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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岁月 中部(三十八)

在阿傻的日记里关于这一段的记述,他用的文字很多可以说是比较详细,文中写到:昏暗的灯光下父亲坐在那个破旧的椅子上,拖着病重的身子给自己讲他那过去的一幕又一幕,当听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再也忍不住偷偷地哭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归根揭底还要回到那个大集上。

  那个大集在离家有十里地左右的惠民,当时称为地区后改为县与阳信同级,就是因那里有个地名叫惠民沟,于是惠民便由此而得名,故事的起因也就在那个大集上。

  随说是大热天可赶集的人却不少,应该说是拥挤不动。阿傻的父亲等人赶这个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要说地形可能他们比当地人也陌生不了哪去,“大个子!我看咱还是去咱卖碳的那个老地方!”

  到了集上已经是接近中午,阿傻的父亲从自己肩上的包袱里拿出水壶喝了口水,便对着大个子说出自己的建议。

  “好!那地方在个中间人最多,走!”

  “我靠!这个集不小哇!我这还是第一回到这来哩!”

  听了大个子的话,一旁的老木(没)两眼睛不够使的了,他一边这看看那看看嘴里不断的自言自语。

  “你没到过的地方多啦!切!”

  走在前边的大个子对他说话向来都是硬碰硬,没个软和时候。

  “去你的大个子就你去的地方多,我不是第一回到这边来吗?哎呀!就是不知道咋样?试试吧!”

  一边和大个子斗这嘴那老木(没)一边在心里不断的打着盘算。

  “这注意还是你出的——咋了?蔫了?别瞎盘算了,快走吧!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完了再说。”

  他后边的孙二胡说话从来不打草稿,张口就是一句。

  “好哇!那等会先把你牵出来,让人家看看你是骡子还是马啊!”

  “我靠你!大个子……你就是专门给我做对!胆大……!”

  “哈哈哈哈……!”

  大个子原来不光对老木(没)那样,感情他对孙二胡也是一样的待承,他刚说完人们就哈哈大笑起来。

  “呀!快看呐!咱这大集上来了唱戏的了!”

  “真的呢!快过去看看!准备唱啥戏呀!”

  “人还不少,肯定唱的不错!”

  “可就是不知道唱的是哪一段?”

  “吕剧!等会唱起来你一听不就知道了吗!”

  “不用问!肯定是吕剧,咱山东人最爱听的就是它!”

  “得亏了今天出来赶集不然就错过这好戏了,哈哈!”

  大集上人们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中,阿傻的父亲等人选定了自己的场地开始摆设摊子。

  老木(没)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了鼓、板;那姓王的则找了一个木墩子就近老木(没)坐下来双手端好自己的三弦;大个子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自己的行头;阿傻的父亲则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戏装;大家都各忙各的准备开场。最后便剩下了那个孙二胡

  “二胡子!快点对弦,先由千元上场啊!”

  早已收拾好的大个子站在那里对着老木(没),和左边的孙二胡大声吆喝着催促着。

  “知道了!请好吧!”

  随着满不经意的回答,再看孙二胡,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寻了个半米多高的木墩子,也是就近老木(没)靠左边放了下来,他首先一手紧攥着自己拿心爱的二胡,一边哈下腰把那张长满横七竖八皱纹的脸近贴在那树墩的上面,鼓足了气使劲吹干净了上面的尘土,而后再从自己的怀里变戏法似的扯出一块黄色的四方小手巾轻轻铺在了上面,直起腰看着小手巾确实铺好了,这才稳稳地慢慢转过身子欠着屁股慢条斯理地坐了上去,远远地看上去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角不差半点尺寸。他坐好之后首先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而后又轻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子上的那副老的没法再老的墨镜,这些还不算完只见他又用右手从自己的怀里,慢慢的扯出一块极为干净的白色小手巾,头也不低一下,又很细心的铺在了那早已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上,旁边的大个子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慢慢的折腾着,心里那份气简直就别提了,一个劲儿在心里狠狠的着急:“我说老哥!你快点吧!别在那丢人了!唉!”可这只是他的心里话嘴上又不能说出来,因为这不是在家里不然他会很没面子。所以他只能干着急地站那耐着性子的等着、等着孙二胡尽快的忙活完了。可那孙二胡似乎讲究起来没完了,他又从怀里扯出来一块白色小手巾慢慢的铺在了刚才的那块上,之后一块、两块、三块……阿傻的父亲站在一边随着他一块块的往外拿,他便仔细地数着,到最后正好是八块,八块干净的小手巾都铺在了那二郎腿上。“我的娘啊!二胡子……你是真能以吓折腾!”阿傻的父亲心里一边暗暗地叫着苦,一边满脸无奈的轻轻摇着头。终于做完这一切了,再看孙二胡把自己心爱的二胡往那铺着八层小手巾的腿上高高一竖,伸出右手放开弓子,那本已经很直的腰板又使劲的往后挺了挺,那让墨镜遮住的双眼也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但见他的头不断的微微摇晃——准备开拉……!

  大集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们更注视着他这位似乎不同一般的老艺人。

  “哎呀!你看看,这个拉二胡的老头肯定不简单。”

  “嗯!我看也是,别的不说就看那架势、那派头就知道了。”

  “是啊!是啊!这个当子里差不多就他资格老了。”

  “就是啊!看来人家是个从小的科班出身,有一定的功底子,你看看人家这穿戴、这一戳一站就与众不同。”

  “演员唱的好还得有个好拉弦的才行啊!看来今天咱们惠民有福,来了这么好的戏班子!”

  “是啊!是啊!”

  各种夸赞的声音从周围的人群中小山一样地压过来。

  “哎呦!我娘啊!等会一拉可千万别把人都给拉跑喽!”

  阿傻的父亲看罢在心里是苦笑不得!

  “各位乡亲!俺们是阳信县的,今天来到贵宝地不为别的,您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唱的好歹还希望您多多担待,在此我代表俺的兄弟们向咱惠民的老少爷们们说声感谢啦!时间不早准备开场——千元!你先上吧!开始!”

  大个子紧走几步来到场子中央,他大声的向围观的人群说了几句压场白,之后他身子熟练的往后一撤步,就在那一刻身后的老木(没)紧跟着便敲响了鼓、板,声音刚落孙二胡坐在那里整个身子连摇头带晃脑——正式开拉!

  “我的娘啊……!”

  人群顿时炸了窝。

  “老汉今年八十多、好像路旁草一棵、活过了春秋十八月、还不知来年……活不活喽!”

  几句叫板之后,阿傻的父亲随着那好歹的弦子声,咿咿呀呀的便唱起来,他的声音很沙哑,唱的那段戏也是很让人伤悲,就像是在唱他自己的前半生一样,听起来那么让人伤心。

  “大哥!咋样?听着好不?”

  “我是听唱戏不是听啦弦,给人家钱,回家!唉!我老天呐!这可叫啥呀啊!”

  “哎呦我娘啊!以后可别再说大话了。”

  “就是啊!还是咱们不懂啊!唉!”

  “行啦!有不比没有好,总算是听了,人家那个唱的可是没得说,就是好听!”

  “不然我早走了。”

  “我也是,赶快给钱吧!不早了也该回家了,都下午了。”

  场子外的听戏人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他们有的在埋怨、有的则在叹气、有的则从兜里掏出钱往老木(没)面前的那个小鼓上一放,而后转身便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面前那花花绿绿的钱币老木(没)高兴的脸都走了型。

  阿傻的父亲卸下了戏装,人们都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老木(没)把钱叠整齐十分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二叔!这钱等到家后我再给大伙分开,在这大集上就别分了,你看好不?”

  “行!这样最好!”

  “千元!咋样?这回挣的不少吧?咱这二胡……拉的不错吧?啊?”

  阿傻的父亲正和老木(没)小声的说着话,一旁的孙二胡冷不丁斜着插了一杠子。

  “去你的吧!好个赖!要不是千元人早跑光了,就你那破二胡……哼!”

  孙二胡的自我夸奖招来了大个子那一顿狠狠的连珠炮。

  “嘿!大个子你就是给我不对劲,不信,要是我一个人拉肯定……!”

  摘下眼镜孙二胡放开了那破锣嗓门。

  “是!肯定……全集上就剩你一人儿了。”

  一旁的老木(没)也不紧不慢的开了腔。

  “嘿……老木(没)你也和大个子一般见识,千元!你说说我拉的孬吗?”

  面对大个子和老木(没)针尖一样的话,孙二胡把话头转向了阿傻的父亲。

  “不错、不错……好好好!”

  阿傻的一边父亲随口扔着那几句旁人都听腻了的那几个字,一边转身准备开走。

  “还是人家千元,你们懂个啥?”

  “你厉害……就你最好,行了吧!快走吧!不走你就住在这里。”

  “啊?哈哈哈啊!走!走!哈哈!”

  老木(没)的几句话终于说到了孙二胡的心里,他开心的大嘴都快裂到了腮帮子。

  已经傍晚时分,刚才的那份灼热也渐渐转凉,集上的人开始慢慢散去,正当他们都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回家的时候,从他们的身后急火火的传来几个人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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