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自为，请你把上周我们教研组去县里参加‘英语教师基本功’比赛活动的差旅费单子签一下。”王颖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好的。”陆自为拿起水笔签上名说，“这小方很是不错，居然拿了个第一名回来，给我们学校争光了。这可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师傅。”
“主要还是小方自己很要强，肯用功。”王颖谦虚说。
“学校这英语水平的大幅度提高，我真的要谢谢你这位老同学。”自为说，“噢，王颖你来得正好，你看，这是徐子善老师刚送过来的‘纪念建党九十周年征文活动’的三篇稿子，明天就要送到县教育局。上面规定既要交电子稿，又要交打印纸质稿，学生只是手写的。现在快放学了，我的打字速度太慢了，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了。你的打字速度可是每分钟上百字的，比我快好几倍的。所以你要是没什么其它事的话，就帮我打一下这三篇文章。”
“好吧，那你让一下，我来打。”王颖说。
自为便从座位上站起身，让王颖坐到电脑前，说：“等会我去食堂帮你先把饭菜买好，你打好后就保存在桌面上便可。关上门，直接到食堂吃饭。”
“那谢谢你了。”王颖点开了Word文档说。
“应该是我说辛苦你了，小师妹。”自为说着朝门口走去。
王颖转头看了自为一眼，便翻开学生的手稿，开始打了起来：
枇杷树
——一位老党员的人生年华
我们村里有一颗粗大的枇杷树，晚辈们不晓得这树的年岁，只知是村东头的张爷爷家的。
那是一颗苍老的枇杷树。枝杈上深深浅浅的叶片，映出墨绿色的肃穆。或许是尘土遮掩了它的活力，或许是岁月磨去了它的柔美。它，只是守着一身无华的沧桑，把枝杆变成了土地的颜色，默默地伫立着……
儿时，我常在这棵枇杷树下嬉戏。时而摘一片叶子当成手中把玩的小扇子；时而和小伙伴在树下转圈子，看谁先抓着谁。大人们则是在一旁说笑，看着无忧无虑的孩子们。
张爷爷便是常站在枇杷树下的人。听父辈们讲，张爷爷是位老党员，以前曾当过小队长，村干部。据说祖上还出过位秀才，所以还算是“书香门第”。老了后退休在家。可对小孩来说，只知道他是那个会爬着梯子给我们摘枇杷的老人罢了。
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着了凉，感冒了。那时我家还较穷，没有去看医生，只是休息几天，熬一下便就过去了。我躺在床上，喉咙干痛。心想要是有张爷爷家树上的大枇杷吃可都好呀！
果然，阿门！晚上，张爷爷来到了我的家，一手拎着许多大枇杷，一手拿着些枇杷叶子和冰糖，笑呵呵对我说：“小姑娘，你这两天没来枇杷树下玩，你妈说你生病了。我摘了些枇杷给你吃。这可是好东西，对治你的感冒大有好处，它能清肺、止渴。”
我赶紧接过枇杷，剥去皮吃了起来，竟然忘了叫“爷爷”。
张爷爷转过身又对我妈妈说：“这些叶子与冰糖一起煎成汤喝，能治喉咙痛。我怕你家没冰糖，我已带了些过来。”这真是我长大后才懂的“雪中送炭”。妈妈接过枇杷叶等，连连道谢，却也忘了让张爷爷坐下，就站着与他聊起了家常……
夏天的傍晚，我们又坐在大枇杷树下，听张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在这颗树下，张爷爷签下了加入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文书；在这颗树下，张爷爷在年青时呼喊过“大跃进”时代“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豪言壮语；在这颗树下，也演出过“文革”中的历史闹剧：一位“革命闯将”高呼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口号，扬言“人定胜天无所惧，管教老树生两茬”，居然想用大施肥料、裹草保暧的方法让这枇杷树一年结两次果，大有武则天令洛阳牡丹一夜竞开之势。然这天行有常，草木有季，非尔辈所能作主。不久，闹剧也随该闯将一句口误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而烟消云散。同是在这颗树下，村民们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书》上签了字，开始了农村改革步子……“孙悟空大闹天宫”，“林冲雪夜上梁山”，“司马光砸缸救人”，“孔融让梨”等等故事，我最先也不是在课文上学得，而是在这枇杷树下听张爷爷讲的。遗憾的是上初中后，学习任务的加重，回家作业量的增多，使我不得不少去那大枇杷树下了。
去年放暑假时的一个傍晚，将要上初三的我又去了那里。见更苍老的张爷爷用井水浇凉枇杷树下的水泥地面，又将那一只只凳子搬到外面，并把一台21英寸的彩电放到小四仙桌上。只是陆续来听故事的听众与看电视的观众，大多换成了外地来这里的打工者及其子女们……
我仰头望着这颗苍老的枇杷树：巨大的树冠给地上带来了一片遮凉；厚实的叶子汁可为人们消炎去痛；呼出的氧气，让人感觉阵阵清爽；盘曲的树根深深扎入青土中汲取养分，明年又能结出甜美的果实，让人们分享……
我突然醒悟：这不正是老党员——张爷爷一生辛劳、无私奉献的写照吗？
三江私立学校九（2）班 古林非
2011、５、1６
【教师评语】：无白杨之伟岸，无红桃之娇艳，只是一颗平常的枇杷树；无董存瑞炸碉堡之悲壮，无黄继光堵枪眼之英雄，只是一位平凡的老党员。作者将人与树融合于一体,展示他给人予身心的欢快、生活的关爱、道德的启蒙及历史的回味。正是这平凡人所做的平凡事，为党九十岁生日增添了光辉。
指导教师：徐子善
……
“真是气死人了，这次去县教研室开期末成绩通报会，我们学校居然一个表扬也没有。你们倒说说，这２０１０学年度，我们三江学校好多方面都是不错的。”教导主任严建国老师在办公室发着牢骚。
“是呀，我们学校参加县里的文理科学科竞赛也不是各有两名同学得了奖么！其中的文科的古林非同学还进入了前十名呢！”已评为县教坛新秀的小方老师跟着说道。
“古林非的征文还发表到南茂日报上了。”徐子善老师也接话道，“要是论在各级各类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文章的数量来看，我们小小的三江学校可比全县任何一所大学校都要多。”
“象我们这种小学校，九年级总共才六十几个学生，能有两名同学获奖，比例也不低了。”数学沈老师也是很不服气。
“我校每次竞赛只派了四五个人参加，没有按照教研室２５%的参赛比例要求，所以上面没给我校进行统计进去。”
“这竞赛又不是统考，本来就没必要去那么多学生参加。就象这奥运会一样，参赛选手必须达到一定的标准才有资格参加。”秦刚转身问亚君，“那我校的中考体育成绩应该是不错的，也没有表扬？”
“这次会议的重点是通报中考六科成绩总分，我校的总名次比去年虽又提高了一个名次，但仍是倒数第五，那里轮得到表扬。”与严老师一块开完会回来的郭亚君副校长说，“这次没有批评，也已很给面子了。你得进入前六，方有表扬资格。”
“这教研室一直对我们学校有偏见似的，每次我们学校得个什么奖的，他们反而不太开心。象以前我们学校得了英语讲故事比赛一等奖，教研室不仅没有没有什么表扬，还似乎用怀疑的目光看待咱，好象嫌评委不够准确，没把这一等奖评给畚山二中，或是实验初中；再如前年王颖老师的女儿中考得了个全市第三名，他们便象是这三江学校不该出这样的高分似的。更不用说那些社会机构组织的活动了：就算是小迪的书法作品在南茂市里得了个一等奖，县文化局还特地送奖状到我们学校来，可教育局、教研室屁都没放一个。”黄益法老师数说着。
“你们这些人干吗这么气急？我这个当校长的都没放在心上，你们生这种气，白损了自己的身体。”陆自为在门口听了一会，走进了教导处。
“陆校长，你是没去这会，听着实在有些气人。亚君说没有公开批评，我是感觉暗里有好些话里带剌，是针对我校的。说什么‘还得讲教学质量是一所学校的生命线，其它你跑得最快有什么用？你能跑过汽车吗？外面搞得最花花绿绿，这奖那奖的，考分不够，能上得了畚山高级中学吗？这里做义工，那里搞互助，这能得到中考加分吗？游泳游得最好，中考又不考这个，老百姓是不会承认的！老是想着学习这个国家的所谓长处，吸收那个国家的所谓经验，这有用吗？中国的教学，还是要从中国的实际出发的。怎样把学生的成绩抓上去，这才是铁的规律！’陆校长你说这些话不是很明显是对我们学校说的么？”
“这种话我以前会上听过多了。”自为笑着对严老师说，“看来亚君年纪虽轻，却比你沉得住气。”
“这主要是教研室里的教学质量观与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观是不一样的。大家拿着不同的尺子，也就难以去度量同一个事件了。”亚君说道。
“要是我去参加会议，我就当场对这倪主任说：考分最高又有何用？掉在河里淹死了，就什么也没了。”秦刚愤愤道。
“小伙子，你这是明显的与人抬杠，变得也是蛮不讲理了。”自为对秦刚说。
“我看秦刚说得有道理，去年他们实验中学不是有一个所为优秀学生跳了楼么，听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这人将来还有什么用？”沈老师接话说，“政府还为此赔了四十万。我看这钱应该让他们学校自己出才是。”
“实验中学是政府的，学校的行为是代表政府的，所以这钱是该由政府出的。”自为解释道。
“说起这跳楼，我与亚君在畚山二中又发现一个怪现象：他们学校的宿舍走廊上都装上了防护铁栅栏。好端端的一个学校，弄得象个监狱一般。”严老师说。
“听他们学生说，夜里上厕所也得至少两人一快儿去，且对时间也作规定的。这能让学生自主发展吗？”亚君补充说。
“唉，一所学校为了防学生跳楼，搞到这种地步，我也真的很无语了。”自为叹气说，“再说学生真的要轻生，这也是防不胜防的，难道你连教学楼、实验楼等等全装上铁栅栏？”
“是啊，要死还可以跳河、喝农药的。又不一定非得在学校里，在家里、在外面都可以找死的。”沈老师也说道。
“这死在外面，可就有理由推了，只要不死在学校里就好。”徐子善老师说。
“是的，许多人可能都会有这种想法。但细细想来，就算是校外的跳楼事件，真的与学校教学一点儿没关系吗？一个人要跳楼轻生，不是仍一块纸巾那样轻松随便，是要付出多么大的勇气！对他（她）来说，不是很大很大的压力是不会跳下去的。尽管学生跳楼的原因是各种各样的，一部分确是与学校无关的。但据媒体披露，即使是校外的学生跳楼，有相当一部分是与学习、考试等压力大有关。若要用装铁栅栏来防止学生的跳楼，这是否透露出当今教育的一些无奈与悲哀？”陆自为又感慨说。
“就算是死在学校里同样可以推责的：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差，抗挫折能力弱；或是其它早恋什么的。”秦刚说。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所以我们还是按自己的模式进行我们的教学。”自为对众人说，“我们学校可没有人家学校的这种担心，即使是参加数学、科学竞赛辅导的同学，也不是压力很大，而确实是自己的兴趣与爱好。要是吃不消也是可以退出来的，也不会有同学取笑的。”
“是的。我们是真正做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所以要是用全面的质量观来衡量的话，我们学校不仅不会落后于人家，而是处于领先的。”亚君说道。
“亚君，你与陆老师一样，也自吹自擂了。”秦刚笑道。
“这可不算是自吹自擂，这叫实事求是。就拿这德育教学来说，这次我们学校采用让小孩子去教育、管理、约束自己家里的大人们，已经取得一定的效果：家长们隨地吐痰、乱扔垃圾、乱闯红灯等等不文明、违法行为已明显减少了。”自为说道。
“是的，有好多大人，对城管、交警的劝解很是抵触，阳奉阴违，或是当面认错，过后再犯，屡教不改。可拗不过自家小孩的劝告：为了让自己孩子在学校里获得更多的品德加分、表扬，还是慢慢改掉了许多陋习。陆校长，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一招的？”徐老师说。
“这其实并不是一种新的发明，我是从上世纪三十年代陶行知先生的‘小先生制’中得到启发的。当年陶行知先生的‘小先生制’主要是用于让小孩子教大人们识字、学知识。目的是让‘教育知识变成空气一般，弥漫于宇宙，洗荡于乾坤，普及众生，人人都得呼吸’。而我今天也只是将一些道德知识、法律知识等让小孩子去教自己的家长、亲属、亲戚等，再辅于适当的奖励表彰，让这些知识也变成空气一般，弥漫于宇宙，洗荡于乾坤，普及众生，人人都得呼吸而已。而且，学生在学校学了这些知识后，在去再教育大人的同时，也能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知识与行为。所以它既‘是一种教学方式，又是一种学习方式’。”
“是啊，有时我们大人们的日常行为习惯还不如小孩子好。当在山道上散步时，一不小心，便随手就把瓜果纸袋往路边扔，这时我儿子就要大声训斥了，还爬下路基去把这纸袋捡上来。你说这我还好意思再乱丢垃圾吗？”小方说。
“可见，这种‘小孩管大人’的德育方法还是起了不少作用的。我想经过一段时间的巩固，传统陋习至少在我们三江学校及江溪乡会越来越少，文明礼貌之花也将开遍这畚山大地。‘助社会之进步’宗旨得以慢慢实现，这才是我所最关心与欣慰的。”自为对众人说，“至于能不能得到教研室的表扬，不必过于计较。正如刚才亚君所言，我校的教学质量观与他们的是不一样的。”
“是的，我们要保持一颗平常而坚毅的心，不陷于世俗的泥潭中，孤芳自赏也罢，自命清高也罢，朝着我们的目标，坚定地迈进。”亚君接话说，“我也赞同陆校长的观点，这教学质量并不是一张试卷就能全面反映得了的，真正的教育质量，要在今后长期的社会实践中才会显示出来。我自信，也坚信：终有一天，江溪父老，会感激我校给于他们子女所授的教学，社会大众也会承认我们今天所做的事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