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发衣裳了！发衣裳了！”小芳老师蹦跳进六年级办公室，对正在批改作业的郑红霞老师说，“陈老师让我告诉大家，快去总务处领新西装。”
“那套教师的校服做好了？”郑老师抬起头问。
“是的，徐村长与小何师傅、马师傅刚装过来。你们快去领吧，我再去通知其他办公室。”小芳甩着马辫说。
“好叻。”郑老师立刻扔下笔对同事说，“我们拿新衣服去。”……
总务处一下子挤满了人，何梦芸与徐村长、马师傅三人忙着帮老师们挑出各自的那套西装。“老师们可要看清楚了，每件里面的小袋标签上有一个姓名与服装的号型，找对自己的，千万别拿错了。”梦芸大声喊着。
韩老师终于找着了自己的那套，拿着这一步裙在身上摆放着。“这裙子太时髦了些，我这老太婆可有些穿不出去。”韩老师对身旁的郑老师说。
“什么老太婆？才四十出头，比我没大多少。”郑老师也摆放了一下说，“别把自己看老了。我看这裙子蛮好的。”
“韩老师，你们找个地方去试穿一下，如果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太满意的，我拿回去明天再改一改。”梦芸扭过头来说。
“是呀，就到隔壁我们六年级办公室去吧。让男老师出去，暂别进来，把窗帘拉住就可以了。”郑老师说。
“有什么好神秘的，让我们出去，拉好窗帘。又不需要脱光，只是脱掉外套，套一下西装而已。我们才不会看你们换长换短的。”工会主席邓焕说道。
“你嘴上越这么说，心里就是越想偷看。你们男人这点鬼心思，谁不知道？”郑老师对他说。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你们主动脱了让我们看，我们还不一定要看呢！”秦刚对邓老师说。
“喂！小芳，秦刚这嘴那么臭，你怎么与他接得上吻？”韩老师高声朝英语老师喊道。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小芳的脸红了起来，狠狠地瞪了秦刚一眼：还不长记心，这些人可不是好欺的。
“秦刚，我们知道，我们这些半老徐娘远远比不上你那小芳的玉体那么美妙，确是不值得你看的。那你到说说小芳是如何的好看，如何的美？如何的白？如何的妙？”数学沈老师也过来对小伙子说。
“是呀，秦刚，小芳到底比我们好看多少？”金副教导也凑起了热闹。
“秦刚，小芳的那个地方你觉得最好看呀？”连男老师们也跟着起哄道。
“好男不跟女斗。”小伙子拿起衣服，回自己办公室试西装去了。梦芸看了这师弟一眼：谁叫你自己去惹毛她们。
过了一会，老师们换上西装又陆续回到总务室。“大家觉得合身吗？”梦芸问道。
“很是合身，到底是大工厂来的师傅做的，比我们这里的土裁缝做的挺括多了。”众人说道。
“这是第一次给你们学校做服装，何主任是特别用心：当初量身材时就量得很仔细；你们每一套西装都是她亲自裁剪的。”马师傅说。
“是的，我们是挑了技术好的学员缝制的。且每做好一道工序，需经我与马师傅检验过关后才可做下一道工序。关键部位也是我与马师傅亲自做的，我怕砸了我们培训班的牌子。”梦芸接话说。
“这西装确实是好，可我觉得还是男老师的长裤自然些。这一步裙，合适象小芳、学群她们年经人。我这年纪穿，总有些别扭，穿出去，人家会笑我老风流的。”韩老师看着自己的裙子说。
“我说韩老师，象我们这样的年纪才更应该穿嫩相点，保持一颗年经的心。”金副教导过来说，“你平时穿的有些老气，这套西装使你年轻了好几岁，漂亮多了！大家说是不是？”
“是的，韩老师，在我们老家，穿这种裙子的人是很多的。有几所学校的教师服也是这种式样。大家都穿起来，你也就会自然了。”梦芸说。
“对，我建议明天我们大家都穿这西装上班。到时韩老师你一个人不穿反而显得另类了。”金老师对她说，“现在也已放学了，我就不换了，直接穿这回家。”
“穿这回家？”韩老师惊诧道。
“怎么？不可以？”金老师反问说，“想不到你韩老师平时叽里呱啦的，什么都不怕，可在这穿衣上还这么保守。”
“韩老师，你穿这套衣服好看多了。”门口的几个学生伸进头来说，“若下面配个长统袜就更好了。”
“你看，连学生都说这裙子好。”小芳接话说，“这长统袜我有的，给你两双吧。”
“你们看，我们学校老师的校服漂亮吗？”陆自为从学生中挤了进来说。
“陆老师，你也来了。”梦芸叫了自为一声。
“怎么，都已经订婚了，还称呼陆老师？”韩老师转头对梦芸笑道。
“他是教了我三年的老师么。”梦芸答道。
“许广平称鲁讯、宋庆齡称孙中山一直是‘先生’的。”梦芸辩道。
“那你们生了小孩，难道要小孩称呼他为师爷爷？那还不乱了套。”郑老师笑着说。
“这……到那时再说罢。”梦芸脸红了起来。
“许广平与鲁讯、宋庆齡与孙中山都是伟人，你我乍能与他们相比。梦芸你就叫我自为好了，省得人家再找话题。况且我也比你没大多少。”陆自为转身又对众人说，“我们是应该穿精神些，别让城里人把我们看土了。下次谁要出去参加教研活动，就可穿这套西装，这样上台发言，多有风度！”
“对！下个月到县里参加‘庆六一歌咏比赛’的老师就都穿这套服装，让人家看看我们三江学校老师的风采。”金老师建议说。
“好！”大家开心地应道。
“陆校长，这届初中生拍毕业照时，我们老师都穿这校服，也照一张集体照，放到宣传窗里。肯定很有气派的。”吴焕之老师也建议说。
“好的。到时大家可别忘了穿上这西装。”自为高声对众人说。陆自为走到徐村长面前说：“小徐村长，今晚你和马师傅等就在我们食堂吃吧。”
“好的，我也还有事要与你商量呢。”村长答应道。老师们也陆续走出了总务处。
吃过晚餐，在三楼校长室里，陆自为给小徐村长、马师傅等泡了茶。“我自己来吧。”梦芸接过自为手中的开水瓶说。
“陆校长，前两天，县教育局长把我与赵乡长特地叫到局里，谈了好久，说县里准备在我们溪南村靠近畚西公路的那边建一个职业教育中心。”小徐村长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说。
“这好哇。这畚西公路拓宽后，会大大改善这山角落的交通条件，以后也会改变这里的很多方面面貌的。”自为在村长旁边的木沙发上坐下说。
“这畚西公路拓宽工程马上就要动工了，而且这次与西边邻省也已协调好了，他们那边也进行拓宽，两年后这将是我们两省间的又一条交通要道。”徐村长说，“所以新办的职教中心将来是不光面向我们茂南整个大市，还准备招收邻省靠近畚山的几个县。”
“那规模就比较大了。”梦芸插话说。
“那是要分三期建造的，现在一下子没那么多钱。”徐村长喝口茶说，“一期工程投资只有八百万，其中一半还是政府贷款的。完全建好可能要到三五年后。”
“那第一期工程准备开哪些专业？”自为问。
“县里听取了你上次会上的建议，准备开服装设计与缝纫、烹饪、果木栽培、特种养殖等四个专业，共八至十二个班。前两个专业目前主要是为出去打工准备的，后两个专业是着眼于本地山村经济发展的。”徐村长说，“虽然班级不多，但行政楼、食堂、宿舍等得同时造好。还得有实践基地。所以这八百万也是很紧张的。”
“好在你们这里的物价、工钱比我们老家便宜许多。否则是肯定不够的。”自为也喝了口茶问，“这一期工程何时造？”
“县里这次抓得很紧，地也已经基本征好，下半年就开工，准备明年的下半年招生开学。”村长回答说。
“那跟我有何关系？说要跟我商量商量。”自为望着小徐问。
“不光跟你有关系，可能跟小何、老马两位师傅也有些关系。”村长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文化，不会教书。”马师傅惊奇地问。
“是这样的，你们上一期服装培训班的社会反应很好，打工的学员只去了东部两个月，最少的也拿了两千回来，最多的赚了近四千。这里的山民做一年可也没那么多收入！我在村里的收入一年也不到五千。所以这第二期培训班比上期又多了几人。”徐村长说道，“基于这形势，县里准备下学期在我们培训班的地址先招收一批初中毕业生，把这‘服装设计与缝纫’专业先办起来，积累些经验。到明年下半年新教学楼造好后再搬过去。”
“就是说下学期这培训班改成职高班了。”自为说。
“是的，估计仍是两个班，县教育局说。”徐村长说。
“职高可与培训班不同，不单单是技术培训，还有基础文化教育。”自为说道。
“是呀，所以才说与你们都有些关系。”村长看了众人眼说，“对这两个班，教育局暂时只能派一位老师过来，只担任品德修养与语文课的教学，并兼任一个班的班主任，其余的课程得由你校及两位师傅来辛苦了。”
“徐村长，我可不是师范院校毕业的，可不会当老师。”梦芸急着说。
“你还好，毕竟也是职校毕业生，我可更不可能当老师了。我自己也只有初中毕业，而且两门学科还是补考的。”马师傅对梦芸说。
“这些你俩不心担心，这两期培训班不是管得蛮好吗？上面也只是让你们教缝纫技术方面的专业课程，与培训班的差不了多少。”村长说。
“我想也是的。这职业中学的老师应以技术为主，着重其专业性。”陆自为也跟着说，“不过这毕竟是职业高中，总还有些其它课程吧。”
“是的，其余的如音、体、美等课程想暂时由你们三江学校的老师兼任一下。”徐村长说道。
“这美术、体育还好办，我校的吴焕之、秦刚一老一少两老师都是不错的，就是那音乐却是我校的薄弱学科，实难挑出较有实力的老师。”自为显有难色。
“没关系的，陆校长，你就抽一个过来，每周每班也只有一节课，撑过这一学年便可。第二学年起，等畚山职校步入正规后，便由新学校他们负责了。然这服装班的专业课程还是需要两位师傅。”徐村长对梦芸与老马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我是不会教书的。”老马推辞道。
“你别发急么，只是让你担任实践指导老师，跟培训徒弟一样的。”村长转身又对梦芸说，“你可要讲一些服装设计与缝纫方面的专业课程。”
“我可能也不行。”梦芸为难道。
“你可是正规职校生，只要把当初职校老师教你的搬过来用一下就是了。”村长说，“教育局局长说了，我县现有的的职业学校很少，一下了要扩大起来，这师资可太缺乏了。以后肯定还得到外县去招聘。”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梦芸说。
“今天本来就是教育局让我来跟你们透透风的，不是要你们马上回答。你们可商量商量，不过这个月底前得给个回音，上头也好早作安排。”
“那好吧，我们认真考虑，与相关老师再商量后给你答复。”自为说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马师傅，我们该回村里了。”徐村长起身说。
“还没到九点呢，你们就不多待会？”梦芸看了看墙上的钟说。
“忙碌了一天，你们也该早点休息。”村长对自为俩笑笑说。
“那我开车送你俩过去。”自为说。
“送什么呀，我们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点路，还怕被人抢了？”老马师傅也起身说。
“那我们就一块下楼去。”自为招呼梦芸说。
送走小徐村长俩，自为与梦芸也回宿舍楼。自为走进自己房间，梦芸跟着进来，急急说：“陆老师，你说我该不该当这职校老师？”自为也没回答，转过头看了梦芸好一会。
“你盯着我干吗？怎么不帮我出主意？”梦芸被看得不好意思，撅着嘴说。
“用得着我帮你出主意吗？”自为反问说。
“你真坏！”梦芸轻轻捶了自为一肩帮娇声道。
“当了你三年的老师，你的小肚鸡肠我还不清楚？”自为拉梦芸到床沿上坐下说，“在办公室里，我就看出你心里就很想当这老师。”
“我是傻，一下子就让老师你看穿了心思。”梦芸红着脸说，“不过你考虑过实际问题没有，你答应今年冬天我俩结婚，那婚后我们就这样老是分居两地不成？”
“这……”自为被这梦芸问得塞语了。自为当然是考虑过婚后怎么过，但把她调到三江学校来，总感觉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有走后门之嫌。
“现在又不是革命战争年代，也不是‘文革’时期，已少有两地分居的。要你放弃这三江学校，回到雷龙公司，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只有我来这里了。现下不是正好有这么个好机会么，难道你会轻易放弃？”梦芸也反问道。
自为突然感身旁的梦芸长大了许多，已不是当初那个吵吵闹闹的初中生了，不光在工作上，生活上也是很有主见的准夫人了。自为一把把梦芸搂在怀里说：“我当然舍不得放弃这天赐良机。梦芸，你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以后可别再叫我老师了。免得又被这里的老师们取笑我俩。”
“当初在初中的时候，我们学生中就有背后称你‘自为哥’的，那我就叫你自为哥吧。”梦芸抬头望着自为柔柔说。
“不行不行。这早就让秦刚他们取笑过。干脆点，就叫我‘自为’是了。”自为轻轻在梦芸的红苹果脸蛋上按了一下说。
“‘自为’，好不习惯哟。”梦芸抱住自为的脖子说。
“叫着叫着就习惯了。这里又没人你就试着多叫叫。”
“这次就算了，下次来畚山时，也算成同行了，我再改称呼吧。”梦芸松开手说，“说正经的，虽然我想当职校的老师，可我毕竟只是职高毕业呀，还不知当不当得了呢？”
“有志者事竟成。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做老师的。中学肄业的刘半农还当上了北大的教授呢！”
“你别老是拿那些名人与我比，我能比得了他们吗？”
“但你的确不笨呀，培训班里你讲得蛮好的。你要有自信。何况你背后还有一位正宗的指导老师呢！怕什么？”
“说得也是。指导老师就在身边，这老师还是老公呢，总会悉心指教的。你说是吗？”梦芸在自为腋窝捅了一下说。
“那当然。”自为抱紧梦芸说，“不过，宝贝，你自己可也要用心用功哟，可不能再象初中那样。”
梦芸挣开自为，站正到自为面前来了个立正说：“报告老师，我以后保证听你的话，认真读书。”
“错了，是认真教书。”自为一把把梦芸拉回怀里说。
“嘻嘻。我当年就是经常这样向你保证的吧？”梦芸撒娇说。
“多亏你还记得。如今可不能再这样‘虚心接受、死不改悔’了，小心砸了饭碗。”自为撩拨着梦芸的头发说，“我再帮你去报个师范类函授班，学一些教育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也拿个大专文凭。”
“要我再去读书？”梦芸一下坐直身子惊叫道。
“你毕竟是到职业高中任教，就算技术最好，若没有文凭，很可能会让人瞧不起的。而这函授是获取文凭中最容易的方法了。以后最好继续再读本科。”
“读本科？不是做梦吧？”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初中课本上的名句白背了？”
“到时考不出，你可别骂我。”梦芸扭了一下头说。
（上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