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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自述(四 我看流放生活 10 一个最坏的犯人)

  在监狱里告密是一件十分普遍的事情。告密者不以为耻,而其他人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告密者不但不会遭到疏远,犯人们反而愿意同他结交;你如果想说告密是件可耻的事,他们会对你嗤之以鼻。有一个犯人A,是贵族,为人十分卑劣可耻,我同他断绝了一切往来。他跟少校的勤务兵套近乎,给他当密探,勤务兵又把自己听到的一切报告给少校。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事,但没有一个人出来斥责或惩罚这个家伙,甚至连想都没有这样想。

  A是一个腐化堕落的典型,特别让人讨厌,他已经没有任何道德感。他书没读完就跟父母发生冲突而来到彼得堡。在那里,为了金钱他干了一件告密的事,也就是出卖了10个人,然后拿这些钱去过荒淫无耻的生活。这人并不愚蠢,却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不惜去干那些毫无人性的事情。他干的勾当很快就被揭穿了:他告的有些人其实是完全无辜的,还欺骗了另一些人,于是被判到西伯利亚服10年苦役。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这次人生的大转折本来应该让他惊醒过来,但他却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认为苦役犯这一身份更能让他去做无耻下流的事情。他的真实想法是:“苦役犯就是苦役犯;我既然成了苦役犯,就可以干一切卑劣无耻的事情了。”我在一些杀人犯、行为淫荡者和最凶恶的坏蛋中间生活了好几年,可以肯定地说,没有谁比A更为腐败、卑劣、下流的了。我们当中有一个犯人杀了他父亲,也是个贵族,从许多事实看,就是他也比A高尚和有人性得多。我认为A其实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可以吃,可以喝,可以如禽兽般地去满足淫欲,为此可以用最残酷的手段来暗害和杀人,只要不被发现。我这样说一点也不没有夸大事实,我是十分了解他的。一个人在肉欲方面不受任何道德和法律约束,就会什么事都干得出来。A就是一个例子。他是一个精神上的怪胎。他外表看起来不错,人很机灵,也受过一些教育,办事的能力也很强。但我宁可发生火灾、瘟疫、饥荒,也不愿这样的人留在社会上。我已经说过,监狱的风气很坏,告密者十分得势,而犯人们却不以为意。相反的是,他们跟A的关系要比跟我们亲近得多。而那位酗酒的少校对他宠信有加,更提高了他在犯人眼中的形象。他让少校相信他是一位画家,于是少校把他调到自己家中当杂役,其实就是给少校画像。于是他跟少校的勤务兵拉上关系,勤务兵又对少校施加影响,于是少校要A在犯人中搞暗探活动。有时少校喝醉了酒,就打他的耳光,骂他是告密者。往往出现这样的场景:刚刚抽完他的耳光,少校又坐在椅子上,命令A继续画下去。少校似乎真的以为A是一位杰出的画家,但他仍然要打他的耳光,因为即使他是一位杰出的画家,仍然是一个苦役犯,在他的统治之下。尽管让A给他脱皮靴、倒尿壶、搬花盆等等,少校仍然认为A是一个杰出的画家。然而那幅画像几乎拖了一年,始终没有画出来。少校相信自己受了骗,不禁大怒,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并把他发配去干粗活以示惩罚。A显然十分伤心,因为他再也不能优哉游哉地过日子了,少校饭桌上的剩菜剩饭也吃不着了,跟勤务兵偷偷在厨房吃的美味也不再有了。在这以后,至少少校对米-茨基的迫害停止了,此前A不断在少校面前告发米-茨基。在A进监狱时,米-茨基是唯一的政治犯,他很苦闷,跟其他犯人没有共同语言,而且遭到他们的敌视。米-茨基并不知道A为什么进监狱,而A却知道米-茨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让对方相信自己是因人告密而被发配到这里。而米茨基也是由于被告密而流放到此地。于是米-茨基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位同道之人,对他十分相信,送钱给他,买东西给他吃,把自己的生活必需品分给他。这反而导致A对他仇恨有加,因为米-茨基为人高尚,对一切肮脏的东西持拒斥态度,是跟A完全不同的人,于是A就向少校报告了米-茨基所说的关于监狱和少校的坏话。少校对此恨之入骨,对米-茨基大加迫害。如果不是要塞司令出面干涉,米-茨基恐怕早就被少校整死了。后来米-茨基知道了A干的卑劣活动,A不但不感到羞耻,反而故意跟米-茨基见面并嘲笑他。显然,这种告密活动让他十分得意。米-茨基多次向我说到A的恶行。我刚来时,A也极力讨好我,以为我不了解他的底细,但我一旦知道他是怎样一种货色,就同他永远断绝来往。

  ——死屋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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