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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明第五章初见五色龙

冬日的黄昏,残阳如血,西风惨烈。

大清特使索郎格独自一人沿着黄河古道,走向五钱会总部胡杨滩。

自那天以后,他认识到了五钱会在胡杨台的庞大势力和巨大号召力。这是一支千万不可小觑的力量,必须争取过来为大清使用。

年后,清军将大举南下。这次不同于以往,不再饱掠财富人口而归,而是要占据城镇乡村,实行长久统治。这是他来胡杨台之前,睿亲王多尔衮在一次最高军事会议上做出的决定。这标志着大清不再局限于东北,而是放眼全国,欲推翻立朝两百多年的大明王朝,取而代之,要建立新的统一的王朝。

五钱会总部大堂设在黄河边胡杨滩深处浓密的胡杨林里。四周全是千年昂首不屈万年倒下不朽的胡杨树,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由于事前得到温师爷的详细指点,穿过层层明访暗哨,没有遇上事先预料中的盘问打斗。当索郎格面含微笑神态自如地站在其总部大堂门前时,大门是开着的。他没有直接登门入堂,而是在大门口垂手肃立,目不转睛地欣赏高悬黑匾上的“五钱会大堂”五个金色的楷书大字。这是典型的欧体,点画紧凑匀称,间架开阔稳健,取自于初唐名家欧阳询的碑刻《九成宫醴泉铭》。索郎格还知道,此碑刻历来为书家所推崇,被誉为“正书第一”。

“哈哈哈,有失远迎,望先生不要介意。”

不时,门内传来数声爽朗的大笑声,一个四十左右,身穿红蓝绿白黑五色棉袍的汉子在众人地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索郎格赶紧抱拳施礼,朗声高道:“蒙古客商索郎格前来宝地讨扰,请多海涵。”

“迎接来迟,还请索先生不要见怪,里面请。”

在来五钱会之前,温师爷已经详细地介绍了这个在胡杨滩一带江湖上颇有名望地位的帮派。索郎格从衣服相貌上判断出,这人就是在会中任执法总监的五色龙岳宝烈。听说他很受掌门人的垂爱,在帮中地位颇高,权势较大,说话也较有分量,非一般人可比。

五钱会总堂下设五个分堂,分别以红蓝绿白黑冠名,各堂都有以自己的堂名为颜色的专用衣服,决不可混淆,但凡穿五色衣服的都是总堂的人。

五色龙岳宝烈热情地拉着索郎格的手,大笑着并肩走进大门。

方踏上青石台阶一步,就听见脑后有风声突袭而来。索郎格脚步疾移,就地旋转,一颗钢珠挟着凌厉的风声,忽地从耳边擦过,狠狠硬硬地砸在石壁上,击落一大块青石,发出清脆刺耳的暴响声。

刚稳住身形,又一颗钢珠呼啸而来,直奔面门。情急中,索郎格扭头闪身,右手疾出,紧抓钢珠,顿时觉得虎口发麻,手臂酸痛。第三颗钢珠又奔胸口飞来,他已来不及躲闪,手臂一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颗钢珠在空中相撞,发出裂石穿云的响声。众人只觉得有千万根钢针硬生生插入耳中,头脑刺痛,欲爆欲裂。

片刻,头脑清醒,众人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好!”

五色龙岳宝烈满脸堆笑,用一种崇敬地语气说:“索先生的功夫就如蒙古大草原的烈马,彪悍刚硬,佩服佩服。”

众人立刻闭声肃立。院子里瞬间沉寂无声。

索郎格冷笑着说:“草原人比草原马还要彪悍万分。”

一丝不快瞬间闪过,岳宝烈回头喝道:“金刚神,还不赶快向索先生赔礼?他可是真正的高手,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一个高大壮实穿着蒙古皮袍的汉子走上来,躬身施礼,用极为熟练地汉语说:“特木尔向先生赔礼了。希望先生不要见怪。”

“你是蒙古人?”

岳宝烈急忙说:“他是流落到胡杨台的蒙古人,我见他可怜,就收留下来。算来已有十几年时间了。”

金刚神特木尔连声说是,似乎有点害怕这个身穿五色服的人。

索郎格见状,暗道,听说这五钱会法令极为森严,有犯上违法不服管教者,立马处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坐在古色古香厚重肃穆的五钱会大堂里,索郎格方才略有不快的心情完全恢复了平静,甚至有点得意。能如此顺利地进入神秘的五钱会总部,见到其执法总监,是他没有料到的。

岳宝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注视着对方,沉声问道:“方才五钱会的大门敞开着,先生怎么不直接进来?”

如果没有温师爷事前的嘱咐,对这五钱会帮规帮矩一无所知的索郎格,极有可能冒冒失失地闯进来,那样,顷刻之间,大门后的数十支利箭将会洞穿其全身。

索郎格冷冷地答道:“在见到五钱会的岳总监之前,我不想把命留在这里。”

岳宝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出一股寒气霸气。他立刻判断出,这位自称蒙古客商实则是大清密使的人,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由此看来,大清在胡杨台的势力不容小觑。当然,他不会揭穿索郎格的真面目,假戏真唱,不失为一种江湖手段。

少顷,岳宝烈问道:“先生是来和我做生意的?”

“总监料事如神,说对了。”

岳宝烈心想,五钱会数万人员,分布于固原胡杨台西安一带,每天都有数百条消息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总部,老子何事不知?否则,如何统治这庞大的帮会呢?略思片刻,他含笑问道:“做何生意?请索先生明言。”

索郎格哈哈大笑数声,紧盯着对方,含而不露地说道:“总监心里清楚明白。”

“如果我不做呢?”

“做生意讲究互惠互利,也讲究你情我愿,勉强不得”

岳宝烈喝了一口茶,说道:“我能得到多大的利益?”

“总监的本钱多,利益就大,本钱少,利益就小。这是做生意的一条基本原则。”

“秦朝有个吕不韦,先生知道的。”

索郎格当然知道这个人。

吕不韦乃战国末期卫国濮阳人,极具商业眼光,做成了许多大单生意,成功地为自己积累了万贯家财。不过,这些金银财宝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有一次,漫步于赵国都城邯郸街头,他突然发现了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生意。如果能做成这桩生意,不仅将让他名声大振,更会让他名垂青史。于是,他回家咨询其父。吕氏父子之间有这样一段经典对话,流传于后世。

儿子问道:“种田能获利几倍?”

  父亲答道:“十倍左右吧。”

  儿子又问道:“经商能获利几倍?”

  父亲答道:“一百倍左右吧。”

  儿子最后问道:“如果去当官从政,拥立国君呢?”

  父亲肯定地说道:“那获利就太多,无法估量了。

  于是,儿子做了一桩历史上绝无仅有后人绝不可复制的生意,最终得以留名青史。

 索郎格沉吟一时,说:“总监的胃口太大了。”

岳宝烈沉声道:“我和王玉杰的胃口相比,孰大孰小?”

  索郎格惊得差点跳起来,怔怔地注视着对方。岳宝烈微微一笑,说:“大门口的那几个字写得如何?”

当索郎格走出五钱会大门时,天已经全黑了。借着火光,他发现那五个欧体大字,如龙飞九天,张牙舞爪,又似虎跃山巅,纵跳欲搏。

回来后,索郎格给多尔衮的秘信中这样写道,王玉杰大略已足,然雄才似缺,岳宝烈大略尚乏,而野心不小,姑且观之,以待后者。

刚写完信,侍从来报,温师爷有急事要面谈。

“白经庚去找王玉杰了。”没来得及寒暄,温师爷急急地说,“昨天晚上,他去了知府衙门。两人密谈了半夜。”

索郎格紧问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还不太清楚。待我再仔细打探。”

白经庚趁着夜黑雪紧之时密访王玉杰的事,是花了五两银子,从知府管家嘴里买来的。至于白经庚因何事前来两人又密谈了些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管家悄悄告诉他,最近知府大人有点反常,脾气比以前暴躁多了。说完这些,管家做贼似的赶紧溜走了。自乌兰山客栈的事发生后,尽管知府大人没有当面询问自己,可温师爷已经明显感觉到王玉杰对自己疏远了许多。

“是否与大清有关?”索郎格听闻过白经庚,但从未见过面,对其历史更是一无所知。按照睿亲王的安排,只想不择手段地笼络住位高权重的胡杨台知府,为年后大清南下扫清障碍。

师爷眼睛一亮,。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一句话。可以这样说,他此次来见大清特使, 汇报知府大人的事只是一个幌子借口而已。“据我所知,这白经庚曾在张献忠手下做过事,如今又与张献忠闹翻了,听说他想投靠李自成。”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千万不可露了私心。温师爷暗暗告诫自己。

“王玉杰有何反应?”

“还看不出来。这几天要么调兵遣将,要么就待在书房,心事重重的。”“

索郎格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根据温师爷提供的消息分析,王玉杰似乎受到了白经庚的引诱,想加入大顺朝。如果这样,既不与大清联手又不与大清为敌的态度是否改变了呢?他现在不敢断定。事情是发展变化的。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汉人的这句古话,他深信不疑。下一步如何行动,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剿杀那些流民的事怎样了?”

“王玉杰还在思考之中,很快就有眉目了。”

剿杀流民,杀良冒功,是索郎格给王玉杰出的计谋。这样做,完全可以预防大明朝廷因洪承畴叛变而拿其亲属部下出气的做法。天下人都知道,剿灭李自成张献忠和对付东北的满清相比起来,大明崇祯皇帝更希望看到前者,而且,他在遵照前兵部尚书杨嗣昌的“攘外必须安内”的战略方针。只有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民贼寇才是大明朝廷的真正心腹大患,至于关外的满清,给点银两土地就够了。

索郎格紧盯着温师爷的双眼,柔中带刚,说:“草原上流传着一种古老的捕狼方法。每当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狼群深夜偷袭村落,猎食牲畜,白天则躲进深山老林,隐藏踪迹,不易被猎杀。为了剿灭狼群,许多人联合起来,骑着骏马牵上猎狗,晚上高举火把,气势汹汹地从四面八方包围有狼群的山林,大叫狂喊,敲锣打鼓,点火烧草,制造一种紧张恐怖的气势。此时,狼群恐慌害怕了,纷纷从藏身之地跳出来,四散逃跑。这个时候,人们放开猎狗,挥动刀枪棍棒,喊的喊,打的打,杀的杀,时间不长,狼群就被打杀的所剩无几了。这个方法就叫断狼出山。”

师爷吃惊片刻,略微思考,走到面前,附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

索郎格笑了,说:“双管齐下,高。还是温师爷厉害老道。”

这个计谋如果实现了,王玉杰不想出兵就得掉脑袋。孰轻孰重,知府大人自然掂量得出来。一出兵,事情就由不得他了,不想联手也非得联手大清不可。

师爷急切问道:“白府那边呢?”

上次密派飞天虎李波去杀白文彪,没想到反被打伤。如果不是飞天虎跑得快,后果不堪设想。吃一堑长一智,温师爷决定借助大清的势力,来一招借刀杀人,彻底除掉白府,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一提起白经庚,就恨得牙根痒痒的。那是他终生难以忘怀的奇耻大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这是温师爷三十年前在父亲墓碑前发下的毒誓。

索郎格自然不清楚这些,略作思考,说:“白府是胡杨台的世代望族,根深叶茂,盘根错节,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有可能引火烧身,不利于我们今后的行动。”

师爷心中略有失望,但神色如常,轻轻地点点头:“我会密切监视白府的。”

“你说的很对,要密切监视白府的一举一动。”索郎格恶狠狠地说,“时机一到,立刻动手。”

师爷立即应声道:“如此最好,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索郎格望着窗外沉沉地夜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暗道,等睿亲王多尔衮的密令一到,就立刻启动另一方案。

   回到知府衙门,温师爷就见

胡杨台参将薛大鹏跳下战马,虎步生风,咚咚咚,三步并作两步,径直来到知府衙门大堂,也不施礼,瞪圆两只豹眼,粗声野气地嚷道:“奶奶的,说好过两天就去四川打张献忠,怎么又不让去了?”

师爷眼放笑光,拉他坐在火炉边,不紧不慢地说:“乱世年头,朝令夕改,谁能说个准。”

天色已近黄昏时分,知府大堂只有温师爷一人值班。若大的房间空荡荡冷清清的。年关将近,衙门里的人都被派到各县去催粮收款了。乱世寒冬时节,流民贼寇无数,谁都惦记着粮食银子呢。

薛大鹏气哼哼地坐在对面,叉开两条长腿,用手搓了搓冻得发红的脸堂,擦去胡须上的寒气,只顾烤火,没有吭声。他今年不到四十岁,已是统兵两千镇守一方的参将,这要归功于他和知府王玉杰的特殊关系。

师爷早已知道薛大鹏的历史,平时很注意和他搞好关系,以便关键时刻能得到这位统兵大将的照应。乱世中的刀把子比啥都重要都厉害。过了一会儿,温师爷见薛大鹏神色平缓了许多,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饷银都发下去了?”

薛大鹏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从内心深处说,他非常厌恶温师爷这样的靠卖弄嘴皮子混吃混喝的人。这种人仗着识文断字,能说会道,经常是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两面三刀,大耍阴谋诡计,还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当然,他也不会傻到和这些人为敌的。

师爷微微一笑,继续说:“朝廷不出兵,薛将军就会失去一次立功的好机会。可惜,可惜啊。这都怪朝中那些不知深浅的只顾自己往上爬的人。”

这句话立马引起了薛大鹏的共鸣。一个月前,接到出兵征剿张献忠的命令时,他像打了鸡血似的非常兴奋,认为立功的机会来了,憋着劲儿不分白天黑夜地练兵。自从李自成建都西安,张献忠远走湖广四川,胡杨台好像太平无事了,朝廷也好像忘记了他这个手握两千猛将悍兵的参将。他暗暗给自己鼓劲,这次一定要让朝廷刮目相看,打出自己的的威风志气,让那些轻视地方将领的朝中诸大臣瞧一瞧,他薛大鹏虽然比不上太子太保左都督曹文诏,但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可是,今天中午的一道命令击碎了薛大鹏的美梦。他能不生气吗?

“他娘的,事情都坏在这帮人手中。如果当初在谷城杀了张献忠,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说完,薛大鹏用脚跺跺地面,好像解恨似的。

师爷笑嘻嘻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也是流贼出身的朝廷参将,他早想把其人拉入自己的阵营,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知府大人不在,趁两人独处于一室的机会,何不探探他的底细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温师爷慢慢地引诱道:“以将军的统兵之才和对朝廷的忠心,处身于这荒凉偏僻之地,确实有点屈才。”

薛大鹏是来找知府王玉杰的,本想应付应付罢了,但这几句暖心窝子的话紧紧地吸引了他。他不由得随着温师爷的思维移动。。

“当初将军如果跟随洪承畴总督去辽东,总比待在胡杨台有发展前途。”

薛大鹏反问一句:“两年前的辽东松山之战不是失败了吗?”

 温师爷紧紧盯着他,暗道,尽管这薛大鹏和知府大人相交近二十年,深得其信任,但凭温师爷的观察,薛大鹏只不过是王玉杰手中的一把刀,供其使用罢了。知府大人不会把朝中的紧要之事告诉他的。这薛大鹏名义上是朝廷的参将,统属两千来人,可从来没有离开过胡杨台,也从来没有和李自成张献忠的主力部队打过仗,手下的士兵也都是一些地方上的地痞无赖以及缺吃少穿无家可归的流民,真正能够作战的士兵,满打满的只有三五百人。温师爷长叹一声,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在这乱世当中,谁又不是别人手中的刀嘴边的肉呢?自己不也是东厂杜公公手中的一把刀?

停了一会,薛大鹏既像赌气又像给自己打气,恨恨地说:“如果有仗可打,咱老薛又不是孬种,比别人也差不到那里去。好歹咱也是薛仁贵的嫡传子孙。”

师爷不失时机地恭维了一句:“说得好。这才是真正的白袍薛将军。薛氏一族,满门忠烈,名垂青史。”

薛大鹏最崇拜的就是大唐白袍战神薛仁贵,自诩为薛氏嫡传,闻听此言,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手里有了银子,弟兄们训练的劲头更足了。现在要是有仗可打,该多好啊。”

“先忍耐几天,不用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的意思是有仗可打?”薛大鹏心头一喜,“我来的时候,马金海也这样劝过我。”

师爷佯装不知,故意问道:“马金海是谁?”

“我手下的一个游击官。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师爷追问道:“他一直在你手下?”

“马金海原来在洪承畴总督账下听令。洪总督奉旨去辽东的时候,他没有跟过去,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留了下来。”薛大鹏似乎有点得意,卖弄道,“看在救命的份上,再加上知府大人的推荐,我让他做了个游击官。”

师爷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心想,看来东厂的手伸的很长,自己以后说话做事更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让东厂抓到如何把柄才是。

薛大鹏见状,有点发急地问道:“真的有仗可打?”

师爷喝了一口茶,笑而不答。

天已经完全黑了,寒风刮得更紧了。炉子里的柴火呼呼地烧的正旺,两个放大的人影在地面上墙壁上前后左右交相摇曳。一个衙役匆匆跑了进来,说知府大人请两位马上到书房议事。

这几天,胡杨台知府王玉杰一直心神不宁。尽管早已定下策略,隔岸观火,以静制动,坐山观虎斗,可形势逼人呀。张献忠已经在四川成都建立了大西王朝,正儿八经的当起皇帝了。年关将近,西安方面也传来消息,李自成接连开了好几次最高军事会议,商议年后如何进军北京的事。 “看来李自成铁定要进北京。进了北京就可以登基做皇帝了。”王玉杰心想,“这世上突然凭空冒出两个皇帝,再加上大明朝的崇祯,大清的顺治,四个皇帝,到底哪个是真龙天子哪个又是假的呢?”

王玉杰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了一个下午,紧张思索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繁杂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他铺开宣纸,凝声屏气,略一思考,提笔悬腕,一气呵成,写出了五代诗人乾康的两句诗:

隔岸红尘忙似火,当轩青蟑冷如冰。

正在他细细欣赏玩味之际,新夫人丁茹娟走了进来。这茹娟年方十七,端庄秀丽,识文断字。其父丁一民进士出身,天启年间曾做过好几年知县,因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而得罪了魏忠贤的干儿子,号称“五虎“之首的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崔呈秀,被诬陷为东林党人,遭到革职流放。崇祯即位后,定立魏党“逆案”,才得以平反昭雪,重新出仕做官。六年前已致世回家,闭门著书作画,极少与外人来往。

茹娟见丈夫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有点心疼,轻轻地说:“何事如此忧愁,说出来,让我听听”

王玉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自原配夫人因病去世后,这两年世事多变,事务繁杂,朝廷的事自己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日夜操心,没有顾上续弦,直到今年秋季才娶了这茹娟夫人。老夫少妻,相敬如宾,其乐融融,两个月来处的倒也快乐。为此,他暗暗感谢苍天对自己不薄。

茹娟轻轻一笑:“不要熬坏了身子骨。我做了大人最爱喝的真武汤。”

王玉杰心中涌起一股热浪。真武汤具有平心静气,明目祛火,滋阴壮阳的功效,按照多年收集的中医古方,根据自身情况,邀请多位中医名家精心配制而成的。几十年来,他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见惯了明里一盆火暗地一把刀的欺诈,经历了风霜雨雪的严酷岁月,很少听到如此暖人心腹的话语。,

王玉杰还没走出书房,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人出事了。王玉杰心中一惊,听完,心中又一沉,赶紧吩咐管家,快请温师爷薛参将到书房议事。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胡杨台初冬的夜晚更加凄凉冷酷了。来知府大人书房的路上,温师爷从逃回的兵丁嘴里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踏进书房门的那一刻,他已经成竹在胸了。

王玉杰简单明了地介绍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二位有何高见?”

薛大鹏兴奋地两眼放光,大声叫道:“让我带兵去剿灭这帮天杀的东西。”

“温师爷有何看法?”

“天色已晚,我看明天再行动。”

“等到明天,人早已跑得没了踪影,还剿个鸟去。”薛大鹏不满地嚷嚷,“王大人,我现在就去集合兵马。你下命令吧。”

“先等等。”王玉杰似乎嗅出了什么,两眼紧盯着温师爷,“请师爷明说。”自从那天在乌兰山客栈亲眼见到那离奇的一幕时,他比以前更戒备这个在知府衙门混了近十年的师爷

师爷避开知府大人咄咄逼人的眼光,看似对薛大鹏实则对王玉杰说:“你不怕中了埋伏?我担心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叛乱。”

薛大鹏吃惊地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温师爷,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叛乱?”王玉杰依旧死死地盯着温师爷。其实,在听到出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到底是张献忠的人干的还是李自成的人干的,他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判断,还需要温师爷的推理分析。

“现在是初冬时节,天气阴晴不定。今晚又下起了雪。”昏暗的烛光映照在温师爷干瘦的脸上,上下跳跃不定。他不紧不慢,侃侃而谈,“根据往年的经验,我估计到了明天,大雪肯定会覆盖整个胡杨台的。你们想想,在这个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时候,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抢劫有官兵保护的朝廷粮草饷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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