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订阅观点

 

王师母有些变态

  “哒——!哒——!”

  

  午夜寂静的老巷子里,只有王师母的脚步声。她做筋做骨地走着,心里暗暗地怕着;但说她怕什么?王师母又说不出来。这种怕怕的感觉,是寂寞女人既想迷失自己、又怕真的迷失自己的内心慌乱,是王师母本人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每次,她刚走到看不到巷口的路灯时,背后的什么地方就会响起一种异样的声音:

  

  “沙——!沙——!”

  

  今天也是如此。尽管听过许多遍,但王师母心里还是慌慌的,心儿一汪一汪地往下沉。她不敢去想那是什么,却又没法不去想那会是什么;老巷子里有一些废弃的残墙、倒塌的老屋、荒芜的花台什么的安全死角,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出没呢?王师母的那颗小心又开始“突突突”地发抖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那颗小巧玲珑的心的存在;平常时节,她就像一个空心人,无知无觉。心的颤抖,在王师母的身上引发了一系列的反应:思维敏捷,目光锐利,双臂孔武有力,大腿根夹得紧紧的,那两条大腿就像两名御前侍卫守护着神秘的女王……但她却有一种想尿的感觉,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的潮热。

  

  这也是一种迷失吧。

  

  “哒——!哒——!哒——!”

  

  王师母加快了脚步。

  

  “沙——!沙——!沙——!”

  

  那异样的声音也加快了脚步。

  

  “不会有事吧!”王师母想跑,但反而站住了,并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回头;黑洞洞的老巷子里,她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巷深处吹来阵阵中国情人节的夜风。今天是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多么浪漫啊!而且今天也是她的生日。男人倒是记得年年给她过生日的,但年年公式化的庆祝:一桌见了就饱的油腻饭菜,一只没人想碰的奶油蛋糕,一次没有热情的例行活动……一切都让她腻味透顶了,就连这个实心实屁眼的男人。这种男人,你跟他过一天还行,要过一辈子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王师母之所以没买一块豆腐撞死,是因为她坚信自己死水一潭的生活会突逢意外,发生一些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她有这种预感。

  

  真的,她老早就有这种预感了。

  

  要不,几次都跟踪她的“沙沙”声,又有什么意思呢?王师母是这样想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深巷,继续走路。

  

  “哒——!哒——!”

  

  “沙——!沙——!”

  

  “哒——!哒——!”

  

  “沙——!沙——!”

  

  二重奏的声音让王师母亢奋起来。她双腿夹得更紧了,想尿的欲望随着脚步越来越强烈。她甚至感到下面都湿润了。于是,王师母胡乱地张了张四周,便偏离了老巷子的正道,拐到巷子更深处的一堵废墙脚下,迫不及待地撩起长裙,蹲下身`去。

  

  想尿,但没有一滴尿。

  

  其实她知道,她根本没有尿;但就是想,而且想得要命。

  

  其实她也知道,想尿的,是她的心。

  

  正当王师母心慌慌有些焦躁不安地期待着尿时,一团强有力的黑影从她的背后扑来,一只钢铁般的手掌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啊,她就知道会发生了。

  

  如果王师母有权选择的话,过去的二十年,她希望一天就把它过过去;因为这七千多天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同一天。自从她嫁给了王师傅王熊——这个像熊一样壮、像熊一样笨、像熊一样蠢、像熊一样沉默寡言的男人之后,草根夫妻的命运注定了她从此家庭单位两点成一线,整天围着油盐酱醋、锅盆瓢碗转的庸俗生活。两人挣的钱刚够他们吃青菜萝卜,他们也都没什么应酬,没什么涉外(出家门)娱乐,前半夜基本上靠一只十九寸的破电视机打发过去。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但他们只是为了表示他们还是夫妻,才隔一个礼拜或十天的活动一下。这二十年来她一脱再脱的身体,对于男人来说,毫无新鲜可言。就是例行公事的活动,也简化到了极点,彼此只脱出一条腿来(如果王师母脱左腿,男人就脱右腿),而且上半身基本不碰,就把事情给办了;至于高潮低潮快乐与否?他们早已毫无知觉,也从不关心这个。总之,这样的日子对于王师母来说,过一天都嫌多了。这哪里是“人过日子”?完全是“日子过人”了。

  

  但让王师母感到惊奇的是,如此恐怖的生活,她居然毫无怨言地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哪!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更何况是她一生中最最黄金的二十年!青春的容颜就像抽脂一般让岁月这个“毁容师”给抽走了。二十年唯一的收获,就是多了一个女儿——一个酷似自己但绝对不是她的小女人,对她非常冷漠,只跟她老爸好;父女俩在一起就有说有笑,但王师母一问你们笑什么啊?笑声便嘎然而止,大眼小眼一齐冷冰冰地瞪着她,好像审视一只从外星球来的怪物。去年女儿上北京读大学,一打电话就问老爸呢?叫他听电话,赛过王师母只是个家中的女佣。可悲啊!她辛辛苦苦养了个女儿是个白眼狼、吸血蝙蝠,把她的血都吸干了;让一个原本羊羔一般雪白粉嫩的女人空了枯了完蛋了。如果那天不是刘玉枝硬拉她上街,王师母对此还蒙在鼓里呢。

  

  那是一个连毛毛虫都蠢蠢欲动的春天,和王师母一起上班的刘玉枝前几天看中了一套粉红的时装,就想趁午休时间去把它买下来,但又不放心,便硬拉着王师母去作参谋;两人急匆匆地赶到那家时装店,刘玉枝取下早已相中的时装,就和她一头钻进了宽敞的更衣室。站在更衣室高大的镜子前,瞧着两个女人的成像,自惭形秽的王师母就像沉睡了二十年的东狮,突然醒来。她发现了自己。原来,在这个糊里糊涂的世界上,还有一个女人竟然是她;四十出头的年纪,却比明年即将退休的刘玉枝还要老相。照同事们婉转的说法:这年头什么都发胖,就是王师母的身材倒了个个儿。其实她们不是夸她健美,而是说她显老。我的青春哪去了?王师母疯狂地叫喊起来:王熊你个贼坯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你赔我青春!

  

  这一声吼别人当然是听不到的,这只是王师母内心的呐喊。在和刘玉枝赶回单位的途中,王师母留心到刘玉枝的回头率起码有三四成;而她自己,却只有一个老头回了下头(这还是他们擦肩而过时,她瞪了他一眼,他才迷惑不解地回过头来,流露出满脸的迷茫)。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王师母是个女人,提提又何妨?当年她的回头率绝对在百分百以上,在一些人群拥挤的场合,好色之徒总是趁机碰碰她的手臂、贴贴她的背……有的还很流氓地用肢体语言骚扰她,可谁曾想到今天的黯然失色呢?

  

  那天等同事们都下了班,王师母关上办公室的门,趴在办公桌上翻江倒海地大哭了一场。王师母哭她美丽而已早逝的青春,哭她平庸而又悲凉的人生,哭她红苹果遭遇了榨汁机一般的家庭生活……她心里苦苦的,嘴里咸咸的,到处都是泪。她哭到忘了世界、忘了时间,哭到忘了自我、忘了哭泣,哭到坟场般寂寞的办公室里,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是一个活物。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把淹没在黑暗和昏迷中的王师母震醒了;她猛地从仿红木的办公椅子上弹了起来,习惯成自然地抓起话筒,嘴里放出轻柔但略带沙哑的问候:喂,哪位?听出对方是谁,她随即嗓门一提,怒发冲冠道:我加班!不要你管!

  

  王师母摔电话了。平生第一次摔电话。

  

  王师母迟迟不见回家,王师傅又打她的手机。但是关机。这下王师傅急了,她没说要加班或者单位有活动呀;他本想打电话问问她的同事或领导的,但他惊人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个这样的电话号码(他的世界和她的世界就像汪洋中各自独立的两座孤岛,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她的办公室号码),他连忙打过去,上天保佑,接电话的是他女人。但王师傅这个电话打得也确实不巧,王师母正在恨头上,他那有不遭骂的道理;王师母说话像吃了枪药一般,而且声音沙哑(像哭过一样,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咋咋咋咋的,就放百子鞭炮。王师傅在家中急得团团转,最后匆匆地锁上门出去了。

  

  王师母在黑暗的办公室中呆到很晚,她趴在窗口,凝视着下面,一片灯火,人流车流霓虹灯和各种都市的噪声,让夜晚的蜜城看上去比蜜甜:这儿布满了男人们找回自信的美容院、女人们挥霍私情的公园、商贾们掩人耳目的歌舞厅、官僚们废话连篇的大酒店和媒体们集体作秀的都市广场……可是,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师母想的就是这个,但她一直想不通。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王师母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再也不想过以前的生活了,从今以后她要为自己活一把。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真的,她想不好自己该怎么活?或许先迷失一下自己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她曾经听一个男人说过,我喜欢女人的那种迷茫、陷落和疼痛,只有这个时候,女人才是最美最可爱的。他说,迷失,很可能就是女人的一种天然状态。“既然迷失的女人最美最可爱,”王师母想,“那我就先迷失一下吧!”

  

  王师母主意已定,有了明天的活法,她就离开单位回家了。然而,她刚走到单位门口的马路上,就碰见了她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已经在马路对面的报亭边埋伏了半夜的男人,见王师母出来,就像一发子弹呼啸而去,击中了王师母的神经。她突然发疯似地奔跑起来。这让王师傅深感意外,他愣了愣,才想到去追。男人尽管熊样,但他还是很快就追上了王师母。这时候王师母却突然站住了,她转过身来,像一座冰雕,冷冷地盯着他。王师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但他还是伸手拉住她的右臂,却又被她的左手轻轻地捋开了。

  

  “喂,跟我回去。”熊说。

  

  王师母说,“你别跟着我,我不回去。”

  

  熊又说,“喂,跟我回去。”

  

  “谁是喂了?你跟喂说去!”女人火了。

  

  熊依旧一副熊相,“这么晚了,不安全,你跟我回去。”

  

  “我还巴不得有人劫色呢,你管不着!”

  

  女人发起疯来简直不可理喻,她突然朝回家的反方向跑去。

  

  熊恨得牙根痒痒的,但他没有追。

  

  为了避开男人,王师母有意不走准确的路线,而是绕道而行,这样她起码要多走一个小时才回到家。“但我乐意,又咋了?”王师母朝路树喊道,好像那棵影子胖乎乎的树是男人。为此,王师母第一次来到了城北的老城区。老城区是上百年前的蜜城市中心,但随着岁月的流逝,蜜城的市中心在不停地迁徙;尤其改革开放以来,城市的迅速扩张,市中心索性就跑到新区去了:如今,发展是它们的,热闹也是它们的。而老城区就像遭人遗弃的白发妓女,破落的容貌,自然逃不了门前冷落的命运。所以凡是能够逃离老城区的蜜城人都跑了,唯有贫穷和老弱病残者,还留守着一群群危房;来个台风或暴雨什么的,他们就被有组织地转移到某所新建的学校里,大家聚在一起,一边啃喝着人民政府赠送的面包和纯净水,一边家长里短地闲聊,莫名地亢奋不已。

  

  现在,王师母就走进了这样一个老城区,走在一条又冷清又黑暗的老巷子里。

  

  老巷子的巷口是有一盏路灯的,亮堂堂的,但里面却一团漆黑。王师母是被肚里的一股气给闹的,才走进这条陌生而凶险未卜的深巷的。她想,要是她在巷子里遇到不测,出了什么事,那都是男人给闹的,他得负全责;谁叫他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没有好好地珍惜自己、爱护自己呢?现在就叫他后悔、后悔、再后悔去吧。

  

  想归想,说归说,但王师母走到看不见巷口的灯光时,心下还是挺害怕的。因为害怕,一颗小心儿就咚咚地直撞鼓,她就眼也亮了,耳也聪了;她就突然从自己高跟鞋的后跟敲击青石板的“哒哒”声中,听出别样的声音来。她悄然而立,“哒哒”声消失了,但在她后面或别的什么地方,那“沙沙”的声音还在继续。经过片刻的犹豫、迟疑之后,突然,那“沙沙”声也警觉地停了下来。老巷子里一片寂静。

  

  王师母又走,“哒——!哒——!”

  

  怪声又起:“沙——!沙——!”

  

  她站住不动。

  

  “沙沙”声就嘎然而止。

  

  屡试不爽。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它是冲她来的。

  

  “我的妈呀!”王师母想明白这个道理,拔腿就跑。她跌跌冲冲的,闭上眼睛朝前瞎冲一气,直到看得见巷子东头的灯光时,她才惊魂初定,但依旧不敢脚慢。亮堂堂的巷口越来越大,灯光越来越明亮,她终于冲进了灯光中,她得救了。这时候她早已香汗淋漓,双腿僵硬得竟迈不开步子。她回头看看,身后却什么也没有。她拍拍自己如潮起伏的胸口,觉得自己笨得就像一只老鸭,跑这么一点路就不行了。

  

  第二天,王师母比以往早起了两个小时。王师傅以为是贤妻良母回来了,今天的早饭有着落了。谁知道王师母挖开眼睛就上女儿房间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后来才知道她是找女儿用过的化妆盒。后来找是找到了,但那里面的饼啊、膏啊、油啊什么的,都已经干缩了,王师母洇一些水进去,居然还能凑合着用。向来素面朝天的王师母,这天清晨却在镜子前足足呆了一个多小时,着实让王师傅吓了一跳,她硬是用过期的化妆品抹去了最近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岁月痕迹,整个人顿时鲜艳欲滴起来,把王师傅看的,发出像老熊捧着大蜂窝般的笑声。但男人的笑容让王师母不屑一顾,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取了自己的手袋,很默然地上班去了。

  

  要说王师母有些变态,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吧。

  

  这天傍晚王师母下了班,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独自去逛街了。她尽心归来时已经十点钟了。男人坐在客厅里等她,问她吃饭了吗?王师母白白眼,只顾自己进了卧室,取出价值上千元的新化妆品和一瓶价值八百元的法国香水,就坐在镜子前化起晚妆来。这时候化妆,难道她还要出门赴午夜的幽会不成?男人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笑好?还是哭好?

  

  女人静静地坐在那儿,静静地化着妆。王师傅心情复杂地凝视着自己的女人,一点点地变得漂亮起来,香起来,陌生起来,好像卧室里坐着的是画皮的小妖精,恍惚之间,女人就变成了另一个女人。这一出神,就在男人心里挑起了一点点欲火。一点点从未有过的欲火。这一点欲火就在王师傅的心里晃叽晃叽的,一晃二晃就晃得王师傅身上痒痒的。他说,“早点睡吧。”

  

  “早点睡吧”,是他们夫妻之间例行公事的潜台词。但这天王师傅好不容易挨到女人香喷喷地躺到身边,要求用实际行动来证实一下夫妻关系时,却遭到了王师母断然的拒绝。女人猛地掀开春被,跳下床去。她说,“我去女儿房间睡了,省得你闹!”就这样,王师傅和王师母开始了长达四个月的分居生涯。

  

  王师傅也闹不清女人发什么神经,她整天把自己收拾得香香的、亮亮的,在他身边晃叽晃叽的,却一副带搭不理的神情;话也没有以前多了,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让王师傅闹心。然而让王师傅更闹心的是,还有“例行公事”那档子事。本来吗,他们隔一个礼拜或十天的就来一下,大家都觉得无可无不可的,谁说句“早点睡吧”,对方就行个方便。但自从王师母有些变态之后,这一切就变得不可能了。

  

  照女人的话说,她把自己最美好的二十年都给了他,他却熟视无睹,不知道好好珍惜,能怪谁呢?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以外的男人;现在,她要好好享受一下自己在普天下的男人眼里,那种做女人的滋味。

  

  在那个毛毛虫都蠢蠢欲动的春天里,她走过老巷子之后,王师母就对那条老巷子耿耿于怀了。她先是怕。几天后,“怕”里生出“怪”来。几天后,“怪”里又生出“痒”来……几天后,王师母心里各种味儿就全了,她就想…就想…再走一回老巷子,再听一听叫人心跳的“沙沙”声,它还会存在吗?

  

  下班前,王师母男人打了个电话,称自己晚上要加班。

  

  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和几个过去的小姐妹联络一下。那些还是她做姑娘时候的小姐妹,突然听到她的声音,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惊吓,都在电话线那端尖叫,哇!哇!把王师母叫得很兴奋,抢着讲二十年来的自己。几锅电话粥煲下来,时间已飞速地到了午夜,王师母简直是兴高采烈地下了楼,但她意想不到的是,男人已在单位门口等她了。

  

  王师母的脸色一下子从天上跌到地下,尽管夜色朦胧,但男人还是感觉到了那逼人的寒气,他怯生生地解释道,“我是怕……是怕……”王师母冷冷地说,“你离我远点!要是发现你跟着我,我就不回家了。”王师母说罢,只顾自己朝相反方向走去。

  

  男人的跟前,空气香了香,又渐渐地淡了。

  

  王师母再次走进那条老巷子时,认定自己是听不到奇怪的“沙沙”声的。但她倒是希望还能听到声音——这种让自己颤抖、让自己害怕的声音。她竖起了耳朵,一步一步地往巷子的深里走、黑里走,走到完全黑下来的地方,果然,她就听到了“沙沙”声。

  

  “沙——!沙——!”

  

  “哒——!哒——!”

  

  王师母的心里一动,这就不能叫巧合了。

  

  她很想回过去看个究竟,究竟是什么声音?是人还别的什么东西发出的?但她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一个人的勇气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尤其是女人。老巷子赛过成了王师母一次又一次的探险或冒险,而“沙沙”声便是她探险或冒险的源泉。有时候她近乎于疯狂地想,即使“沙沙”带来的是一次强暴,也总比她死水一般发臭的生活要强,至少现实的湖面被打破了。于是,相隔了一定时间之后,她就故伎重演,向男人撒个谎,又一次走进老巷子。

  

  王师母第三次“加班”时,自讨没趣的男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单位门口了。

  

  不知为什么,她在单位门口还特地站了一会儿,四周张了张,神情有些落寞。

  

  这次从“沙沙”声起,她一直不紧不慢地走着,将那“沙沙”带到很深处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来,闭着眼睛朝“沙沙”声跑去。开始时她不敢看,就像一头瞎眼猪笔直地往前冲,跑着跑着,她就睁大眼睛,因为她听到了“沙沙”声落荒而逃的仓促声。老巷子曲里拐弯的,但她似乎看见了一个可疑的身影,它的魁梧应该是一个人吧?

  

  或许还是一个对王师母窥伺已久的男人呢。

  

  除了化妆,王师母对服饰也尤为关注。她将家里所有的衣服——如果能改成最新款式的,就改;改不了的,就一次性掷进了垃圾筒里。害得那两个外地的拾荒妇女大打出手,最后各自抱着抢到的衣服跑了。因为小区的门卫出来干预了。香喷喷红艳艳的王师母,对于王师傅来说,简直是个煎熬,隔着一堵墙,整个夜晚他把一只柔软的枕头翻个不停。

  

  从这年的春天到夏末秋初,王师母已经记不清自己走过几趟老巷子了;没有十趟,也有七八趟吧。她曾经追寻过“沙沙”声,也曾经大声地喊:是人你就站出来!为什么他一次次地跟踪她,却不愿意浮出水面呢?你看,她现在都已经为他“容”了,他还有什么不敢和她面对的?

  

  你给我出来。

  

  但那个深藏在“沙沙”背后的人,却始终没有出来。

  

  又是一年生日到。王师母打定主意,今年的生日怎么过了。这天晚上,她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到以往出门的时分,临出门时,她竟然神使鬼差地脱了内裤,塞进了手袋里。又从手袋里取出那瓶香水,朝自己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喷了喷,喷得她就像一瓶打开的香水,芳香四溢。接着王师母就像是在梦境中,恍恍惚惚地来到了老巷子。

  

  在老巷子里,因为某个内心隐秘的欲念,王师母突然内急起来;她熬了一会儿,不得不迷迷瞪瞪地来到冷僻的地方,撩起长裙,蹲下身去。

  

  忽然,一只钢铁般的手掌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钢铁般的手又牢牢地抱住了她的身子,歹徒动作粗暴地将她按翻在青石板上,并把她压在了身下。王师母像是电击了一般,全身瘫软,意志麻痹,她没有作任何抵抗。她觉得这股强大的力量就来自“沙沙”。那人聪明地掀起她的裙子遮住了她的脸,不让她看到自己。王师母心想,你不让我看,我不看就是了,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她曾经听人说过,试图偷看到歹徒的容貌是一桩危险之举,因为歹徒往往会以绝后患而铤而走险,要了受害者的性命。

  

  歹徒发觉王师母没有穿内裤时,似乎也被电击了一下,但也激发了他更为空前的渴念和激情,他的动作也越加疯狂了。

  

  这个时候,王师母居然羞涩地感觉到自己心下一松,就“哗——”地尿了出来。这一尿又让她羞愧地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是啊,她一直担心着的、要来就赶紧来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无论是感觉还是心情。她发觉自己几近无耻地迎合着这个歹徒(或者说这个男人),一些沉睡了许多年的东西,被他渐次唤醒过来;他们就像火与火似地扭曲在一起,并一同滚向荒唐而又疯狂的深渊——这是何等放纵不羁的渴念?何等热切如焚的情欲?

  

  王师母体内有个仙女在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王师母疲乏而又胆怯地回到家里。王师傅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她。她低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男人男人依旧那副熊相,木乎乎地望着她,也不说什么。王师母悄然地溜进了卫生间,扒光了衣服,淋浴。温水哗哗地冲涮在她的身上,就像情人的双手抚摸着她羞怯的脸庞、丰满的双乳和丰腴的臀部,某种激荡的情感就像毒素一样侵入了她的血液,使她的血液变得更热、更红,流得更快、更急,她的身体火烧了起来。刚才那个“沙沙”,她敢肯定不是歹徒。有谁听说过歹徒劫色时还戴安全套吗?但他戴了,而且在那方面也不自私自利,一直等到她的快感爬过高山之巅后,他自己才作最后的冲刺。或许他是怕留下证据,但王师母更愿意认为,他是出于为她考虑才戴安全套的。

  

  或许这个人她认识?或许还是熟人?要不,他为何用裙子遮住她的脸,强奸她还戴安全套呢?王师母越想越有意思,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快爱上这个“歹徒”了。她期待着不久以后,就能够见到庐山真面目。

  

  王师母冲洗过后,一边拿浴巾擦拭着湿答答的身体,一边揭开洗衣机的盖子,把自己的脏衣服放进去洗;但她发现洗衣机筒里已经有了男人的衣服,她伸手去挑,想把要洗的衣服归一归类,却发觉男人的衣服上有一股她熟悉的香水味,确切地说,就是她的香水味。她奇怪地把男人的衣服捞起来,闻了闻,他的短裤上居然也有;她顿时呆了一记,手扶着洗衣机发起痴来。

  

  突然,王师母在卫生间尖叫起来,阿熊!阿熊!……男人惊慌失措地冲进卫生间,以为出什么事了;但女人裸露着身体,默默地盯着他看,忽然莞尔一笑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抱我进去呀,我现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男人憨憨地傻笑着,熊样地抱起女人进了卧室。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王师母有些变态  师母  师母词条  变态  变态词条  有些  有些词条  王师母有些变态词条  
小说连载

 第31章:耶胡受傅为王

 厄里叟喊一个他的弟子到他身边来,他说:“你束上腰,手里拿着这瓶油,到辣摩特的基肋阿得去,一到那里,就去见尼默史的孙子,约沙法特的儿子耶胡,见到他之后,示意他疏...(展开)

小说故事新编

 杜翁买房记

 深秋十月的成都,已然是月寒风高。  城郊的浣花溪畔,绿树掩映中是两间四面透风的草庐。一位头发斑白、消瘦而略显佝偻的老者吃力的抱着被风卷落的茅草和破旧的被褥走向...(展开)

小说小小说

 那天的晚霞(上)

 那天的晚霞(上)  我遇到这一家人,是由一次执法活动引起的。  那是1988年的春季。那一年我21岁。刚参加工作不久,被分配到一个大湖的管委会。单位人员主要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