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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黄的苦菜花(二十四)

人世间很普遍的流传这一句话——

  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

  那天下午——

  阿傻的父亲没用多大时间就在那芦苇荡里打了高高的一大堆,如果装上车能满满的装一车子——小山一样的满满一车!他把那割好的芦苇一个个捆好,而后又自己一个人一个个的把那又高又大的芦苇个子扛到小路上,放在自己的车子旁边。就这样无数割来回的一折腾,当他把荒地里那些芦苇个子都扛完,已经是快半夜时分了。望着自己亲手一刀刀割下又捆好的芦苇个子,阿傻的父亲长长的出了口气:“哎!终于干完了!回家把顶子一上那婚事就保准没事了!明天一早装车回家!”他自言自语着顺手放倒了一个芦苇个子,身子一下使劲的蹲坐在那上面——累了!此时的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从里到外都有种说不出的累!他把镰刀往地上一放接着又从车子上拿过水壶和那剩下的一个半地瓜面饼子——大冬天的饼子被冻硬了,幸好水当时被自己的破棉袄盖着没冻住但也早已经凉透了,他就那样像啃冻冰块一样就着那壶凉水草草的吃了半个饼子,而后扯过自己的那破棉袄往身上一盖,又拉过几个芦苇个子把自己紧紧地围在中间,他的整个身子就像一块被水湿透了的海绵一样整个软软的倒在自己身下的那个芦苇个子上,准备就此睡一夜明天再走!

  此时,小路的那头远远的来了个人,那人走近阿傻父亲的车子附近是就边走边大声的喊起来——

  “远道的年轻人!别等了!快上去呀!”

  阿傻的父亲从那人的话里听出来人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他也更明白那老人话中的意思——那是让自己快点走,离开这里!可他实在是太累了那里还走的动,更何况自己满满一堆芦苇还没装车,哪能舍了就走呢?自己几百里地的跑来不就是为这个吗?

  “爱咋的咋的吧!”

  他没有吭声用棉袄把头一蒙倒头便睡了。

  那赶夜路的老人用很着急的目光扭头望着阿傻的父亲,他见阿傻的父亲不说话并且还是在那一动不动,便重重的打了个哎声不断的使劲摇着头急匆匆的走了……

  听着那老人不断叹气的声音充满着急和无奈,阿傻的父亲自己也沉沉的打了个哎声身子一缩安心的睡了!

  ——

  此时天边……那遥远的海的那边刮来了大风!一时间还是挂满无数星星的夜空一下子就长满了黑色的云,黑黑厚厚的云紧紧的密集在一起由远而近,把整个空旷的夜空压得很低,甚至人站在地面只要伸出一只手就可以很轻松的摸到那云的头或是尾。

  空旷无迹的黑夜里人的求生欲是何等渺小!

  望着黑锅底一样的天,阿傻的父亲犹豫了再犹豫最终还是索性睡下了……

  ——

  也真是他的命大!

  还是那个夜晚老天爷单单的为这个苦命的持家汉子开眼了!?

  不知道!

  那个夜里如不是阿傻的父亲他占居了高地方,他就真的……

  当第二天阿傻的父亲从酣睡中醒来,他起身往自己的四周一看自己一下子就惊呆了——在他的脚下不到半米的深处很明显的看到了海水流过的痕迹。他为自己倒吸了口冷气——

  “哎!……走吧!”

  阿傻的父亲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他连饭都没吃便忙着装车,也不知过了多长世间原本躺在地上的芦苇个子,都被紧紧死死的装上了车子——远远的看去活活的就是一座小山!他把自己那个破棉袄往车上一搭,一切都收拾利落阿傻的父亲再一次深深的弯下腰,双手死死的抓紧车把身子使劲一挺,一座毛茸茸的小山就那样很轻松的端在了他的手里,他稍微的稳了一下身子而后透过那芦苇个子中间的,自己预留的那个空隙静静的辨清了眼前脚下的路,而后迈开大步顺着当初自己来时的那条羊肠小路急匆匆的向家的方向赶去……

  ……

  ……

  我不知道阿傻日记中所记述的那个“东洼”是不是与我故乡的那个相同,但我知道也就是“东洼”这个地方前后曾不知有多少人来过,有的人满载而归、有的人却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在那个穷困潦倒的年代里,它曾帮助了不少人,却也害了不少人。那时的人们为它哭过!也为它笑过!凡是从那个年月过来的老人,他们每每在一起聊天时总会很感伤的说:“穷日子的路都让咱给走了,后辈的孩子们该会有好日子过了……!”

  是呀!

  好日子!

  人人都想过上那好日子,可谁又会知道过上好日子又有多难呢!?

  阿傻的父亲这次是跑单帮,所以一路上他不敢放慢脚步,身子累了就连休息一会的想法他也都不敢想,他害怕——害怕自己万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所以,他的那两条腿就像加满了油的机器只是不停的跑着,根本不知到停息!也不想停息!

  冬日的白天,那小路上行人很少再加上这本是个临近海边的地方,十几里地不见炊烟。举目望望四周除了几棵稀稀拉拉长不大的小树以外,再就是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芦苇荡,那枯竭的芦苇头顶一簇簇毛茸茸的芦苇花,被迎头而来的风一吹,轻飘飘的一朵朵像雪一样到处乱飞,偶尔从那飞扬的芦苇花后面远远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的鸣叫声,叽叽喳喳的由远而近在芦苇花里穿过去,仔细看看它们好像也是在往家里赶……

  一天就这样快要过去了!夕阳把几多芦苇花顺着那羊肠小路的地面斜斜送过来,乱扑扑的打在阿傻父亲的脸上,那张本是年轻而又成熟的脸啊!都是因岁月而老——远远的看上去,他就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哎!人这一辈子,都说是命由天定!难道是真的吗?

  ——

  入夜了!

  阿傻的父亲还不肯停下来休息,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他早已经走过了那个近海的小村子,从早到晚他就休息了一次,现在已经是入夜八点多了,冬天的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是深夜了!此时阿傻的父亲也隐隐的感觉自己累了好像找个地方休息会,可……再往前走就又是一个小村庄了,要是再过了这个往前直到上了那土公路这中间就再也没有了——没人烟的荒地!尽是没人烟的荒地!好在过了那村子上了那土公路就好走多了,虽然满无人烟的荒地就是自己一个人走,但毕竟只要上了土公路一切就好了。

  此时!希望像一枚锋利的钉紧紧主宰着人的肉体!

  “到了那公路边上再休息?……不行,车子上没水了,还是进村子吧!”

  想到此,阿傻的父亲推着车子向那个路边的小村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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