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水火无情，其实时间才是这个世上唯一最无情的东西，无论你风华绝代，还是独步天下，最后只会化为一抔黄土，几根枯骨，万事成空。有些事过了一万年却仿佛眨眼之间，有些事一天就仿佛千年万年。
第九章 万世沧桑
虎威镖局挂着红灯笼，全府上下一片喜庆，所有人都在忙碌，忙着准备今晚的东西，今天是腊月三十，除夕，每年这个时候镖师们都会来这里庆贺一年的丰收，祈求来年的吉利，这是虎威镖局二十多年来的传统。
虎啸今天穿着一件枣红的红色绸缎衣服，裁剪的很合身，他也很喜欢，这是他夫人亲手缝制的，每年只有今天他才会拿出这件衣服来，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不能碰，当然虎蝶舞除外。看着忙碌的下人，虎啸很是欣慰，这些人很会做事，而且做得很好，什么都不用他操心。
太阳已开始西垂，虎啸已经唤了老常三次了，得到的结果依然是还没有人来，虎啸心里开始隐隐的不安。
一声如百灵鸟一样的声音打破了虎啸的沉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因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出来的，虎啸膝下无子，对这个义女虎啸格外的看重，她来了虎啸脸上就止不住笑。“爹，在想什么，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愁眉苦脸的。”虎蝶舞抱着虎啸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来成亲失败的阴影已被兄妹团聚的温情冲得烟消云散。
和虎蝶舞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总是面带笑容的金万两，还有一个面色苍白，剑不离手的莫繁星。莫繁星看着虎蝶舞和虎啸，苍白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僵硬而幸福的微笑，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笑过，也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强颜欢笑，然后又被噩梦惊醒，他都快忘记怎么笑了。
酉时，太阳只剩一半还挂在会稽山头，天色渐暗，虎威镖局的镖师还一个都没到，本来还喜气洋洋的镖局里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虎蝶舞看着满面愁色的虎啸安慰道：“爹，我们先去坐一下吧！叔叔们说不定一会儿就到……”
到字还未说完，镖局门外守门的家丁就飞了进来，砰的一声跌落在地，生死不知。一个白色身影缓缓地冲大门外走了进来，右手提剑，左手上提着一个包袱，包袱里圆鼓鼓的，好像装着一个个大西瓜，还在渗着血。白影左手一抛，包袱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那一个个圆滚滚的大西瓜落在了呼啸的脚下，滚落一地，全是一颗颗头颅。
虎啸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了，脚下有四个人头，全都是跟自己打天下的好兄弟，白涛，韩风，吴孙喜，刘江，二十年来虎威镖局的大功臣，今天全都命丧黄泉，虎啸仿佛一下老了十岁，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打击更严重。虎蝶舞泣不成声，把头附在了莫繁星的肩头，泪水打湿了莫繁星的衣衫。
莫繁星苍白的脸上寒霜骤起，握剑的左手更紧了，看白衣人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金万两现在已笑不出，他现在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中午吃的豆腐脑在肚子里像臭虫一样，他偏偏吐不出来，只能呕出一口口苦水。
白衣人须发皆白，两条眉毛也是白的，眼睛里的眼白比正常人的都仿佛白了不少，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十个人，全都裹着黑色的紧身衣，只露出一双眼睛。
虎啸咬牙切齿，牙齿缝里蹦出了三个字：“白……头……翁”
白衣人点点头，声音仿似女子一般阴柔，道：“虎啸，从今天起，江南只有我白家的白云镖局，不再有你的虎威镖局了，你看如何！”这人的语气很柔和，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虎啸大笑，人开心的时候要笑，愤怒的时候也会笑，笑的比平时更大声。
白头翁问道：“很好笑吗！”
虎啸怒喝一声，并不答话，拿起放在架子上的五虎断门刀，大步流星的冲向了白头翁，地板都被他踏碎了，白头翁没有接招，身子一掠就躲过呼啸而来的一刀，白头翁阴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老婆吴玉凤不是病死的，是我收买了她的丫鬟，下了慢性毒药毒死的，哈哈哈！”
虎啸听到这里，一口鲜血从口里喷了出来，五虎断门刀拄着地面，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已不再是泪水，白头翁冷冷的看着莫繁星三人，虎啸已经不足为虑，莫繁星身上的杀气却让他如坠冰窖，握剑的手已经开始冒汗，这并不是好兆头，剑客的手若开始退缩，那他就已经败了。
虎蝶舞停止了哭泣，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柳叶刀，长三尺三，刀如幻影，眼中满是悲愤，白头翁没有出手，和他一起来的人出手挡住了虎蝶舞，一个身材高瘦的黑衣人，和一个身材短小的黑衣人出手缠住了虎蝶舞，双方你来我往，斗得好是厉害。
剩下八个黑衣人围上了莫繁星和金万两，莫繁星目不斜视，眼中只有白头翁，白头翁眼神锐利，看着莫繁星苍白的连说道：“都说你的剑快若流星，你已重伤，我看你的剑还能快到哪里去？”
莫繁星道：“剑快不快，你过来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没有再过多的言语，都没有说话，突然白头翁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拔剑刺向莫繁星，跟他一起的黑衣人也同时出手，莫繁星拔出长剑，白头翁说的不错，他重伤未愈，一拔剑就一阵刺痛，他的剑慢了一步，高手相争，慢一步就意味着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莫繁星脑中电光一闪，剑技本是技巧，是技不是力。就在白头翁的剑要刺中莫繁星的一瞬间，莫繁星脚下一用力，身子向后掠去，仿似一道幻影，白头翁一剑不中，身子向前一送，借剑势直奔莫繁星而去，这一剑更快了，莫繁星寒星剑缓缓地三个突刺，白头翁额头上冷汗直下，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倒退而去，刚才那看似缓慢的三剑只要自己敢过去就死。
金万两手中折扇一指，直接打中一个黑衣人的天突穴，用力一阵，那人直直的抛飞了出去，再也站不起来，脚下手上随意一击就是一个黑衣人倒下，片刻功夫八个人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两粒金珠从他手上飞出，直直的打在缠住虎蝶舞的两个黑衣人的肩膀上，二人吃痛，动作一缓，虎蝶舞柳叶刀就划过了二人的喉咙，鲜血再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倒地身亡。
白头翁见自己的人都死了，自己也难逃一死，直接扑向了重伤的虎啸，只见流光一闪，白头翁眼前一暗，白头翁握剑的右手齐肩被切断，莫繁星站在他的面前，二人距离不过一尺，白头翁左手握住右肩的伤口，嘴里倒抽凉气，艰难开口问道莫繁星：“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喉咙就被莫繁星切断了，耳边传来莫繁星的冷语“暗影流光”，然后永远闭上了双眼，虎威镖局内尸横遍地，江南第二大镖局总镖头和手下十大镖师一起死在了虎威镖局，以后再也没有白云镖局了。
看着眼前熊熊大火，莫繁星突然有些伤感，本来他这种人是不会有感情的，就在几天前自己的感情却偏偏苏醒了，看着脸被映的绯红的金万两和虎蝶舞，不竟叹了口气，道：“有多少镖局能千秋万代，有多少人能称霸江湖，又有多少人可以笑傲江湖？”
金万两满眼柔情的看着虎蝶舞：“今生一世，得一知己，万世沧桑，相忘江湖！”
蝴蝶舞的脸更红了，不知是被火映红的还是被羞红的。
虎啸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有人说他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有人说他在会稽山上归隐。只有莫繁星三人知道，虎啸累了，他老了，要去看自己的妻子了，这一方天地已留不住他，因为多留一天，妻子就要多等他一天，这一天对他来说就像一万年，所以他要快去与妻子团聚，那里有等待他们的万世沧桑。
虎威镖局就如这一场大火，在这江湖中一闪而过，而这一晚的是非功过只能后人评说，这又如何说的清，江湖就是这样，恩怨无常，是非不断，这是万是沧桑都不能改变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