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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女和领班

  1。初到深圳

  这年是1991年,6月初一。家穷,王小凤身为长女,不得已外出打工。这一个年头,进工厂不是易事,尤其对于身无长技的农民工。王小凤很幸运,经表姐介绍,打算到深圳一座五金厂工作。

  去深圳,没车费,王小凤断然凑不齐也不愿花32块车费。还好,表姐夫是东风大货车的送货员,正有一单货送往东莞,途径惠州,离深圳不远。大货车驾驶楼容三人,所幸王小凤不必坐在黑压压的车箱里颠簸。

  到惠州下,还需花九块搭大巴车,这钱无论如何王小凤都得花了。到横岗大厦下,就这样,王小凤来到了深圳。

  横岗大厦不在深圳市内,在关外。王小凤一路而来,满眼尽是连绵山脉,很多工厂依山而居,山下多多少少还约莫有十几届田地。田地上扎了很多油毛毡房,约十几个,是承包田地的农民看守田地睡觉的地方,很矮。

  横岗大厦算是王小凤眼中见过的最高的楼,她没机会进入瞧瞧,但她想象得出来,里面可不得了。大厦前傍马路,这条马路直走通深圳市内,拐叉到东莞,但比从惠州去东莞远。大厦后是挺大的市场,这是王小凤今后的生活必不可少的地方,这里流行的黑妹牙膏一度畅销,飘柔也在这站稳了脚。这里除了菜市场、杂货店,最显眼的还是到处都是的发廊。王小凤有些好笑,仿佛这里除了吃,就是剪头发。

  在今后的日子里,市场旁边的邮电局,成了王小凤时时刻刻惦记并每月必到的地方,那遥远的破烂的家还得靠这条纽带与王小凤连接,王小凤递去钱,家里传来思念。

  从市场往里走,走出又一片田地,到一个稍微偏僻的地方,这里是一座百十人的工厂。那时的深圳,工厂收工必须要身份证、健康证。再好一点的工厂还需要毕业证,有初中毕业、高中毕业,不过这些王小凤都没有。王小凤连身份证、健康证也只能借表姐的,所以在这座工厂里,王小凤不叫王小凤,她叫刘小红。

  2。是留是走?

  在这里,王小凤的农民勤奋特点为她赢得了QC,也就是检查部主任的青睐,这位QC知道王小凤勤奋好学,有意提拔王小凤。提拔的方式,就是让王小凤在她走后,顶替她的位置。她的学历、她的理想、她的美貌不容许她在深圳高速发展的重要时期里仅仅得到一个QC,她应该有更多机遇,只要她离开那地方。

  她很成功,她在五金厂兴盛的时候屡屡向主管提及王小凤,在五金厂衰败的时候适时离开,她不必为她的始乱终弃买单,因为五金厂也许将是高速发展的深圳的一个淘汰品。王小凤也因此得到升职的机会,但她突然又觉得有些迷茫,因为王小凤知道深圳的工作对于她自己来说很难找,往往进工厂都要靠人介绍,而QC却轻易放弃这个职位离开,王小凤是在为QC伤感吗?还是恍惚间,也有了种被时代、被机遇遗忘的感觉?

  这就是这个时期的深圳对于农民工最有魅力的地方,它吸引了无数人来这求发展、求暴富,它同时在新陈代谢、更替迭代中无情地淘汰无数人。

  后来五金厂大招工,王小凤因此再被提拔,做了整个车间的主任,兼管检查部。

  3.主管的战争

  在这座工厂里,最有意思的,还是这里的两个主管间的明争暗斗。男主管二十出头,大学生,面容英俊,是工厂的香港老板高薪聘请来的。女主管年过花甲,却身装艳丽,是香港老板带来的,也就是说这座工厂也有着对工厂管理破坏性极大的裙带关系。不过女主管很了不得,她身姿风骚,人赠称“潘小姐”,事实上“潘婆”会更贴近她的年龄。她同时为人所惧怕,她每天站在写字楼那扇可以看见整个车间的大窗前,盯着每一个试图开小差的工人。所有人都怕她,她的威严使她对工厂的管理,不仅没有任何破坏,而且还处理得井井有条。

  但是这层裙带关系造就了她,同时也毁了她。

  在这个五金厂,为厨师买菜的后勤员与其写字楼工作的姐姐均出自潘小姐手下,他们依靠潘小姐进工厂。伴随着工厂十年来,后勤员和他姐姐老实本分,工作不算出色,贵在肯干。而就在五金厂衰季,他俩同时消失,跟随他俩消失的还有写字楼所有有关他俩的资料、证件,却留下近一个月的后勤赊账单。此事伤及工厂,更重创潘小姐。

  另一次,潘小姐叫送货员为工厂送货,顺便取来货款。货送完,货款同送货员消失,还好送货员资料、证件都存留在工厂,最终追回货款。然而此时潘小姐的位置俨然岌岌可危了。

  后来听闻,潘小姐利用其残存的骚气骚扰男主管,被男主管通报香港老板。至于中间男主管是否有略施小计,王小凤是不知道了,总之,她只知道那个自己曾经偷偷观察其眼睛的潘小姐,走了。

  自此,男主管一人独大,掌管整个工厂。他的才华、潜力还为他赢得了半个月的香港进修机会。他前途无量,他适应了深圳的发展,同时遇到了他苦等的机遇,但香港进修机会将会仅是他前途无量的年华消耗在这片小天地的唯一馈赠。他会为他的眼界、他的周围所局限,最终泯为众人。

  在这个工厂,主管以下是王小凤,车间主任,再下还有两个组长。一个管白班,女组长;一个管夜班,男组长。两人在黑白夜交班之际,常有交流,从此以往,男组长爱慕女组长的心思,为整个车间工人笑谈。不巧,男主管也为女组长那特立独行的个性折服,败在她石榴裙下。他听闻男组长与女组长之间的瓜葛,炒了男组长,事罢,女组长也走。

  女组长辞工,去了银河酒店工作。她不喜欢男组长,也不喜欢男主管,她像追求繁华都市的人儿一样,不求安稳,但求在最好的年华能去到深圳市内,去到沙头角口岸,穿过它,去到香港工作。可男主管追来了,面对男主管不折不扣的穷追不舍,她放弃繁华梦,败了。

  男主管究竟是得到,还是彻底的失去?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会结婚,会生子,会安稳地度过余生。

  4.工友惊魂

  王小凤在这个工厂结识了许多工友,甚至可以说,这里的很多工友都是王小凤介绍进来的,有十几个。王小凤保持着她那农民朴素的特点,善良大方。她同时保持着对农民工心酸生活的敏感体会,对所有有求于她的农民工们,无一拒绝地介绍进工厂。

  这一天,一个女工友发癫了,她笑吟吟,她站在男宿舍区,惊坏了赤裸着膀子在刷牙的男工友。

  这位女工友家住广西,丈夫在家务农,有一女。面对丈夫无数次以休书威胁,命令她回家相夫教子,做一个和邻居妇女一样除了烦琐细碎的活外,只能木讷地发怔或者三八地调侃的农姑,她真的无能为力,不知如何是好。

  她将自己反锁在女宿舍高管人员的房间里,就是王小凤、女组长等住的房间里,不出来。男主管拿她没办法。恰巧到工厂修机器的香港师傅在这,他一脚踹开房门,房锁直接被破坏。门开了,女工友出来,顺走了一些东西,包括王小凤的项链。项链是每年一度香港老板奖给业绩突出的员工的,王小凤并不太在意。

  事后,女工友家里人赶到,索要高额赔偿款。男主管不给,最终以一个人道主义的赔款遣回女工友一家。

  5.离开

  王小凤的妹妹,王小春和表姐刘小红在秀峰工业区的绣花厂工作。而就在这一天,她们打算来看王小凤

  年份已经到了1996年了,她们来到横岗,横岗还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之前王小凤看见的一样。山很多,连绵不绝;房很矮,像是为了躲风避雨,又像是经济发达前的代谢物。这也是王小凤认知观念里的深圳。

  王小凤身处在深圳关外,她没去过也没见过市内,她能看到的,除了眼前这座很高的横岗大厦,就剩做工厂清洁工的深圳本地人。

  王小春和刘小红的到来无疑让王小凤很开心,因为她们还打算带王小凤一起去市内玩。王小凤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去市内,在她的生活里,每天上班工作,月底领100多块工资,去邮电局寄钱回家。在这简单重复的生活中,上一位QC的离开带给她的那点悸动,像是平静的海面上激起的大风大浪前的涟漪,很快又消失干净,她似乎逃不掉地陷在里面了。

  从横岗到市内需要搭小巴车,而这时的深圳,小巴多由私人所开。由私人组建的交通运输系统,很难有规范、管理可言。王小凤一行三人坐小巴去市内,交的是全程的车费。到了半路,司机嫌一个来回太晚,也没什么乘客,就赶王小凤三人下车,自己扬长而去。三人只好再乘小巴,继续去往市内。

  深圳市内显然颠覆了王小凤关于深圳的认知,这里的东门,吃食一条街,麦当劳成为时尚;这里的沙头角可望见香港,中英街的免税商品密布;这里的世界之窗虽在加建,却可见大得离谱。但是让王小凤最为惊奇的是,这里的地面很干净,在这里吐痰是要罚款5块的。

  就在今天,王小凤把她后知后觉疯玩的劲全使在市内,一行三人,誓累方休。她们在黄昏,太阳将要消失之际,一起像儿时一样望着天空。

  “什么感觉?”

  “太好了!我都不愿走。”

  “真的?”

  王小凤渐渐笑了,她望着天空,看见渐渐下沉的太阳。

  “一起去秀峰工业区工作吧。”

  王小凤辞职了,像那一位QC,离开那个为她们起脚,却为她们所抛弃的地方。

  6.爬升领班

  陈少鹏是家里的二儿子,起初家里算是有些名头,父亲不识大字,手艺却经营得很好。19岁那年,陈少鹏和大哥一起到深圳工作,陈少鹏到了布吉一家偏僻的制衣厂做车工,后来凭借实干升职组长。大哥去了西乡,听说认识一个香港老板,很不得了。

  陈少鹏90年来到深圳,那时深圳流行着一句话“来深圳的都是全中国的精英”,他很荣幸,和腾讯、华为一样赶上一个流行炒股的深圳、一个人人想着一夜暴富来却不把这当家的深圳、一个多年后人人开始把它当家看了却发现买不起房了的深圳,他赶上了一个正处于“改变的时代”的深圳。

  陈少鹏凭借一股劲闯到深圳,在布吉一家制衣厂工作。因为劲头够大,很快他升为组长。他只是初中毕业,但他乐意并且渴望在磨难中学习。毫不夸张得说,他之所以能升为组长,与他对制衣技术热切的学习并进步飞快直接相关。他就是这样,知道自己农民子弟,没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却带着死磕的精神为自己创造条件。

  是的,他现在一无所有,可机会总是眷顾这些,能够利用自己周围的条件,去为自己创造出靠近机会的条件,的人。

  他经常去中英街,在这里能够购买到廉价的免税商品。这时,这里进口的高露洁倍受欢迎,洗发水花王还算龙头。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附近的邮电局挺远,他每个月还要将大部分钱寄给西乡的大哥,大哥说是投资。

  也是在这里,陈少鹏偶遇他的初中同学老陈。老陈在秀峰工业区的绣花厂作主管,他极力邀请陈少鹏和在老家的小妹陈丽到他的厂里工作。陈少鹏兼顾小妹,也就答应下来了。可老陈不是要陈少鹏来当普通车工,而是要他当领班,老陈有这权力。

  陈少鹏来到秀峰工业区的绣花厂,但是他不懂操控机器,更别说电脑。电脑绣花是当时非常热门的行业,就连只要求掌控机器的普通车工都得靠复杂的关系才能任职,何况必须掌握电脑操控的领班呢?在这里的车工都知道陈少鹏是靠老陈来的,是要学技术当他们的领班的,他们可不甘心,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外来人要当领班,凭什么?所以他们竭尽可能地避免陈少鹏学到任何技术。

  有一次,陈少鹏看着车工开动机器,然后倒针,他也学着开动,倒针。但是他不会关,倒针倒过头了他还没关闭机器,急得他直接关闭厂里的开关总闸。事后,被领班师傅骂得半死,不过骂的同时,领班师傅势必做示范。仅仅一次示范,陈少鹏记住并深以为值得。

  再有,就是领班师傅按电脑从来都是一只手按一只手盖住,他怕年轻的后生学了技术便砸了他的饭碗。可即便这样,陈少鹏靠着过人的记忆,和无数次尝试,终于在两个月内懂得了基本的操作。

  两个月后,他被老陈赶鸭子上架一样赶上领班。所有人不服,嘴上不说。不过情况却在两年时间里改变,包括在这工作数年之久的老工也对他刮目相看。会操控机器慢慢变得普遍,但是修理机器的技术却只掌握在香港师傅手里。两年时间里,陈少鹏单凭看香港师傅修理机器,竟然自己也学会修理机器。他的领班位置从此牢坐。

  7.路的反面

  陈少鹏将每个月几百块的工资几乎都寄给大哥,听说大哥和香港老板合作办厂,投资就有钱拿。只是他不知道大哥在西乡,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到深圳不久,大哥就改头换面回家里去。家里乡里乡外,远亲近亲无不听说大哥做了大老板,打着领结,拿着大哥大。家里排起队上门拜访大哥,大哥干脆设宴请客。席间,大哥动情地告诉大家,这财是要一起大的,引得掌声无数。大哥还告诉大家,他和香港老板合作办厂,资金周转不过来,只要大家都投,以后年年有钱拿。

  宴后,大哥拿着十几万回到西乡。第一件事便先为自己办了护照,去了躺香港,还给小妹买了条项链,给陈少鹏买了双皮鞋。回来后,他买了数条雨伞,每家每户都送,声称开始挣钱。

  之后,他的确在西乡租了间厂房,不过是供他的赌友住宿和赌博,并且承包了饭菜。后来靠着陈少鹏每个月寄来的钱和家里父亲的家底维持。

  渐渐地,村里开始有了议论的声音,父亲开始不信。后来亲戚也来告诉老汉,老汉半信半疑,实在难熬。他一个从未出过县的老头,凭着瞎打误撞,坐车去了深圳,到西乡。

  他望着自己的大儿子,才明白从此他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了。他硬拉大哥回去,大哥不从。回村里,老汉从未写过字,却在那天,写了封尽是错别字的信,寄给陈少鹏。陈少鹏看到老汉来信,泪流满面,思念不停。读罢,泪也止了。

  大哥自从被老汉断了资金补给后,没两个月就连生存都煎熬了。为了继续,他偷卖了辆摩托车,后来因为害怕就回家去了。

  大哥回来后,老汉赶紧全面封锁消息,赶紧为大哥说媒娶妻。女方经算命得知,命数不好。但听到男方是大老板后,高兴到跳,直接答应。而见面礼,是之前送小妹陈丽的项链。

  事情败露后,大哥对乡亲们、亲戚们说香港老板跑路了,他也被骗了。

  没人相信,只有大哥坚信。

  老汉一米八几的身高,从此在压得低低的草帽檐下,显得脆弱渺小。

  8.患难见真情

  陈少鹏刚来到绣花厂的时候,结识了在厂里开小店的朋友老王。两人交情甚好,陈少鹏有事没事就到小店里坐,老王也给陈少鹏关于厂里的是是非非。

  再过些日子,陈少鹏想起寄放在制衣厂的电饭锅,苦于无车可骑。老王二话不说,开辆摩托载陈少鹏去。

  黄昏出发,接近制衣厂的时候已经天暗。制衣厂又比较偏僻,有一段泥路。老王和陈少鹏骑着摩托走在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实在看不清前面有无行人。而意外还是发生,为了躲一个行人,老王急刹摩托,瞬改方向盘。两人跌倒,行人没事,走了。陈少鹏也没事,只是吓了一跳,睁开眼后,发现老王满脸是血,更加腿软。他往前走,走了好久才发现一户人家,向人家说明状况,借用电话,打了通电话给老王的哥哥。哥哥听完,说家里的小店冒火了,正在救,马上赶去。陈少鹏一听,几乎站不起来。陈少鹏回到事故现场,发现摩托倒在一旁,老王不见了。顿时瘫坐下去,站不起来了。

  后来在医院找到老王,原来他被路过的司机载去医院,没有大伤。伤愈,又载陈少鹏回去制衣厂拿电饭锅了。

  9.揭西姑娘

  能让陈少鹏自豪的无疑就是他的领班之路,但谈起他为什么有使不完的劲,陈少鹏鼻头又是微微一酸,那是一个触及一个男人尊严的事了。

  在制衣厂做组长的时候,他的潜力以及他拼搏向上的魅力几乎赢得了厂里所有女工的青睐。其中有一个揭西姑娘,貌美,体贴,又是陈少鹏的老乡。更让陈少鹏无法抗拒的是揭西姑娘缠绵入骨的追求。陈少鹏有他的事业心,没错,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热血方刚的青年。他的确需要一个与他同进同出、共同奋斗的伴侣。

  所以,在交往后的一个冬日,他们打算回娘家见长辈。回到揭西,揭西姑娘的父亲坚决连门都不让陈少鹏进,他嫌弃陈少鹏只是一个打工仔,他扬言揭西姑娘要嫁有钱人。陈少鹏呆呆地望着不该这个年龄去感受的一切,他望着揭西姑娘,又望着她父亲。走了。

  陈少鹏没见过雪,但此刻他上一秒还热血沸腾的身躯,已经抵挡不住冬日的温度,变得萎缩起来。

  回到制衣厂后,他有悲有愤,他把同龄人在体会的七情六欲全部化为空着躯壳不断工作的劲,他需要时间和烦琐重复的劳动来治愈。但是这些劳动对他全无益处,无法促他长进,只不过是他有需则取,无需则罢的疗伤药。

  揭西姑娘没有再来制衣厂了,也许她被她的父亲拉着嫁给了有钱人。如果她勇敢一点,再来制衣厂,那她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呢?

  陈少鹏渐渐从阴霾中走了出来,脱离烦琐重复的劳动后,他开始将他的劲使在这些赋创造性的劳动中,渐渐走上他的领班之路。

  10.百年好合

  这家绣花厂叫“百年”,王小凤没读什么书,但这个名字却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王小凤、王小春、刘小红,三人伴着落下的太阳,来到了绣花厂。主管将三人安排在一起,也就是陈少鹏所管的车间里当绣花工。

  来绣花厂一段时间后,各女工也熟悉起来,也就常常没事就聊聊八卦。当时最有趣的话题,自然就是这位年轻有为的领班。王小凤不喜欢聊八卦,但她会听,她听见一个女工笑谈领班陈少鹏岁数三十好几,加之陈少鹏着装成熟,王小凤也就深信不疑了。

  那时,她还听到女工常喊领班“草包”。王小凤虽然好奇,但断然不会向别人询问。只是在和妹妹王小春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打探一下。王小春凭借一张金嘴,深得大家喜欢。王小春告诉她姐,这个领班呐,老实正经。有一次厂里停电,有一个女工跑去和他说“抱我”,那领班硬是不敢,所以那女工就喊他“草包”了。

  王小凤也觉得好笑。厂里的人都能看到领班也许是基于工作,经常到王小凤、王小春这说话。正好赶上王小春也聊的来,两人也就热乎起来。领班说起王小凤时,老叫她“老王八”,尤其是中午吃饭时,在楼梯间里大喊“老王八”。王小凤只顶过一次“你才老王八”,后来也不顶了。

  有一次,中午下班要去吃饭的时候,下起大雨来。陈少鹏的妹妹陈丽正巧已经回宿舍,连忙带着雨伞给她哥送来。送来后,陈少鹏拿着雨伞,自己躲进陈丽的伞里,把自己的伞递给也在躲雨的王小凤。王小凤吓了一跳,又看见陈丽也在看着自己,赶忙冒雨跑了。

  后来,王小凤第一次买了裙子,却没想到回来试穿后发现大了一点。能使裁缝机改裙子的,也就曾经在制衣厂工作的陈少鹏。那时又是上夜班,偷使裁缝机应该不会被主管看见。所以王小凤带着裙子给陈少鹏,让他帮忙改改。

  陈少鹏二话不说,使起老本行依然游刃有余。改完后,陈少鹏要求王小凤必须试穿给他看,瞧瞧适不适合。

  王小凤哪里肯,死活不答应。两人争论期间,发现陈少鹏的夜宵,稀饭煮过头了,水已经蒸得差不多了。陈少鹏也不嫌弃,还盛情邀请王小凤一块喝没水的粥。

  再往后一点,陈少鹏买了一个小小的黑白电视机,放在他宿舍的床上。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他宿舍都挤满看电视剧的男工、女工。陈少鹏邀请过王小凤,不过王小凤没有去。

  11.强扭的瓜不甜

  王小凤认识一个江西女工友,同是老乡,两人交情不错。

  唯一让王小凤头疼的是女工友经常和她老公吵架,和好时又甜蜜如初。

  不过这一天晚上,女工友哭哭啼啼地跑来王小凤宿舍,细数老公哪里令她不满。接着开始讲起她嫁给他的原因。

  原来女工友以前在家乡是当初中教师的,有些学识,家境殷切。当她教的那届初三要毕业时,学校邀请了外地的摄影师来拍毕业照。

  毕业照是拍完了,可摄影师却留下了。他向女工友展开热烈的追求。可是女工友不懂得这些,当她知道摄影师在追求自己时,竟然吓呆了。每次见到摄影师,她都特别害怕。

  最后,她承受不住压力,放弃家里舒适的环境,跑到深圳打工。

  来到百年,她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已经能承受被追求的压力了。也恰巧一个小伙看上了她。小伙同样展开热烈的追求。但是她不喜欢。没想到小伙以自残相要挟,女工友又吓傻了,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两人结婚后,准备回小伙家乡过日子。可是小伙家境不如女工友,只是开水果店的。女工友去到小伙家后,也开始好吃懒做,深受小伙家里人埋怨。

  在女工友与小伙母亲的一次争吵后,女工友回到深圳,继续打工。小伙从她,但已然疲惫不堪。

  两人刚吵架完,女工友要闹离婚。小伙吓,求王小凤。王小凤在今晚,陪了女工友一夜。

  第二天,两人甜蜜如初。

  12.分厂风波

  百年好合算是成就了一些人,却没能成就自己。

  绣花厂“百年”迫于货源在广州,近几年有赔不赚,决定举厂搬迁。主管要求,每个工人必须一起去广州,不然不发工资。

  一大上午,厂里的人议论纷纷,没人愿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要过活要工资呀。

  厂里的一个大姐头曾经遇到过这种状况,她说只要大家把厂告到劳动局就能解决工资的问题。于是她联合王小凤,以王小凤为代表去告劳动局。

  主管大怒,最终只能妥协,给了工资,自己一个人去了广州。陈少鹏也没去,这让主管更为愤怒。他无法理解陈少鹏为什么要放弃领班,甘愿重新找厂也不和他去广州。他们的情谊一刀两断。

  到下午,大家的工资也都拿到手,却要面临各自散伙,各自找厂的问题。

  大家伙三三两两组队找厂。王小春自然是明了人,拉起陈丽,说“我姐和你哥是一组,我们俩是一组。”

  王小凤带着陈少鹏准备去找之前辞职跳槽的QC。到了一座工业区,他们俩坐在一条石凳上。

  陈少鹏说“老王八,我们拍拖吧。”

  王小凤说“我再考虑考虑。”

  QC为他们联系到一家绣花厂。

  12.回家相亲

  分厂的时候是1997年,在香港回归不久。

  分厂两天后是端午节,陈少鹏的父亲,老汉打电话叫陈少鹏回去,说是香港回归,家里举行了村里有史来最大的龙舟赛,村里人必须到场祭拜。

  陈少鹏回家里去了,家里的男丁都到那条载量六七十人的真龙舟前祭拜神佛,女人不准站在桥上看,也不能参与比赛。女人站在桥上,会让龙舟沾晦。

  陈少鹏在端午节后急着回去深圳,因为心里的人儿还没有给他答复,

  老汉说为他物色了个邻村的姑娘,让陈少鹏去见见人家姑娘。

  陈少鹏再一次面对老汉,落下眼泪,说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听从老汉的话了。就走了。

  老汉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心里扑通一响,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落定了什么。总之,老汉放心地让儿子去了。

  回到深圳后,途径布吉时,陈少鹏看见王小凤在车站躲雨,雨很大,陈少鹏坐着车继续回到工厂。

  王小凤也回来了。

  陈少鹏说:“老王八,我刚才看见你,在布吉躲雨。”

  王小凤说:“是,我去看我妹妹,你妹妹也在那。”

  说完,两人进厂里去了,肩靠着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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