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刘师傅的话，阿傻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真是假，是假的又能怎样呢？他已经身无分文，还能到那里去呢？他只能把自己那唯一的一丝希望，都寄托在老板身上，他真的不希望船老板，真的像刘师傅说的那样——家里的爹和娘还等着自己往回寄钱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能拿到工资吗？——
刘师傅听似伤心失望的话，无异于给阿傻当头一棒。
“究竟为什么，刚才好好好的转眼工夫，咋一下就变得这样了呢？难道刘师傅他有啥伤心的事，还是有别的……”
阿傻满脸疑惑不解的望着刘师傅。
……
“唉！——我还是教你怎样开船吧！——来！”
刘师傅明显逃避了他刚才的话题，毅然打定主意的叫着阿傻。
“嗯……”
阿傻随声的答应着。
“记着！打舵时数字千万不要太大，因为数字过大，大船左右摇晃就大，若遇上像今夜似的大风浪是相当危险的，还有双眼一定要盯紧前方那盏亮着的灯——那就是咱的头船，咱们就是跟着它跑，如果是遇上大雾天气看不到前方的灯了，就得赶紧和我或船长说，以免自己跟丢了，要是跟丢了自己还不知道那可就糟了，大海茫茫上哪去找。再就是脚底下，双脚一定要站稳。因为我们在开船打舵是不能坐着，所以双脚必须钉子样的紧紧黏在船板上，并且膝盖部位还要不时的随着大船的前后颠簸灵活的活动着，用来保证身子的平衡。记住小腿膝盖就好比汽车上的方向盘，你把握不好自然身子就站不稳。知道了吗？”
刘师傅一口气对阿傻好不保留的讲了那么多，很显然他已把阿傻当成了自己的学生了。他希望赶快学会，因为近日自己一连的值夜班身体早已有些支撑不住，好想有个学生来替一下，自己也好抽空打个盹。再一个——那个刻骨的记忆，已经让他够伤心的了，他实在不愿再去想。也就是说他不想那个过去的事再在自己身边这个可爱的孩子的身上再次发生。所以他全心的教着阿傻，他希望阿傻早点学会——他希望阿傻能懂他心下的意思。
阿傻好似读懂了刘师傅语重心长的话中的含义，也看懂了刘师傅眼神中的疲惫和无奈。
“刘师傅！是这样吗？”
阿傻淘气的话很容易打破僵局和寂静。
“对！就这样！船头往这偏，你就往这边打，记住千万可别打反了，反了——那船可就不知跑哪去了！啊！”
“嗯！”
“好！很好！就这样！啊！好了！雪，你小心开着，我去那边打个盹，有事就叫我。啊！”
“嗯！刘师傅你去吧！有事我就喊你！”
阿傻满心里都是说不出的开心。
刘师傅更是。他每当听到阿傻喊自己师傅的时候，心中便萌生一种甜丝丝的感觉，这感觉从眉梢一直传到脚跟地底。
刘师傅一边再三仔细的叮嘱着阿傻，一边咕哝着他自己满身的疲惫在旁边一个那个小木凳上坐了下来，他双手往往胸前一抱，身子往后面的木板墙上一靠，要休息了。
“雪呀啊！你老家哪里的？”
“哼……滨州的！”
“额……额！滨州到这很远的！得一千多里路吧！”
“嗯！差不多有了！”
“……唉！够远的！这么远出来打工真不容易呀！你离家这么远到时侯不想家吗？”
……
“……会的！……”
阿傻的声音有点低，断断续续的心里有好多话欲说又止了。
……
“雪呀啊！到这……是你自己找来的，还是……”
刘师傅不知是困了还是因为别的，他的声音也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额！不是！是威海市里一个张老师叫我来的！”
说道这阿傻很认真。
“张老师？”
刘师傅疑惑的一下又坐直了身子。
“是不是浑身胖的象头猪的那个？”
刘师傅的形容里很显然带满了几分气愤。
“是呀！怎么了？——刘师傅！你认识他？”
“嗯！认识！他妈的！太认识了！缺德带冒烟！——我就实话告诉你吧！雪！……上次也是他派人送来像你这样的几个孩子，收了人家不少钱，口口声声说要给人家孩子找个好工作，可偏偏把人家都送到了这里。那一次，一共来了五个，可一趟海出完等船靠岸时，却只回去了四个，其中一个……唉！都怨我！当时也是夜里，也是我自己在这正值夜班的这个时候，那夜的风浪比今夜还要大，可我……忙于一心的开船！没能听到外面的呼救声……！就这样……唉！——其他四个孩子第二天不见了同伴都害怕了，于是大船靠岸后就都走了！狠心的老板一分钱都没给人家。如果我听见那孩子就不会……唉！——你说的那个肥猪胖子，他是船老板的朋友，在他身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事了！光我来的这两年里就两会了……！雪呀啊！你从头到脚让他骗了个够，可你却还称他为“老师”，呃呸！——他也配！好孩子！你太善良了！听我的，这几天干活跟着我，等大船靠岸后，你还是到陆地上自己去另找一份工作吧！啊！——记住！自己找，知道吗！不管啥时候唯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啊！……！”
刘师傅断断续续的说完，又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早已流出的泪……。
……
“……哼……”
阿傻这一次忘记了对刘师傅说声谢谢，他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冰，久久不化——整个身子都要凉透了，没有了一丝知觉。他也忘记了自己那原本有的淘气笑脸，双手机械似得打着舵什么也不知道了！小屋里寂静的很，只剩下人轻轻的呼吸。阿傻他聪灵的睫子呆呆的望着窗外——巨大的海浪疯狂的撞击着船头，大船就像一枚枯黄的落叶一样，深一头、浅一头的沉浮不定——更好似阿傻那乱乱的思绪——
“刘师傅的话充满真挚！相信不会是假的！……可张老师……”
——
“难道
难道……自己真的让人从头到脚骗了个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