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营训练，我们连队驻扎在偏僻的石头村。放眼四望，只见石山、石崖。
—天，房东陆婶悄悄地托我：“张指导员，请帮小山做个媒吧。”她儿子陆小山和生产大队队长的女儿杏花要好。杏花父母不同意，小山求亲无门。
成人之美，我满口答应试试。见了杏花，十八九岁，苹果脸，秀气大方，讲几句话就透出聪明、善良。她也喜欢陆小山。只是大队长一点面子也不给，说：“张指导员，你先问问他陆家几斤几两！”杏花妈妈也在一旁帮腔，说有一家提亲的，父亲在公社当干部，他们也没答应。俩口子没让我落坐，就把我打发走了。
这个媒，再费唇舌也说不成，得动动脑子。我送了陆小山一双军用胶鞋，一条旧军裤，包装成了半个军人，请他带我访贫问苦，跟村干部开会。有些土话听不懂，请他当翻译。他学得也快，言行举止，像个村干部。我和干部们商量工作，他大胆发表意见，都说到了点子上。村里传说，他要跟我当解放军了。
连队离村前，杏花不顾父母反对，公开和小山牵手了。
一年一度征兵开始，我在县人武部接兵。听说陆小山要报名入伍，我又来到石头村，得知小山政审、体检都合格，年令超一岁，通融一下，定了。
陆小山参军，在村里是大事、喜事，杏花家也高兴。杏花换上新衣服，脸上擦了香脂，跑到陆家送别，晚上就留宿陆家。两人依依惜别，山盟海誓，小山期望定终身，杏花等待他立功荣归。两人情窦顿开，杏花愿以身相许。
半夜，陆婶突然听见杏花伤心哭喊，闹着回了娘家，还不让小山送她。
杏花回到娘家，哭着向母亲告状，大意是：陆小山良心不好，他那又长又硬的棍子戳进她那里，痛得她晕过去了，还流了一滩血……
杏花父亲咬牙切齿地骂陆小山，没定亲，也没送什么聘礼，就这样生米做成熟饭，欺人太甚！他行使村长权力，把陆小山的入伍通知书烧了。
我无言，也不便笑。只为陆小山错失山里人发展良机而遗憾。我也闹不明白：咋还有杏花那样傻的姑娘？
整整过了五年，我当营教导员了。有一天，小山和杏花一起来到军营找我。这才知道两人结婚已四年，两人感情很好。大队改为村委会，选举时，陆小山获多数选票，取代老丈人当了村委会主任。杏花当妇女委员。
上级要求抓好计划生育，杏花去县里参加了计划生育培训，回到村里就“狠抓”。她宣传生育知识，包括性知识启蒙，自己带头晚生优育，劝人结扎、打胎，给男人们送安全套，男人们开玩笑，要她教教怎么用，她说：“你们都脱下裤子，亮出来，我教！”谁敢亮呀？有个先富男人要生第三胎，给她五万元，她不受，就是不同意发“准生证”……
“她得罪的人太多了。”小山说，其实是夸她，满怀敬意。
按计划，杏花也怀孕了。有天晚上，她路过一个水塘，被人推到了塘里。只听那人叫：“你自己也断子绝孙吧！”她挣扎爬上岸，回到家里，流产了，落下病根，绝育了……
“谁干的？不难查吧？”我为小俩口抱不平。
杏花语气平和说：“我们没查，不想查了。想想，我也对不起好多乡亲。”
小山也说：“是！我们下手太狠了点。吃个哑巴亏吧！”
杏花怕陆家绝后，多次主动提出和小山离婚。每次，小山都紧紧抱住他说：“绝后，我也要跟你好到底！”小俩口性格修练得像石头一样硬，不让人看笑话，杏花衣服里塞棉花，装怀孕了，肚子越挺越大。这次，他们是提前到城里来“生孩子”，出了村，见不到熟人了，小山才帮杏花把棉花包扔掉。
小俩口打算在城里抱一个，回村里，让大家看看，是自己在城里生的。又要我帮忙，我跟小三开玩笑：“帮你找媳妇，还要帮你找孩子。我这红娘没完了！”
这样的好事，我怎能不帮呢？真巧！我有个战友，女儿刚考上大学，怀孕了，正在一个地方躲着等生孩子，男孩不负责，跑了。战友听了小山、杏花情况，很敬重，也放心。女儿生个男孩，也给了小山和杏花，什么报酬都不要，只求她们善待孩子。我又奔波，办齐合法收养手续后，小山、杏花乐呵呵把婴儿抱走了。
我退休了，老了。一天，小山和杏花带着儿子来了，这次是送儿子上大学。杏花心好，想见见儿子生母，怎么报答她？孩子生母早移民外国了，只留下孩子姥爷、姥姥在家。杏花要留下陪读，说正好照顾姥爷、姥姥。我又开始张罗成全这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