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拜师
时近晌午，隐隐约约能听到鸡鸣声，芮颖抬头看了看手上的表，时针指向十点整。慕辛站在窗口说：“芮颖，爷爷想见见你。你收拾收拾，出来一下。”
走进一座独门独院，庭院里刚刚浇了花，湿漉漉的。院子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盆栽，每个花盆都是青花瓷，错综复杂的青花在洁白的瓷器上蔓延，枝枝蔓蔓。慕辛在敲门，不久她跟在慕辛身后走进了一间布置淡雅的房间。
一进屋她就注意到了东面墙上那副水墨画，上面有连绵的青山，气势恢宏的瀑布，瀑布下是一条河，河边有一艘渔船，船头有一副简单的茶具，茶烟袅袅。看着看着，她不禁走了过去，看了落款：茶庄老人。
“来，芮颖，是吧，过来喝杯茶。”老人穿着一袭白衣，坐在茶桌后面，热情地招呼芮颖，“你可是慕辛第一次往这里带的女孩。”
她微笑着入座，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墙面上框裱好的书房：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书法遒劲有力，下笔入木三分，收笔连绵如山。落款依旧是茶庄老人。
“爷爷好雅兴！”她端过一个小茶杯，里面有一杯绿黄色的茶水，晃晃悠悠晃出一圈圈淡淡的波纹，她呷了一口茶，让茶水停留在舌面，不住的吸气，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再分三小口喝下。
“你学过茶道？”茶庄老人微笑地看着她优雅地放下了茶杯，眼睛里有赞许。
“没有，我在家从小就这样喝茶。”芮颖看了看慕辛，疑惑地问道，“请问，您与慕辛是。……？”
慕辛说：“他是我师傅。”慕辛抢先回答。
“愿不愿意喊他师哥？”茶庄老人笑着问她。
“学茶道吗？”
“是的。”
芮颖低头沉默，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拒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收下你这个徒弟了。”说完拍拍手，“莲葩，进来见见师妹。”
不久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芮颖见过她，在院子里浇花的那个如画中仙子般的女子，唯一不同的是，她将头发挽了起来，用一根簪子簪在脑后，露出洁白的颈部。她轻轻地在右边那个空掉的木椅里坐了下来。
“你好，我是莲葩。”她声音柔柔弱弱地，跟她整个人气质一样，安静，优雅。
“莲葩，这是你师妹，芮颖。”老人笑了笑，递给芮颖一个茶杯说，“跪下，敬茶。”
芮颖跪了下来，拜了师傅，师兄和师姐，起身站立在茶庄老人身边看老人泡茶，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看呆了，她心想，要是自己会茶道，那该多好。
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说：“以后你跟着师姐学茶道，她是茶庄最好的茶艺师。”
“是，师傅！”芮颖乖乖地答应，看着莲葩说，“请师姐多多指教。”
莲葩笑了笑说：“不用客气。”
茶庄老人示意他需要休息了，慕辛起身告别，拉着芮颖的手走了出去。莲葩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睛突然就红了，不是难过，而是突然想起了慕里。
茶庄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地向后院走去。
烈日炎炎地午后，芮颖站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仰望天空。阳光像一条条鞭子在皮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芮颖喜欢晒太阳。这么些年，一直在外头奔波，习惯了风吹日晒。莲葩刚表演完一场茶艺，拿下扩音器，边走边将盘着的长发散开。她慢慢地向芮颖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芮颖感觉身边有人，但还是依旧闭着眼睛说：“慕辛？”说完睁开眼回过头看到了莲葩。
“师姐，你的名字很奇怪，什么意思，能给我讲讲吗？”
莲葩笑了笑，理了理刚才弄乱的头发说：“师傅取的名字，我是个孤儿，师傅在茶山上捡来的，那时候茶山上开满了白色的茶花，所以起名为白莲葩，意思是：白色的缠绕的花朵。”
“表演茶艺很辛苦吧？想想都觉得难。”
“我喜欢茶道，但是不喜欢表演茶艺。如果茶道沦为表演，那是对茶道的亵渎。”
芮颖用手抓了抓头说：“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慢慢就会懂。”说完缓缓地走进茶庄。
在芮颖看来，莲葩是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子，可眼睛里那一丝忧郁，惹人怜爱。
午休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芮颖背着画架，全副武装地进茶山写生。沿着茶山上蜿蜒地小路一直走，走到半山腰，那里有一个木棚子。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快步地跑到那个木房子下面躲雨。
门是开的，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脸盆架，上面放了一个铜制的脸盆，旁边放着一个香皂盒。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安静地睡着了。床头有一个青绿色的笛子，光线有点暗，她分不清是竹笛还是玉笛。墙上挂着一个条长长的鞭子，看这样子这个小伙子是牧羊人。屋子里有幽幽的花香，她四下打量了一下，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挂钩，挂钩上挂着一个竹篮子。她踮起脚拿下那个竹篮子，里面装满了白色的茉莉花。这个季节，茶山上的茉莉一夜之间开放。天晴的时候放眼望去，茶山上都是采茶女。这个时候，采茶女都挤在这座木屋的廊下，静静地看着雨水沿着茶山的水渠流下山。对流雨来去匆匆，不久只剩檐角的滴水声。采茶女拎着篮子慢慢朝山下走去，只有芮颖一动不动地站在木房子里。
不久，吉安纳醒了过来。他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带着一丝羞怯，并不说话。
芮颖说：“你会吹笛子？”
他点点头说：“会。你要下山吗？下了这么久的雨，路都冲成稀泥了，小心滑。”
“你呢？不下山吗？”
“还早，我要去山那边放羊。”
“可不可以带我过去，我是个画画的，想画你的牧场。”
他起身拿过墙面上那根鞭子说：“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翻过茶山，来到一片水草葱翠的平地里。草地的东边有一个池塘，池塘里种了莲藕，这个季节，满池塘的白色莲花。吉安纳赶羊去了，芮颖支起画架，拿出调色板和颜料开始调色画画。
吉安纳赶过羊后坐在芮颖身边，一边摇着鞭子，一边看她画画。
芮颖说：“吉安纳，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低下头，拿起了那管笛子，吹了起来，脸上布满忧伤。听着听着，芮颖一把将画笔丢在地上说：“能不能吹欢喜一点的曲子吗？我都画不下去了。”
“你不懂的！”吉安纳将笛子放在口袋里，拎着鞭子向羊群走去。
芮颖跑了过去说：“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你笑一笑，当时原谅我了。”
他回过头，笑了笑说：“不用放在心上，你不喜欢听，我就不吹了。”
看着他满腹心事的样子，芮颖突然想起了莲葩，莲葩也是这样的，看起来忧忧郁郁的，满腹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