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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归相思成灰(1)

噬心蛊从无念手腕掉落的那一刻,苗疆邪蛊教中幽锁一惊,她与无念之间的联系被斩断了!一如三十年前她与陌尘之间的联系消失一样。

其实她早就知道,陌尘定是找到了某种方法,可以摆脱噬心蛊的方法,只是代价却是自己的性命。蛊在人在,蛊亡人亡,谁也逃不了这个诅咒。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相信陌尘死了。如今,无念也用了相同的方法挣脱噬心蛊,自己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陌尘真的已经死了!

挑起一盏明灯,幽锁含着眼泪游荡在这个困了自己无数个岁月的邪蛊教。在每个地方驻足,努力回想着与陌尘的记忆,自己有多久没好好看这个邪蛊教了呢?不觉推开那扇蛛网密布的门,走上了通往后山的路。陌尘走后,自己再也没来过了!

曲径通幽处,终于走到了那片空地,那是陌尘最常发呆的地方。将灯盏往前探了探,仿佛想起了什么东西,光线映得眼前一亮,快步向前,却被惊得呆在了原地,那是一具枯骨!即使过了这么久的时日,仍立着未倒,到死还是保持着眺望的姿势,仿佛远方便是自己一生追求的东西。

  将灯盏照了照白骨的右手手腕,一个两指宽的洞映得灯火闪烁,那是噬心蛊留下的痕迹!眼泪如雨点般落下,幽锁倒退数步,他......是陌尘!在将死的时候,他还是回了苗疆,回到邪蛊教了吗?

顺着白骨的目光望去,透过树林竹木之间的缝隙,那是一个村落,灯火阑珊间可以看到一个农舍里,老妇正在做饭,而老头子与儿女们欢聚一堂,偶有儿孙调皮,在牛背上玩耍,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原来,陌尘一生向往追求的便是这样简单自由的生活吗?低头,看到地上题着一首来自中原的词: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

    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

    溪头卧剥莲蓬。

低低吟唱着,幽锁大笑了起来,仿佛看透了多年来一直束缚自己的魔障,心中清明快意。如今无念斩断了噬心蛊,自己的力量只会一天天衰弱,迟早会到蛊虫反噬的一天,那个时候,整个苗疆都将被覆灭,那是陌尘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我绝不会让它发生!

露出怀里那株鲜艳妖异的小花,那是一朵极漂亮的花,却扎根在幽锁的血肉上,以幽锁的血肉为生。

这便是邪蛊教第三大圣物——妖花泣雨!传言它有起死回生之效,故历代祭司都会在自己的体内种下一株,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此刻,花朵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花瓣瞬间凋零。幽锁全身燃起了红火,身子在灼烧下越来越透明,这是灼烧灵魂的地狱之火!同时,邪蛊教所有蛊虫一时慌乱地四处逃窜,纷纷爆体而亡。

“哈哈,陌尘,我来陪你了。那些肮脏东西再也不能咬我了,和我一起走吧!”牵着枯骨的手掌,幽锁微笑,干净单纯,有两个小酒窝。如同当年一样,她羞涩的笑着说:“你......你好,我叫幽锁......”

原来总有些事情会被我们深深湮埋在心底,如若往后不再触碰便是忘,如若以后偶有翻起便是藏。然而不管是忘,还是藏,它们都将永远沉淀在我们的心里,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静静的蛰伏。

那样妖冶的火光映亮了整个苗疆,所有邪蛊教教众全部跪地,恭声道:“恭送祭司!”幽锁用的是教中禁术,以自身为引,与万千蛊虫同归于尽!

地狱之火整整烧了一夜,后山上什么也没留下,只有一具枯骨仍执着地驻立,仍望着后山那个平凡的农舍。雨似完全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就这样落了下来,雨点沿着枯骨的眼眶滑过,如同它也流泪了一般凄凉彻骨。

至此,邪蛊教最强大的祭司陨落,邪蛊教又开始寻找神子与圣女,邪蛊教进入了一段调养蛰伏之期。

反观中原武林,绝尘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后,对外宣布风一言已死。统一不久的武林立刻动荡不已,不少门派势力纷纷站出来讨伐绝尘,一统的局面分崩离析。

从此绝尘带着众手下开始了长达三年的一统江湖。这三年来,吞并了平天府的影教四处征战,死伤无数,却也一一收服了那些反对的门派。顺则生,逆则亡!

然而,当影教灭了八大门派之一的青城派时,其余七大门派除了少林,马上结成联盟,誓要覆灭影教。以华山掌门为首的六派联盟成了绝尘一统江湖的最大阻碍。双方对峙已有一年之久,却也只是你来我往谁也进不得半步。

绝尘的门被推开,埋头于案前的绝尘眉头一皱,喝道:“不是说了我在处理要事,不可打扰吗,怎么......”

“我发动血卫帮你杀了华山掌门,到时候我会亲自出手!”绝尘猛地抬头,又惊又喜,却听血月接着道:“但是,你得答应我,放我走。”

什么!三年了如今一开口竟然还是要走!绝尘站了起来:“我迟早会攻下六大门派,只是时间问题,此事休要再提!”

两人沉默良久,终是血月开了口:“你知道的,我不爱你。”语气平静,扬了扬脖子,锁骨因为清瘦而愈发明显,“我心里装着谁,你我都懂。你这样守着,不过是一具躯壳......”

“月儿。”叹了口气,“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一片真心,为何就是打动不了你呢?我不会让你为我涉险的,我只会把你当作比武林盟主还珍贵的至宝,至死守护!即使你不爱我,即使是一副无心的躯壳!”

血月一惊,眼底郁结了三年的寒冰却悄悄化了些。自己又何来的立场去反驳一个和自己一样固执的人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血月陆陆续续开始吃东西了,尽管依旧少言,可精气神较之前却好了许多,让绝尘放心不少。

“盟主,有探子来报,血卫从东城侧门出去了,为首一人......好像是风姑娘!”苏挽殇慌忙跑来,强撑着身体,咳个不停。

“什么!她怎么敢这么做?若是她有半分差错,我便要了那些人的狗命!”说罢便召集人马朝东门而去。

“风。”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手,苏挽殇道:“你也跟去。好好看看他手中的江湖,和风一言相比,是不是不同了许多。他和风姑娘......咳......决不可有事!”

“可是你现在连站都站不住......”绝风焦急道。

“我去屋里坐着......就好,你......咳......你快去!”

绝风护着绝尘,众人一直追到六大门派阵前,见迎面而来的血卫,忙上前迎接。然绝尘却没有见到血月,又惊又怒,喝道:“你们首领呢?”

“首领从来最后一个走,这是她定的规矩。”血瞳应声道。

半晌,一道黑影翩翩而来,手一扬,一团黑色东西便落在了众人脚下,那是一颗人头!绝尘倒吸一口冷气,“月儿,华山掌门就这样被你杀了?”

血月脸色不变:“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出手了。”那种清冷淡然的气质,与当年声震江湖的血月一模一样。

绝尘大喜:“月儿,你......”

血月摇了摇头:“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众人回临安时,苏挽殇早已昏倒在了地上。绝风忙上前抱起,立刻往她住处狂奔而去。绝尘命大夫为苏挽殇看病后,便召集众人,商量攻破六大联盟的计策。如今六大门派群龙无首,如此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华山掌门一死,天下哗然,其余五大门派再也无人敢站出来领导群龙无首的联盟,因为一旦领导了六大门派,便意味着要面临江湖第一杀手血月的刺杀!

一年后,五大门派宣布臣服影教,绝尘不仅武艺天下无双,其领导和管理能力更是另人惊叹。结束了武林动荡,各门派皆休养生息,武林也在绝尘的统治下井井有条,再也不会无端厮杀,尸横遍野。

推开苏挽殇房门,绝尘在床沿坐了下来,示意她躺着别动:“绝音啊,我当武林盟主这段日子,当真是累坏了你。看到你如今疾病缠身的样子,我......”

苏挽殇微笑:“都相处这么多年了,还跟我来这套?你知道我不是累坏的,我是注定要走的。我......”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我最后向你提一个要求,你一定......咳......一定要答应我。”

绝尘脸色一正,郑重道:“你尽管提,我必应允!”

“你我心里都清楚,风是因我而留在影教的,我......走后......咳......希望你放他离开。他为影教奔波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苏挽殇吃力道来。

“好!”绝尘点头:“我答应你!你走后,他去留随意,绝不为难!”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苏挽殇忽然道:“绝尘,你......有没有想过放风姑娘走呢?这么久了,她对你若有一丝心思也感动了,可是她还是没接受你,你这样强求......伤了她,也伤了自己,何苦呢?”

绝尘长叹:“唉!她比你倔......”目光里沉着数不清的悲伤抑郁,“我......”

“你舍不得,对吗?”苏挽殇道:“情字难思量,好......好好想想吧,别误了自己,又误了她,你定要自己取舍......”

轻声关上苏挽殇的房门,有飞絮从天边飘来,绝尘手一扬,终是没有去抓住,人生有太多的过客,如何强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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