉琴听蔡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心地回来了。慢慢地,闵玉琴突然觉得身上的一系列变化怎么就像以前怀孩子一样,而且,还越来越感觉到肚子里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在涌动,这时,她觉得不对劲了,不得不怀疑那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梦。

  闵玉琴正在为肚子里的事愁得无计可施时,一天,尤郁真的回来了,看着闵玉琴已经显怀了的肚子,尤郁惊讶不已,便私下里气愤地问闵玉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个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回来了,我们在一起亲热了一回,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我又不见你的人影……你真的没回来过?”闵玉琴一边说,一边委屈得哭了起来。

  “你让我戴了顶绿帽子,还赖着我来顶罪,你这个女人真是太有心计了。”尤郁气得两眼冒烟,他压低声音,咬着牙根说。

  事情虽然如此大白,但尤郁却不想声张出去,常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仿佛曾经被生不出儿子的闲言闲语吓怕了,如果再加上戴了一顶绿帽子,那将真的是没法活了。

  根据闵玉琴诉说那天晚上的情形,尤郁也深信不疑,加上他也了解闵玉琴历来的本分,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他怀疑是有人进入了屋内。于是,他把家里四壁,连墙旮旯里,都检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后来,他猛然想到了厨房里的小窗户,急着奔向厨房。

  “那小窗户我当时看了,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在一旁的闵玉琴说。

  尤郁不放心,还是着重检查了那个小窗户,他用手摇了摇,原来,窗户边上的砖都是松动的,看来,这是早就有人动过手脚的,一个小窗户架子毫不费劲地就被尤郁端了下来,露出的洞口足可让一个人爬进爬出的。显然,尤郁可以断定那流氓就是从这个窗户洞里爬进去的。此时,尤郁耷拉着脑袋,一脸无奈。

  “算了吧!也怪我不在家。”尤郁对妻子说。

  “那这肚里的怎么办?”看到通情达理的丈夫不怪自己,闵玉琴心里虽然高兴,但一想到这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免不了马上就要丢人现眼了,闵玉琴满眼泪汪汪地问丈夫。

  “这次我带你和我一起出去算了,正好那边的生意也需要人手。”尤郁对妻子说。

  “那我们的几个姑娘怎么办?”看到丈夫说要带自己一块出去,闵玉琴在心里自然感激不尽,当想到自己的六个女儿,她又有些犹豫了。

  “两个小的我们带上,几个大的跟奶奶在家里。”尤郁果断地安排着。

  ……

  尤郁好像一刻也不愿在家里逗留,第二天,夫妻俩收拾好行李,带着两个最小的女儿老五、老六,直往广州东莞奔去。

  “到家了,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将就一点,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尤郁把妻子和女儿带到了一家租来的小屋里。

  只见这个小屋大约二十来平米,里面安了好几张床铺,为了省些租金,这本来是尤郁和几个同事一起合租的,现在他带来了老婆孩子,以后只有自己单独租下了。

  小屋里除了床铺,还有桌子、凳子以及锅碗瓢盆,一些简单的居家用品还算是一应俱全。

  “这没有炉灶怎么煮饭呀?”闵玉琴在房子里左看右看就是没找到炉子。

  “你还以为这是在乡下,要起一个大灶膛才可以煮饭吃?你看,这就是用来煮饭的电炉子,插上电就可以把锅头放上去煮饭、烧菜了。”尤郁对妻子说。

  “哎呀,有这么神奇?”插上电就可以煮饭、烧菜,闵玉琴惊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试一下给你看。”尤郁见妻子愣愣地看着那个电炉子发呆,就把插头往墙壁上的插座里一插,炉子就变得红红火火了。

  “但是,千万要注意不要用手触上去了,更不能让孩子去摸。”尤郁向妻子叮嘱着。

  再看小房子的最里面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厕所。

  “哦也,这么个小茅坑,我们这一家子的粪便怎么能装得下呀?”闵玉琴看着小小的厕所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

  “大小便时,可以当时用水冲走的,不会存在里面的。”尤郁想到闵玉琴就和自己刚到城市时一样,觉得样样都很稀奇,样样都很新鲜。于是,他笑着耐心地一件一件讲给妻子听。

  “尤郁,你到这里来一直是干什么活呀?”一切安定之后,闵玉琴才想起问尤郁的正事。

  “我一直在一个理发店打工,刚来时,在店里打杂,帮客户洗头,为店里收拾工具,以及打扫店里的卫生。后来,老板慢慢地就叫我正式学理发、烫发等方面的手艺。现在,老板根据我所掌握的技术,给我安了个三号发型师的称号,除了每月固定的底薪之外,我每给人设计一个发型就是八十八元的费用,在这八十八元的费用中,我本人可提成百分之五十作为奖励工资,也就是说我每设计一个发型,自己额外可以净赚四十四元钱。”尤郁仔细地告诉了几个月来,自己在外打工的情况。

  “前段时间,你在外受苦了。”闵玉琴看着丈夫心痛地说。

  “我倒没什么,只是让你受委屈了。”尤郁在外面干了几个月事,好像比以前要长进多了,连说起话来都是让人那么受听,这一难得的变化,使闵玉琴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你来了,我去跟老板说一声,也叫安排点轻松活给你干。”

  “要说理发店的活,除了剪头发,什么事我都能干,就随便老板安排吧!”闵玉琴不想让丈夫为难。于是,老板就安排了闵玉琴干起了尤郁刚来时的一些杂活。

  【四】节外生枝

  几个月之后,闵玉琴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尤郁接了几年的龙被,盼了几年的儿子,其愿望始终没能实现,无意中却让别人帮自己实现了,这让尤郁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是何滋味。

  对于妻子生下的这个儿子,他看着又喜欢,想着又尴尬,是将他送人,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心里就如“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转而,他又想,虽然不是自己下的“种”,但毕竟是从自己妻子的“土壤”里培育出来,自己不说出去,妻子更不会说出去,谁能否认这个儿子不是我尤郁的种呢!于是,他把这个儿子视如己出,当做宝贝一样,爱不释手,并且亲自为其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贝儿”。

  尤郁每次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贝儿,高兴得用带着满胡渣的尖嘴,在贝儿肉嘟嘟的脸上亲来亲去,并且喜欢老是盯贝儿看,好像总是看不够似的,也许,在他心里太想儿子了。一次,他越看越觉得贝儿长得和他的大女儿一个样,便高兴地对闵玉琴说。“玉琴呀,你看,小贝儿越长越像咱大妞了吔!”

  “这算什么怪事,都是一母所生的嘛。”闵玉琴不以为然地说。

  “尤郁,孩子们都慢慢地长大了,以后的花销也越来越大,现在,你的理发手艺也学到家了,趁着如今我们手头上有点积蓄,不如我们自己开个理发店,找几个人打打下手,赚的钱肯定要快一点,多一点。”一天,闵玉琴跟丈夫商量着说。

  “我也早有这种打算,为别人打工总不是长久之计。”夫妻俩一合计,于是,尤郁就辞去了原来理发店的打工生涯,自己开了一家理发店,取名叫“宝运发廊”,当起了老板。

  也许是儿子贝儿给他们带来了运气,或许是这个发廊给他们带来了财气,自从闵玉琴生了贝儿,又自个开了“宝运发廊”之后,尤郁一家真是人兴财旺,不仅理发店的生意天天好得应付不过来,而且,要求到他们店子里来学徒的、打工的也不计其数。

  一天,尤郁正在在发廊里忙着给顾客做发型,闵玉琴也在忙着给另一顾客上烫发夹子,一张似乎陌生,又好像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尤郁的店子里。

  “你好!是理发还是洗头?”尤郁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侧过头去一边热情地向顾客招呼着。

  “尤表哥呀,你不认识我了?”那人径直走到尤郁面前问。

  “哦,是,是你,哪,哪能不认识,你……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尤郁看到那人,好像紧张得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我一直在外打工,很少有时间回去,听家里人说你们也来了广东,我抽空过来看看。”那人说着说着又来到了闵玉琴的面前,笑嘻嘻地说:“表嫂呀,生了孩子之后,反倒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丰满了。”

  “哦,原来是你这个骗子。”闵玉琴转眼一看,虽然时过境迁,往事已经过去十来年了,但这张熟悉的面孔,这个曾经让她刻骨铭心的男人,怎么也不会让她忘记,她又是欣喜又是气。

  “莫搞错了,要说骗子,应该是我的表哥你的老公。”那人不紧不慢,拖腔拉调地说。

  “多少年了,你看,我们孩子都一大帮了,还提那些事干什么呀?”尤郁仿佛有意在制止着。

  “哎呦,生了个这么壮实的乖儿子哟!”那人看见在一旁玩耍,已有一岁多了的贝儿,又笑嘻嘻地说。看起来,这个人对尤郁一家的事情,好像件件都了如指掌。

  “来,乖宝宝,到姑爹这里来,姑爹抱抱。”说来也奇怪,贝儿平时不要任何人抱的,可是,今天听见喊声,他却张开双臂,蹒跚着飞跑过去,嘻哈哈地一把扑到了那人的怀里。

  “哎呦,我的好宝贝哟!”那人一边亲着贝儿,一边高兴地说。

  贝儿的这一举动,那人的这一句话,让闵玉琴觉得有些纳闷。再仔细一看贝儿的长相,似乎是这个人的临摹,这不免又让她想起了尤郁曾说过贝儿长得像她大姑娘的话来。这一系列点点滴滴,让闵玉琴百思难解,觉得这一切都与眼前的这个人都有着某种丝丝的牵连,不知不觉,十来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

  闵玉琴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农民家里,兄弟姐妹五人,一个哥哥、三个妹妹,哥哥与她相隔十二岁,由于家里穷,拿不出聘礼,已经是三十来岁的哥哥,却一直还单身娶不上亲。

  在闵玉琴十八岁那年,父母亲为了筹钱早点给她哥哥娶亲,于是就托人四处为闵玉琴找个家里殷实的婆家,就此想收些彩礼,为做哥哥的娶个媳妇进门。

  一次,一个远在A县的熟人告诉闵玉琴父母亲,说打听到A县当地有一户人家,家里比较殷实,并且说只要女方愿意嫁到A县去,便可以拿出一笔不菲的彩礼送给女方。听到这等好事,闵玉琴的父母亲宛如盼到了星星,盼到了月亮,巴不得了,便不问青红皂白,赶快应允了这桩婚事,并顿时定下了迎娶的日期。

  当时,闵玉琴虽然小,但却也有些心计,尽管想帮哥哥一把,但也怕自己上当受骗,便托信过去说要先见一见男方本人的面,才愿意嫁过去。

  口信托出没几天,男方果然亲自来到了偏僻的农村闵玉琴的家里,还带来了很多的彩礼。看到这些彩礼,闵玉琴父母亲眼睛都惊呆了,想到不仅女儿嫁了个好人家,而且,自己的儿媳妇也将要进门了,两口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真是喜不自禁,看来,媒人说的没错,这户人家确实殷实、可靠。

  听说闵家未来的新姑爷上门了,全村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

  “哎呦,这么结实、帅气的伢仔唷!”大家惊讶地看到新姑爷不仅听说家庭条件好,而且人还长得这么英俊、结实,个个看了都夸不绝口。

  “哎呀,玉琴这妹子前辈子积了德呀,找到了一户这么好的人家,一个这么好的男人,以后是享福的八字呀!”村民们的夸赞,喜得闵玉琴父母当然是合不拢嘴;闵玉琴看到自己这个未来的丈夫,自然更是满心喜欢,分外高兴。

  “我在那边把结婚介绍信也顺便开来了,父母亲要我们在这边把结婚证领好,这次就带你一起回A县去成亲。”男方一边对闵玉琴说,一边把介绍信拿出来给闵玉琴看。

  “尤……”闵玉琴虽然没读过什么好多书,简单的“尤”字还是认识。

  “哦,叫尤郁。”男方立马回答。

  “嗯,是不错,我爸妈说你是叫尤郁。”

  第二天,在父母的催促下,闵玉琴不假思索地和尤郁领到了结婚证。

  按照尤郁父母的吩咐,领了结婚证的翌日就要带闵玉琴返程的,可是,老天爷不作美,一连下起了几天暴雨,四处洪水泛滥,多处桥梁被冲垮,听说回A县中途的一座桥梁也被冲垮了,火车暂时停止运行。于是,尤郁只有捺着性子在闵玉琴家里呆着。

  “哎呀,着什么急呀,你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成亲不成亲,都是夫妻了。”闵玉琴父母见尤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便安慰他说。

  结果,尤郁这一呆,在闵玉琴家里就呆了一个多月。后来,见报道说冲垮的桥已经修好,尤郁便带着闵玉琴双双火急火燎地返程,回到了自己的家乡A县。

  当闵玉琴欢欢喜喜嫁到A县,一脚跨进婆家的大门时,那个曾去家乡接她的英俊“丈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可怜的闵玉琴却一直还在想着他、念着他。

  后来,闵玉琴才知道,那个她常念着的他,并不是她所要嫁的丈夫,而眼前一个犹如瘦猴似的男人才是真实的尤郁,才是她结婚证上名正言顺的真正丈夫。

  看着眼前这个与其心中那个天壤之别的丈夫,闵玉琴的心在吼,血在流,一阵阵钻心的苦痛让她悲伤欲绝。那个冒名顶替的尤郁勾走了她的魂,带走了她的心,最让她羞愧难当的是,竟然还在自己肚里留下了他的“种”。原来高高兴兴如花似玉的闵玉琴,跨进婆家的门之后,仿若换了一个人,只见她不吃不喝,哭哭啼啼,整天以泪洗面。

  尤郁不仅长得矮小,而且其貌不扬,成年以后,在当地一直都找不到愿意下嫁的姑娘做妻子,眼看已步入了而立之年的尤郁,父母为其婚事心急如焚,不得不想方设法,费尽周折,用一个掉包计为儿子娶来了这么一房媳妇。

  想到父母历来教传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说,娘家都夸自己找了个好婆家,嫁了个好丈夫,更难堪的是自己肚里的孩子,闵玉琴觉得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诉说呢?事已至此,闵玉琴只有听天由命,自我安慰。退一万步说,到哪里不是活呀?于是,她决心老老实实地跟尤郁在这里“安营扎寨”,为尤郁生儿育女。

  不久,嫁过来八个月的闵玉琴,瞒天过海,一礼还一拜,以早产的借口生下了大女儿,为她心里曾经的他留下了一点血脉,也给自己留下了一生难忘的伤痛。“你骗我,我骗你”,无意中,闵玉琴给尤家来了个“礼尚往来”。当然,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是决不可能让尤郁知道的。

  【五】真情告白

  “他是你的什么人?”一天,趁空闲时,闵玉琴在住房间问尤郁。

  “你问谁?”尤郁一脸茫然。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十年前,你,安排来骗我的人!”闵玉琴没好气地说。

  “哦,那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夫,叫林豪。”

  “你为什么要别人来骗我?”

  “我如果不是这样,能娶得上你吗?”尤郁一脸无奈的说。

  看到尤郁一脸诚实的样子,闵玉琴不忍心再说什么了,而看到闵玉琴沉默了,尤郁却不想再隐瞒什么,反倒想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妻子,一吐为快。

  “玉琴,我知道是我害了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任凭你处置。”

  于是,尤郁就告诉妻子说:“那时,虽然自己家里有点积蓄,娶上一个媳妇并不愁,怎奈自身条件太差,媒人说了好几档子地方,却都是以姑娘看不上我这副尊容而告终。”

  “最后,媒人介绍了你给我,听说你们家父母虽然都同意了,而你却传话过来,也要先见到我本人再说。父母亲听了这话之后,又急得抓虾了,他们说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于是,他们就要我那远房的表妹夫林豪去冒充一下,把你先接过来再说……”说到这里,尤郁停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笑容,心里好像一阵欣喜。

  “玉琴,兴许是我们俩前世有缘,于是,后来就真的就娶上了你……我常想,能娶上你这样的好媳妇,我这一辈子都心满意足了。”尤郁兴奋地说着、感动着,并且不由自主地双手紧紧地握住闵玉琴的手,闵玉琴也感动得低头不语。

  “玉琴,你不要怪林豪。”尤郁接着又说。

  “他也是被我父母所逼无奈,其实,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当时,我父母承诺事成之后,要给他一笔钱,可他死命也不要,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到外面去打工了,很少见回来。”听着尤郁这一句为林豪的辩护,闵玉琴不由掉下了难过的眼泪。

  “尤郁,从我那晚出事以后,以及从你对贝儿的情分来看,我觉得你是个心地善良,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一直以来,是我对不住你。”闵玉琴仿佛有满腹心事要向丈夫吐露。

  “有一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但又怕……”

  “表哥……”闵玉琴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外传来了林豪的喊声。

  “哎,进来吧!”

  “表哥,我想请你和表嫂到我公司去逛一逛,顺便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这怎么行?怎能让你这个大老板请客呀?”尤郁笑着推辞说。

  原来,林豪十年前就来到了广东发展。首先是帮人挑砖递瓦,学点泥瓦匠,后来,有了钱与朋友一起开发房地产,当了一个总经理,听说现在已有了丰厚的家产。

  “唉,当个老板有什么用?身边又没有一男半女的,钱再多也是打水漂。”林豪唉声叹气,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苦衷。

  “我曾经也听说这事了,这么多年了,表妹的病还没治好?”尤郁问。

  “别说了,病看了一大圈,药吃了一大堆,都说她没病,可就是生不出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哪怕给我生一个也行嘛!”

  “你自己也应去看看医生,人常说‘女人没崽生是假的,男人没崽生才是真的’,哪天找个时间,你自己去医院瞧瞧。”尤郁提醒林豪说。

  “是的,我怎么没想到是不是自己身上的毛病呢?”林豪好像猛然惊醒。

  “老板,来顾客了。”还没聊上几句,店里员工们叫起来了,尤郁夫妇赶快从住房里出来接活。

  “你们忙吧,我们下次聊。”林豪一边说一边走出了门。

  ……

  “玉琴,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前,我们的恩,你还记得吗?”一天,乘着和闵玉琴单独在一起时,林豪把藏在心底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人走茶凉,有什么可记的?”闵玉琴冷冷地回答。

  “我可是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你的。”

  “你是你,我是我,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管不着。”

  “这么多年,我每次回家,心里就想着你,虽然我们两家相距很远,但我却克制不住一颗去看你的心,甚至,有一天深更半夜了,我都忍不住去了一趟你的家。”林豪哪里知道,就是那天晚上,他又一次给她留下了他的“种”,而闵玉琴更难知道,贝儿就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别说了,你有你一家,我有我一家,不要胡思乱想了,各顾各的家吧!”闵玉琴并没用心去听林豪说些什么。

  “假如我现在想娶你,你愿意吗?”林豪满怀希望地问。

  “这话要在十年前,我会高兴得发狂,可现在说出来太迟了。”闵玉琴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迟的,玉琴,我们还年轻,我们从新组建家庭,以我如今的能力,我绝不会让你吃半点苦的。”

  “就算你再有钱,做事也要凭良心。我现在过得也很好,丈夫待我也不薄,我不希望别人看扁我的丈夫。”闵玉琴好像越说越来气。

  “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你把你的初吻、你的初夜都给了我,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开心呀!要不是看在表亲的份上,我会把你抢过来、夺过来。后来,我伤心得只有远离家乡,‘眼不见,心不烦’。”林豪一边说,闵玉琴感动得一边流泪,她曾经何尝不想他呀!为了他,为了肚里的孩子,她甚至悲痛欲绝。

  “别说了,一切都晚了。”闵玉琴似乎不想再提起从前的事,她说着、哭着、痛苦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尤郁,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没有说完的话吗?”一天,闵玉琴又跟丈夫聊起天来。

  “嗯,忘记了,你想要说什么?”

  “我说我对不住你。”

  “哎呀,又来了,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

  “是真的……我问你,你觉得我们大女儿怎么样?”

  “很好呀,长得很像你,漂亮极了,不像我,丑陋。”

  “她,她原本就不是你的骨肉,怎么会像你呀?”

  “什么……”尤郁张口结舌,一下怔住了。

  “她是林豪的骨肉。在那一个月里,我把他当成你,我爱他、喜欢他,我们领了结婚证之后,父母就腾出一间房子来,理所当然地让我们单独相处,我按捺不住一颗喜欢他的心,主动给了他温存,主动给了他第一次……”尤郁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听故事一样,听闵玉琴回忆着。

  “在那一个月里,我有了他的孩子,但是,这些他却一点也不知情。”

  “他不知道我们大丫头是他生的?”尤郁更惊讶了。

  “他不知道,我从没跟他说过。”

  “你准备告诉他吗?准备把女儿还给他吗?”

  “这就要看你啦!”

  “按情理,我们应该告诉他,把女儿还给他,更何况他现在身边又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也怪可怜的。”尤郁一边说一边寻思着。

  “不过,我想,如果为孩子着想的话,既然林豪不知道这件事,那就算了,不要告诉他了,这关系到孩子今后的身心发育,更关系到孩子的名誉。”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闵玉琴被尤郁说得心服口服。

  “虽然我们目前生活是艰苦一点,但也不在乎多养一个孩子。孩子们最重要的不是在乎吃、穿,而在乎的是亲情。她在我们身边已经这么多年了,突然说她不是我这个爹生的,这个弯,孩子一下能转得过来吗?”

  “再说,我觉得不要把大人那些不好的行径让孩子知道,我们以前做错了,已经给我们的精神增加了不少的烦恼,不要让天真无暇的孩子再来承受那些不必要的压力……我也讲不出个什么大道理,你看如何?”

  听了尤郁的一番话,闵玉琴特别兴奋,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给了尤郁一个深深的吻,并深情地说:“谢谢你!算我没看走眼,你真是我的好老公,是孩子们最敬重的爹……”

  ——作于2015年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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