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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换工(第二十章 二期扩建始末)

  第二十章 二期扩建始末

  被省上列为“七五”计划重点建设项目,投资额13810万元,经过五年多建设的碳素厂二期扩建工程正式通过国家验收。碳素厂在一九七一年就有人提出“填平补齐”进行扩建,直到一九七四年终于拿出了方案,国家计委也得到批复。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扩建工程不能很好进行。到了一九七八年再次提出二期扩建工程,直到一九八零年二期扩建终于破土动工,但到了一九八一年冶金部就指示缓建下马。只好完成征地,大临工程和第二焙烧车间第五台炉的基础施工。一九八一年碳素厂为了解决焙烧卡脖子问题,当时蔡嘉琳厂长三番五次向冶金部、省计划委、省冶金厅请示,经冶金部同意,省委批准,企业向银行贷款新建了三十二室有火并环式焙烧炉两台,到一九八四年十月彻底建成投产。就在一九八六年底国家有关部门终于同意碳素厂的二期扩建工程。于是新电煅烧、新压型车间、焙烧车间隧道窑建设工程就逐渐展开了!现在,通过验收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但也有好多职工不清楚二期扩建工程是哪些,更不知它的意义所在!许多职工不关心那些,好像二期工程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有些职工反而认为就是搞二期扩建致使厂里困难了,白花花的花钱!只有少数职工就能说上二期扩建的名目,也能知道二期扩建的重要性,也意识到当前厂里遇到的困难。

  又到年底了。

  这一年多数职工明显感受发奖金的次数少了!

  因为在这之前,虽然职工中曾吵吵嚷嚷效益不好,年终福利发不下来了。但是年终福利依旧没有少了一份子!什么季度奖,半年奖,超产奖,以及新产品获得省优部优奖等等,这些奖金数目大小不一,十天半月突然领上一次。给职工的感觉是天天领奖金似的。可是从一九九一年开始这类奖金就一去不返了。即便九月份碳素厂高炉炭砖,直径四百毫米的高功率电极,直径三百五十毫米,四百毫米,直径二百五十毫米的石墨电极被评为省优质产品。消息传到厂里,有些车间职工就期盼多少能领到一点奖金,结果等到年底了,也没有一分钱,这就让他们失落极了!

  季度奖也没有了,超产奖也没了,半年奖也不见信了,产品获得省部优也不见了!职工在闲谈议论时不断骂总厂管理层无能,殊不知企业内部已经发生着变化。这些事作为厂长何成荣,分厂党委书记钱开寿等中层干部是心知肚明的,碳素厂不止一次错过着发展壮大的机会。因为以前碳素厂得到部优省优,就会有一笔奖金。可现在得到这些奖励,也成一个奖杯而已,得不到奖励了!于是厂里也就无法给工人奖励。至于季度奖,半年奖,今年厂里早没有效益了,开始出现亏损了,拿啥发呢?像超产奖,从年初开始,厂里产品积压,已经早不主张产量,厂委会上已经三番五次开始提质量了。超产奖早已取消了!同时,去年以来焦油沥青等原料不断上涨,生产成本比往年更高,碳素制品销售不畅。二期扩建后续工程还在进行。厂里已经到很困难的关口了,形势不乐观了!但是,这些情况在各生产岗位上的工人是不知道,不能理解的。他们也根本没有想着理解。许多工人认为我只要混上一天,碳素厂的给我发工资。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这些奖金的失去,包括鲁思飞在内的广大职工一下子感到手头比往年不宽裕了。

  早上鲁思飞干完活去休息室喝水看见谢秋萍坐在连椅上垂着脸哭泣。鲁思飞觉得好笑又鄙夷,他心里想不就是受班长和组长的埋怨几句,或是家里人委屈她。何苦要掉鼻子?

  他毫不在意笑道:“看你没出息,干活受点气很正常嘛,何必!”

  谢秋萍痛苦地说:“我肚子疼死了!”

  鲁思飞恍然大悟她接班前在他身边坐时也满脸喜色呢。文亮今早接班后就去分厂办公室找张莹领班组建设材料,组长陈冲来去兰州参加围棋赛。

  他预感有点不妙,便严肃认真说:“为啥不让你们哪个女的把你往医院送,哭有啥用?”

  “她们忙着没人!”

  鲁思飞有点难为情,想到自己暂时不干活,又看她很痛苦,自己有啥避嫌的?她已经疼的弯着身子,再说她对他也很好。她们家里都去过几次,吃过几次饭。此时不管她以后见了她们家里人咋好意思?危难避嫌!心里就有一股浩然之气,让别人笑话,送她去医院一会又何妨,她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他沉思一下:“你把我胛子。我扶你去,这一会我不干活,一阵阵也就到医院了!”谢秋萍挣扎着站起来,他拉着一个手半背半拖走出车间,因为走出西厂门上坡过了新单身楼到职工医院,扶谢秋萍坐在走廊的连椅,他挂号取上病例扶她走进内科诊断室。很快大夫就告诉说:“急性阑尾炎,要住院!”鲁思飞扶出来,让她坐在连椅上等,也许疼痛稍微缓解,她没有了刚扶她出车间的那种别扭,像温顺的羔羊眼睛里充满柔情脉脉地看着鲁思飞忙着。鲁思飞先到医院门口掏出一元钱给她家打了电话,然后办好住院手续,将她扶进病房不久。她们家里老爹老妈,还有待业的那个妹子来,看到是鲁思飞送到医院,他们一脸着急和感激的表情。鲁思飞有点如释重负,对她说了几句安慰话便回厂上班了。

  白班下班,在洗澡前班组召开为五班张军捐款。张军是五班的压型工今年上半年突然有病,送到医院检查确诊为白血病。因为厂里白血病已经出现三例,都在救治中死亡。张军是第四例,在兰州治疗半年了。现在准备要做骨髓移植手术,需要手术费三十万元。虽然职工有病是公费治疗。因为碳素厂今年没效益,给医院拨的医疗费少,并且拖欠不到位,医院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作为主管生产的姬厂长早已知道厂里前三例此病,厂里职工纷纷传言说碳素厂污染严重,致癌物质多,生产岗位容易导致白血病在职工中产生不良影响。张军是生产一线的普通职工,也是目前唯一幸存的白血病患者,家属提出要进行骨髓移植。姬厂长想做骨髓移植手术对广大职工也是一种鼓励关爱,体现总厂对一线职工的重视。为了缓解医院的负担,凝聚广大职工团结友爱之心。他在厂党委会上提出组织广大职工捐款。他的想法得到张书记,杨厂长等人的赞许支持。于是工会积极行动倡议各分厂职工捐款。

  八班职工普遍十元进行捐款。因为张军和温存陈冲来熟悉,温存捐了二十元。赵长顺一边捐款,一边说:“今年没有季度奖,半年奖了。倒叫人捐款!”

  “张军我们熟悉,有病了就不一样,我们捐一二十元对我们来说不是多大的数字,对家属也是安慰。这个我理解!我也捐上二十元!”王胜华条件好,他在班上说话倔,带有轻蔑人的样子,但他心底还很善良,捐款也慷慨大方。他拿着钱,看马森军写名字笑着很认真说。

  他的这句话引班组人的议论,职工开始埋怨厂领导了,结合当前国内一些腐败的不良现象,认为他们不会管理,认为他们开始往自己的腰包里装了,不管职工的死活了。

  “领导们贪污倒了!”就连老工人蔺金山也慢步腾腾地说。

  “主要搞到建设了,把那搞球子啥呢!”白万仓这样认为。

  温存纠正说:“主要碳素制品市场萎缩没有效益了!”

  赵长顺故意笑:“给张军捐款,那我们班上谢秋萍今个也住院,大家也捐不?”

  班长文亮看到王胜华也捐二十元,他觉得王胜华往往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也许有感捐款,听到赵长顺的话油然感慨说:“你少胡闹!说起这事,要明确说一下!以后班上谁有事,大家都要积极帮一下。向鲁思飞学习。你们也不要笑话他!这件事他做的很对!我回来后听到他说心里很感动。特别你们老笑话他和谢秋萍好。都没结婚,两人都很青涩,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没有顾虑敢送她去医院真的不错!我们班上要讲团结!这个我们谁也不要含糊。实际捐款对我们来说也就几块子钱,但人多了对家属就不一样!我们男人要有男人的胸襟!你看这王胜华我有时嫌他工作消极,批评过他。你看捐款,为一些班组上的事,他还是挺热心。我准备十元,你看他都二十呢。我再不能捐十块了!”他半是开玩笑半是对王胜华的当众诚恳的表扬。王胜华觉得自个老对他心里不满意,但事过后文亮就不像他耿耿于怀,早抛却在九霄云外,没有小心眼,光明磊落,现在听到这些话倒有点不好意思。

  文亮也想起中午在休息室,他对天车组和三台水压机的人随口表扬鲁思飞的义举。连椅上许多人就笑话起来。有笑鲁思飞遇上表现的好机会,也有笑鲁思飞沾上谢秋萍的便宜了。只有温存舌尖顶着嘴唇动一动笑:“说个心上话,就像我就真把我难住了。我真没胆量呢!”

  大家就笑说怪不得到现在你还没有对象!温存也笑:“那他(鲁思飞)有胆量,不也没有对象!”

  牛金禄笑:“谢秋萍也许看上他,看不上你温存。”

  男同事嘻嘻哈哈说,但那些女同事就有沉默,有抿着嘴只笑不说。

  于是天车组宋丽梅很尖刻地说:“谢秋萍最近把鲁思飞好的了不得,亲热得很!他往医院送也应该。只要一来接班老就挤在那个人跟前一坐。你想,今个我在接班前在连椅上坐着,那来一屁股就差一险坐在我的腿上呢!我还没有偏过咋回事,一看原来鲁思飞在我身边,前面宽宽得不坐那就挤在我们中间。”

  三十好几岁的老天车工宋丽梅听到鲁思飞早上送谢秋萍去职工医院就说起闲话。她一张小脸型颧骨上吊着两疙瘩肉,小小的三角眼,额头上布着细密的皱纹。她在班上说话刻薄,动不动就呛人,班组里和她投脾气的不多,没人愿意和她说话。她说话时往往习惯性把脸就朝听的人贴近,听的人就不由往一边挪,她便不自觉往跟前靠。听的人露出厌烦的神情她会毫无感觉。

  “说那些闲话干啥,那是姑娘,鲁思飞也没有对象。我认为小鲁在没有和他处对象却送她去医院,作为同事也应该,我们不该说的闲话。谁没有个困难?你有病就不需要人帮忙了?如果把谢秋萍世成你,你早把鲁思飞拉下水了,对不对?谢秋萍就有那个色心,还没有那个胆子!你那时候就把我们羡慕死了!”赵娟开朗泼辣直言快语,听不惯宋丽梅的话。她暗想前些年你宋丽梅今个跟这个男人,明早跟那个男人,后来结婚了也不安分,还跟上相好的跑烟台半年不回来闹离婚。今个的日子说别人。谢秋萍比你善活的多了,本分的多了!连说带笑,当场反驳。说的宋丽梅那个苦瓜脸也红了。便笑着骂:“赵娟,你这一张皮嘴就会说!”

  鲁思飞进休息室只有文亮和几个组长在,其他人已经去澡堂子洗澡。文亮看见他便恍然大悟地说刘金山前几天嘱咐一件事要让转告鲁思飞,但他忘了。没想到下午上班又碰见刘金山问他说了没有。说刘金山看到他写的一系列报道,问他在学习上有啥困难没有,如果有找他,车间会大力支持职工业余学习的!

  “你洗完澡到他办公室去一下。我给你说了他不放心!以为我是马大哈,没有给你说!”

  刘泉泉回到宿舍,一会儿疯疯癫癫跑到邮局给家里打电话。

  因为电话机已经作为新事物开始零零星星在新营出现了。但刘泉泉家附近没有电话,就整个新营村也有为数不多的几部电话。只有属于那个包工头,木头贩子,还有两三个铺面很大个体的户安装上电话机了。再就是乡政府领导办公室也安装了。刘泉泉往往通过乡上以前当副乡长,今年转为正职的尕爸刘全德和家里联系。打问一下家里的状况,并说到腊月二十几他回来。他问候了尕爸刘全德,并问了家中之事。

  刘泉泉从邮局回来直径到鲁思飞宿舍,笑着给鲁思飞说路过十里香饭庄看见赵军和浸焙车间的领导喝酒吃饭,喊他进去他没有去。“赵军会来事,会巴结领导!多时候和几个领导子一起缠!”

  鲁思飞便说:“我听焙烧厂的人说他好像被提成高压浸渍班的大班长了!你不熟悉,实际赵军复员军人,干工作精干麻利,有军人风范领导看起!”

  刘泉泉便转过话题问:“今个下班前,生铁找你又咋了,是不是你在三楼干会发挥有问题了?”

  “不是!生铁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里,说我长期往碳素厂报纸上投稿子,有啥困难没有?他看了我底子薄,如果我想自学的话,他以车间名义适当可以帮我,比如词典词典之类的所需,让我卖了就报销。如果我参加啥函授班也适当帮助一下。实际他早给班长文亮说了,文亮忘了,今个在班上文亮还说这事。没想到下班他又让刘万仓叫我去他办公室说这事!”

  鲁思飞虽然轻描淡写地说,但他脸上却有一种对刘金山掩饰不住的感激。他觉得碳素厂学习氛围浓厚,思想活跃,和他年龄相仿的人普遍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思想意识,无论车间班组或是单身楼上的那些单身汉子,对爱读书看报的人从不向农村的一些人那样排斥讥诮,而是欣赏和鼓励。就像生铁主任刘金山平时对他很少接触,但看见他经常坚持写稿,主动关心他。再看这些技校生,虽然却上班了,利用业余时间报上自学考试的很多。像温存自学企业管理,陈冲来函授围棋,听说七班的技校生殷保华因为自学考试取得大专文凭调到厂办公室去了。在子弟学校当老师的小丁已经考取大专文凭。听人说北山来的轮换工张新友一边上班一边自学,去年考取新闻专业的大专文凭,随后离开碳素厂到兰州打拼,现在是某国家级大报驻西北记者站首席记者。前几天在班上和陈冲来闲聊,说“文凭不要紧,起码你能学到很多知识,开拓你的视野,提高你的文学修养和素质呢!”

  “你还能多少识几个字,就像我双手划不上个八字。副厂长徐可萌把你也看气的很,你也就好好发挥你的长处,不一定对你有帮助!”刘泉泉想了想,以前的那种嫉妒他的心理却淡了,多了一份真诚的鼓励,笑着又很认真地说:“我们好好干,万一以后把你和我转正成正式的,我们就把媳妇借接到海石湾!”

  雪花飘飘,新营山川已经冰天雪地,马寒山早已经犹如玉龙白蟒。山下村庄里农活闲了,有许多青壮劳力就出门到兰州打工挣钱去了,虽然有些活工资不嚓立(干散之意),有时候被老板骗了,但他们农闲出门的人依然越来越多,逐年以增提的速度走出门了。只留下一些出不了门的老人,再是找不上活的人在家守候着等过年。

  这一年鲁宗信忽然老了,住上了拐棍,视力也不好了,双眼出门遇到风吹就不断淌眼泪,只好打开那把古旧的黄铜锁子,从锁了几十年的烟熏火燎的炕柜里面取出他的老爹在旧社会戴过的那副黑色石头眼镜,戴在清癯的脸上。

  他也觉得这一年多忽然衰老多了!老三媳妇去年开春生下二胎姑娘,现在一男一女,计划生育逼得紧,能看到老三儿女双全了,他也不大牵挂了。今年五月端阳老四回家,在临走时就对他诚恳地说:“爸,再不要操心,平时帮我三嫂子把娃娃看好,家里的事就全交给我三哥!”在这之前,家里大小开支,一年收入全在他睡得屋子的炕柜里锁,那晚他就当着弟兄两人的面全部交给鲁思荣了。

  现在,老三的儿子君君现在就成他的尾巴,他一天就是负责抱孙子,老三夫妇就承担了全部家务。他抱上刚三岁的孙子,就感到力不从心,就只好坐在炕上摇着,哄着,让孙子开心。尽量给他们挪出时间干家务。这时候,他就无数次想起俗话说“人老一年!”啊!不服老不行啊!不由想起以前老人常说的“娃娃们觉得一年太长,一天太短:老人们觉得一年太短了,一天太长了!”话的真正含义了!

  自从刘玉秀过世,鲁宗信就变得孤独执著,脾气暴躁,看到鲁四荣夫妇对孩子的调皮顽劣说几句,他就觉得好像儿子媳妇子在说他,动不动就生闷气,甚至像个孩子一样不吃饭不说话,树桩一样坐在堂屋里一动不动。直到鲁思荣夫妻软言细语道歉他才走出门。

  鲁宗信性格变得乖戾孤独也是有原因的。自从一九九零年冬月刘玉秀病故,他就没有了精神支柱,他的精神压力也越来越大。因为老伴刘玉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心里牵挂的是两个儿子的媳妇,并且他明白老伴也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看到老四至今找不到可放的媳妇,老五也就像夏天的蒿草一样呼呼的长高,他心急如焚。虽然鲁思荣小两口对他言听计从,很是孝顺,但有许多话他们年龄小不理解,说不到一起。再说他也无法说给他们的。缺少语言交流沟通的对象,有啥想法,有啥想不开的地方也就无处可说,无人帮他解开心中的疙瘩。特别是四儿子去年找了媳妇,他也看到两人两情相悦,但那女子命不好去垓道的路上坐三马子翻车死了。事后老四虽然不说出来却也显得失落,从那以后只知道给家里打钱,却不知道回家。他知道这是伤了老四的心,老四就不爱回家。但老四写的信总说工作忙。他拄着拐杖出门转,庄子上的一些老人也看出鲁思飞久不回家,总是一见他就问你们老四再没有来过啊,是不是把媳妇找到海石湾了?现在的娃娃不会说,要找到那里也就找了!他想找到哪里也对着呢!千里婚姻一线牵。但他从哪里去打听这?有谁告诉他这事儿,让他安心了!哎,如何赶紧给老四把媳妇领进门多好了!

  老五听说跟上一个跑定西的招手停在卖票,学司机。不过他年龄还小,等一半年是没有问题!现在女娃子从学校一出来便到兰州搞副业了,大人们知道时早就谈哈勒。年龄合适的会越来越少,他心里清楚要给老四抓紧找媳妇,不能把岁数光大,否侧到那时就难了!他想要是那些年,他年轻常在外面给人家做皮袄,常能碰上东家的女娃子,那时候老四小,他认得人多,不然说媳妇多容易。现在他老了,一年四季也出不了远门,不知道到哪里给老四打问媳妇,给哪个人托说一下。有时候想起某个年轻时的故交的姑娘也许大了,也许和他的老四年龄相仿,多年不见了,现在出不了门了,也没法给托说啊。晚上睡到在炕上他便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天也就快亮了。

  现在他明显感觉晚上睡了瞌睡少得厉害,稍微院子里有点风吹草动他醒来再也睡不着。白天坐在炕沿听别人唠话,不知不觉眯上眼睛,呼啦一下睡着了,成了正睡睡不着,不睡就睡着。他想到多少年前过世的父母一举一动,言谈举止,也不油想着刘玉秀和他说话的音容笑貌。也就想到死,觉得死也不是多可怕的事……

  他干瘪的嘴唇再也没有地方说明朝的老先人赶马帮时常常翻马寒山走瓦川,一年四季路过这里。终于有一次畅饮瓦川河蓝盈盈的水,看着川道绿荫荫,两面山上树木茂密,山路上只听见骡马铃铎,却不见人影骡马队伍忽然觉得这是一方风水宝地。于是在这里买了田园,从巴蜀将一家大小带到这里落户到这里的故事了。

  唯有他知道鲁家到这里后,人丁兴旺,到清康熙年间,鲁家后代就达六十口人,这里就变成名副其实的鲁家庄了。乾隆年间之后,回回就造反,杀人放火听说把这两面山上的树木一火点完,鲁家人四零五散。后来左宫保上来镇压了回回,祖爷爷又回到鲁家庄。这时的鲁家庄已经没有人在树中走,宛如行画中茂密的松柏桦柳的情景了。眼前身后是光秃秃的童山土岭。但爷爷年轻有魄力,在前川川里以前老四合院的地址上盖起雕花四扇门有明柱的堂屋,东西厦房,雕砖的门楼。但好景不长,爷爷过世不久,他的父亲就到新营垓道一碗子就赌光了。那时他很小,就看见来了好些人上房揭瓦,拆门窗,好好的一座院落就毁了。于是就在这黄土厚实的崖坎下挖了三颗窑洞,后来共产党来了,他的父母也过世了,大哥鲁宗文在前面川道里也就是鲁家园子那里修建了房屋,老三鲁宗理因为过继给三爷,刚懂事就搬到刘家湾上学堂。他和大哥鲁宗文没有上过学堂,因为老先人赌博赌的干干净净,一穷二白账珠子堆成马寒山,上不起学堂。只有老三过继给娃们的三爷,娃们的三爷旧社会在新营镇子上经商有铺面,老三就上了几年学。谁说读书没处用?你看解放后老三就在村上当干部,后来就调到公社。唯有他和大哥就一辈子是庄稼人了。但他和大哥鲁宗文两人脑子灵活,偏的来私事,在庄子上日子也过得不错,六零年那大跃进大炼钢铁整的那么凶,甘肃饿死了上百十万人,他的儿女没有饿死一个,他常常为这自豪。哎,大哥在鲁家园子盖起房子,他就在窑洞前面盖起这一座一檐水的房屋,这都是共产党的好啊。到他出生时,鲁家庄依旧零星的几户人家,但也不太平,不是国民政府抓兵,就是土匪来往,也不太平,到了少年他就和大哥鲁宗秀逃兵役,夜夜不得睡个好觉!那时候,每回想起往事他总是对刘玉秀或喜悦,或激动、或自豪、或感慨地说,刘玉秀也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现在再也没有人听他年轻时跑土匪,逃兵役,早上天不亮担上货郎箱子上兰州跑临洮。土地改革后当队长带领社员们热火朝天的劳动。那时候他满怀激情,满怀着感恩。后来四清运动开始,他就受批判,差一线被逼迫自杀。从那以后他心灰意冷,再也不敢往人前头使去,便主动去生产队里的饲养院当羊倌,直至邓小平上台农村承包。现在社会变得好了,自己却老了……

  这些的这些,只有给刘玉秀说,她能知道那时的坎坷,那时的艰辛,能理解他的曲折,能聆听他的心声啊!可惜,她已经走了,走到那个只有在梦中相见,梦中促膝谈心的地方了……

  今天也就是腊月八,早上他喝罐罐茶时,喜鹊就在大门上那些光秃秃的白杨树上叽叽喳喳。他就想该是谁来看他?他从鲁宗文,鲁宗理,在到所有和自己知心的老故交。鲁宗理昨天来过,大哥鲁宗文也每天早上起来背着粪背篼拿着粪叉子拾粪路过时进来看他,顺便和他说几句。今早已经来过了!有谁来?那些和自己的故交,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走不动的,已经凋零了,没人来啊!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四十余岁红土坡的大女子来看他。给他买了茶叶蛋糕,还有卷烟,拿着给他做的一双布鞋。看到大女子进门,他就好像看见年轻时期的刘玉秀的影子了,心里就潮潮的,很是感动,就像披在身上的一件小棉袄,暖暖的仿佛是刘玉秀给他沏来的一杯茶,他喝得暖骨暖心,于是他也很是高兴。

  特别大女子对他说她给老四相端了个媳妇,是马衔山下田家窑田丰收的四女子,叫田雅丽。这女子个子又大,辫子很长,眼睛大,瓜子模样,很像喜梅子。人长得也很端庄,女方家条件也好。这是最小的一个女子事情成酒礼也不会高的!老四如果正月里回来,就领到女方家让女子看一下!随后太阳渐渐高了,院里稍微暖和了,大女子知道黄晓娥两个娃拖累着给鲁宗信洗洗补补也不方便。便把他睡的炕上被褥,他的里里外外换穿的衣服全部洗了,下午该补的就找出针线缝补一番。然后在院子里太阳底下晒干一一叠放在炕柜里。

  虽然说到了腊八,日子长一叉把。这一天的黄昏时依旧来得很早,大女子要走了。黄晓娥抱着娃娃,他拄着拐杖你一言我一语唠着话送到脚户路口就冷冷清清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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