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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幸福路上》第十二章 女人·腌菜·寡妇的心思

第十二章

女人·腌菜·寡妇的心思

对于十六岁的李小满来说,“女人”这个词现在就如东家菜碗里一块香香的咸鲞,让他吃饭时搁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开了,满嘴生香啊!

十六岁了,李小满眼里所看到的不再是“女的”了,而是“女人”。虽是一字之差,这就不同了,目光里有着别样诱人的风景。李小满现在看女人,目光是瑟缩的,又是大胆的,一眼扫过去,总是对准了眼前女人的三个地方,脸蛋、前胸和后臀,就像持枪高手的点射,“嗒、嗒、嗒”三声,收枪入袋。然后放在心里去费思量了。

李小满跟着姐夫做工,走过了一个村又一个庄,看见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女人!就像姐夫说的那样,他已懂得挑拣姑娘了。有时夜里躺在床上,他的脑海里就会映现出一个个女人生动的形象来,鹅蛋脸的、柿饼脸的,浓眉的、淡眉的,单眼皮的、双眼皮的,眍眼的、凸眼的,高鼻子的、塌鼻梁的,厚嘴唇的、薄嘴唇的,如青蛙大嘴的、如樱桃小口的,挺胸的、瘪胸的,撅臀的、垮臀的,肤黑的、肤白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的女人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鼻子却塌得难看,有的女人一张脸好看,那身材却又不入眼……

思来想去,在李小满心里,只有两个女人最好看,一个是唐小梅老师,一个就是已去世的自己的大姐。

每年到了踩腌菜的时候,厍里村的男男女女都要说起一个故事,也不知传言了多久,更没有人能证实这个故事的真假。

说村里以前有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先是干得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一起干活的人一见这阵势,就赶快帮忙把这个人弄回到了他的家里,用手试那鼻息时,没有一点出气;又请来一位老中医,拿银针这里扎扎,那里扎扎,也是毫无反应。

老中医说声:“死了,准备后事吧。”

家人一听,真是痛哭流涕啊!就请了道士和风水先生到家来进行丧葬的事情。

可正在给他换寿衣的当儿,这个人突然之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问:“家里在做啥的?”

房间里的人一看,锐叫一声:“妈呀,诈尸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争抢着冲出了房门。

这个人脱下刚给他换上的一件寿衣出了房间,来到堂前,惊问:“你们这是?我又没死,搞这些鬼名堂做啥的——我的竹烟筒呢,赶快拿来让我吸几口烟。”

大家终于知道这个人没死,不是诈尸。

家人说:“你还没死?你知不知道,你都躺了一天一夜了,不以为你死了才怪的。你没死,我们倒快被你给吓死了!”

这个人说:“我是死了,可是阎王不让我死,他说我还没到死的时辰,所以说我就又活过来了。”

大家一听他这些怪话,真是既惊讶又疑惑,就赶快叫这个人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人咧嘴笑笑说:“我这次所经历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就说给你们听听——我不是正在地里和几个人一块干活吗?”

大家赶紧回说:“是的,是的。”

这个人说:“我正干得好好的,一抬起头来,就看见迎面走来两个凶神恶煞的人,一个手拿铁链,一个手握一根黑色的棍子。拿铁链的人一见我就说:‘找到了,是这个人。’只见那个拿棍子的人一听,就一个箭步向前,举起棍子朝我脑门猛抡下来,我‘扑嗵’一声倒地就人事知了。”

说到这里,这个人停了下来,香喷喷地吸了两口烟,“噗”地一口吹去了那烟筒瓢里的烟屎。

大家吞了吞口水,闪闪眼,赶紧问:“接下来呢?快说,快说!”

这个人继续说:“悠悠之间,我感觉自己就飞了起来,飞了好长时间,就到了一个地方,我总算醒过来了。我睁开眼睛一看,妈呀,只见一扇黑色的大门两边,一边一个笼子,里面站着两个人,每个笼子里都有一条大毒蛇,在撕咬两个人身上的肉吃。两个差役对我吼着:‘走,快走,个穷鬼,这一趟差事没在你身上捞到一点油水!’我就被推搡着进了大门。一路进去,两边都是鬼哭狼嚎啊,看见好多的人在那里受罪,有正在油锅里煮着的,有剁手剁脚的,有被从一个大石磨的磨眼里倒插进去磨得血水四溅的,一双脚举在空中狂乱地跺着……五花八门,我都不敢看的。施刑的人发出狰狞的笑,在问:‘你再干不干坏事了!’回答的都是痛苦的求饶声。我吓得浑身颤抖,几次摔倒在地,又被拽起来继续向前走,手上脚下的铁链‘哗啷啷’响。终于走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里,好几层的台阶上,一把椅子里坐着一满脸凶恶的大王模样的人,那就是阎王爷。他一见我,就喊:‘去拿簿子来。’我看见一个喽啰立即从后面的内室里捧出了一摞厚厚的簿册放到他面前,翻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对那两个抓我的人说;‘怎么搞的?你们抓错了,这两个人同名同姓,你们弄混淆了。这个人还没到时间的,他还要吃满三大桶臭腌菜才能来报到,我看也是个可怜人,你们让他好好吃一顿再送他回去继续种地吧。’说完又对我说;‘进来时你都看见了,那些受罪的都是一些上辈子干多了坏事的人,先让他受尽酷刑,然后再丢到凡间去投胎变些畜生,像牛啊、猪啊、狗啊、鸡啊等等,那叫报应!’我当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该受哪一种酷刑,一听这话,终于放下了心,赶紧回说:‘不敢、不敢。’磕头如捣蒜。我被带到一个屋内大吃一顿后,抓我的两个人就送我回来了,送到半路上把我一扔,我就醒过来了。”

三大桶臭腌菜,要都进一个人的肚皮,那得捱上一十几年的时光;后来这个人在后半生里修桥补路做好事,活了二十年后,才死去了。

初冬了,又到了踩腌菜的时候,家家都要踩的,否则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那可就没菜吃了。

厍里村人把菜园里一蔸一蔸肥绿的白菜用刀剜去了,一担担挑到门前的河里洗净,晒在河边的草坪上。等到这些白菜晒蔫了,就可以收回家踩了。踩的时候,先把一个大木桶洗净,男人又把一双脚丫子搓洗干净了,就站在一个圆木桶里“噗哧噗哧”地踩,木桶绝对不能漏水,直到将一蔸一蔸洗净晒蔫的白菜踩得严严实实,在踩的过程中要一层一层地撒盐巴子;踩好了,最后再在白菜上面放上准备好的削得光滑的竹片,又压上一块大石头,才算结束了。一天,两天……时间一长,白菜就挤出黄水来了,这时的腌菜也就熟了,可以从木桶里捞出来吃了。吃的时候菜叶子归菜叶子切了弄,菜帮子归菜帮子切了弄,尤其是菜帮子,金黄色的,又脆又酸,很是可口。

厍里村人一边做着踩腌菜的事,一边传承和延伸着这个故事。

“也不知自己还要吃上几桶腌菜才能去阎王爷那里报到的。”

“嘻嘻,只要活着,吃臭腌菜都是香的,我可舍不得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谷子、奶子……”

“你这个下流坯,就会讲一些怪话的,当心死后到阎王爷那里割你舌头的!”

“……”

李文思是踩不动腌菜了。

他现在不但咳嗽得厉害,而且吐出的痰中带着血丝,医生说他的肺部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到底是啥原因,还是要到大城市的医院去做检查和治疗。医生还说他这种病是富贵人得的病,要吃好的,不能干活,不能受气,心情要放开朗,这样兴许能好起来也说不定。

李文思听了医生的话是直摇头。吃好?谈何容易,一日三餐能有白花花的米饭端起来“吧唧吧唧”地嚼着就谢天谢地了,还能天天大鱼大肉香香地吃着?那不是做梦吗?不干活?那不更是扯淡吗?一个农民不干活他吃啥?去喝门前河里的水能填饱肚皮?说到受气,这就要念着菊叶的好了,自己这么一副鬼样子,她从未在他面前发过脾气,蒸个鸡蛋羹出来,她从不动筷子,都是让他和孩子吃了。看着老婆里里外外地忙,看着几个孩子都还是嫩秧子,他能心情开朗得起来?命啊,这就是命,治得好病,治不了命!

晚上,李良田来了。他来给李文思家踩腌菜。李良田坐着吸了几筒黄烟,唠了几句闲话,就去了厨房。

菊叶端来一盆洗脚水,放在了木桶旁边。李良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开始洗脚,一双脚其实蛮干净的,踩自己家的腌菜时就彻底地洗了,趾甲也剪得秃秃的,他知道菊叶爱干净,不是那种比较邋遢的婆娘,就又把脚趾一根一根掰开来搓洗。洗毕,拿一条干净毛巾擦干了,就一抬腿跨进了齐腰深的木桶里。

李文思在堂前“吭哧吭哧”地咳喘。

良田在厨房里接过菊叶递过来的一蔸一蔸晒蔫的白菜,摊平放在脚下“噗哧噗哧”地踩着。开始是握住木桶沿踩,随着一蔸一蔸的白菜不断地踩下去,李良田的身子就往高里“长”着,菊叶就拿来一根杉木棍让他握着撑住身子。李良田站在木桶里踩得身子团团转,身子弹跳着,鼻子里冒着粗气。

踩好了。又洗洗脚,穿上鞋子,李良田回家了。确实有些累,他的背脊心里都出汗了。

李清明回家来了,看到形容憔悴的父亲,止不住心酸落泪。

李文思咳喘着说:“清明,你没事就不要回家的,现在高中学堂离家这么远,来去一趟八十多里,人辛苦又费鞋,买一双解放鞋不容易。你放心,爸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只要在学校好好用功学习就好了。”

菊叶说:“腌菜良田大伯帮忙踩好了。小满真不错,经常来给咱家挑水。”

李清明说:“我去小满家看看。”

菊叶说:“小满真是个好小伙,一下子出脱了。”

李清明去了。李小满在外做工不在家。

李清明喊了李良田夫妻俩两声:“大伯,大娘。”坐了一会儿就失落地回家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清明就手里提着三罐头瓶菜,一瓶臭豆腐,一瓶辣椒酱,一瓶腌菜,从家里出发往学校了。

雾气中,李清明埋头疾走着,脚下马路上的砂石被他的双脚踏得“沙沙”响。

冬天,是山里人装弶的好季节。

厍里村有不少的男人会装弶,李良田就是其中一个。

在山上找到一种叫麂的野生动物的足迹,这种动物的特点是它打这条路过去了,一定还得打这条路回来,甚至还踩着原先的足迹,这就为它带来了巨大的杀身之祸。装弶的人找到了足迹,就在足迹旁深插一根柔韧性很好的木杆,或者凑便旁边的一根小树木削去枝叶,再拿出一根绳子,一头系在木杆上,一头打个活扣装好机关埋在地下。麂来了,一脚踩着了活扣下的机关,整个身子就被吊到了空中,鸣叫着直至身亡。

良田从山上扛下了一匹麂,他左右手抓住麂的四条腿,把麂像围巾一样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村人见了,说:“良田,不错嘛,有美味下酒了。”

良田就笑。

良田拿出一把小尖刀,在门前把麂皮细细地剥了下来,又到河里去剖开了肚子,把麂内脏埋进了沙坑里。

良田对桂莲说:“我拿个麂腿去给文思。”

桂莲说:“去吧。”

良田就提着了个麂腿去了李文思家。

菊叶从腿上割下肉来蒸了给李文思吃。

李文思说:“吃点就可以了,留着给清明回来吃的,这大冬天的让吊着风干吧,不会坏的。”

村里有人私下里谈论开了。

“这个李良田李文思真好啊!”

“今年的腌菜也是李良田帮着踩的。”

“我昨天看到他提着一个麂腿去了李文思家,那么大,真舍得。”

“对李文思好是假的,对他女人好可能才是真的。”

“看李文思那病恹恹的样子,菊叶正要得着的。”

“李良田这是雪中送‘炭’哪!嘻嘻。”

“这种事情没根据捕风捉影是不能乱说的。”

“你们别乱说,李良田不是那样的人!”

李文思是真的好可怜,年纪轻轻就得了这怪病,孩子一个也没上岸,他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菊叶可就真苦了啊!”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别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人,就以为别人也是那样的人。”

“你说谁是那样的人?”

“我可没指名道姓的,你凶什么凶!”

“他们两家从来就要好,你看李小满,还帮忙着人家挑水的。”

“哦,对了,肯定是李良田想打菊叶大女儿静芝的主意,想娶了给李小满。”

“这话有些道理,静芝长得蛮不错的,就是身体瘦了些,这么大的女孩子了,连个奶包都看不到,胸前还是瘪塌塌的。”

说真的,菊叶私底下倒有些想把大女儿静芝许配给李小满的意思,静芝比李小满小三岁,从年龄上看两人正好。可李良田从没开过口,桂莲也没开过口,这么大一个女儿在面前晃来晃去的,甚至连玩笑话也没说过,自己就不能鲁莽轻浮了,一句话说出来了,人家若真有那意思还好,若没有那意思就伤感情了,自己的女儿脸上更是受不住,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李小满这小伙,皮肤白皙,面目清秀,这点颇像桂莲,‘儿像娘,福满堂’,总是一副好笑脸,加上有一门手艺,家里又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厍里村的后生中,已是很出色了。

李文思病后,李良田父子俩总时不时地帮衬着,菊叶就想,要是哪一天李文思真的不在了,村里有这么一个亲家,那日子可就好多了。

有时李小满来帮忙挑水时,菊叶观察过他对静芝的态度,就跟自己的儿子李清明对待妹妹的态度差不多,看不出有那层意思,看来李小满是没看上自己家的丫头啊!

开始,菊叶真以为李良田对自己有那意思,有那么几次,可以说是很好的机会,菊叶都想好了若李良田真的要行那鲁莽之事她该怎样对付,劝慰的话都想好了一大堆。可李良田没有,想象中的事情在现实中一次一次都没有发生。

菊叶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后,同时心里又升起了一缕对桂莲嫂的妒嫉之情,同时也带有一点失落。桂莲嫂真是好福气,找了李良田这么一个好男人,能干又正派,想想自己虽然年轻,外相上看起来倒比不过桂莲嫂的。

原来李良田压根儿就没这心思的,他就是为了帮助一下这个困难的家,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菊叶有些自伤了,她潜意识里甚至希望李良田对自己做出一些举动来,搂她一下,亲她一下,然后再让她拒绝,那或许也是一种幸福的。

菊叶想,这女人的心思啊真的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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