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长沙多山，多烟雨。
层层的烟云掩盖不了城市的繁华。
热闹的街道，热闹的人。
端木清池正坐在一家小酒馆里，要了一碟花生，一盘牛肉，二两烧酒。他不喜欢大酒楼的豪华，他总认为只有在民间才能感受到生活。而大酒楼里是个人的生活，只有这里才是大众的生活。
小酒馆人不多，却极热闹。一个青布儒服的书生正在大谈江湖逸事，滔滔不绝。听众更是一个个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一个字。
那书生四十出头，衣着干净却也略显寒酸。只听他朗声道：“曾经有人推算过，江湖上每五年必有一劫，这句话看似荒谬，想来也有几分道理。安久乱，乱久安。谁也跳不出这个轮回。”
他顿了顿，提高了声音，续道：“五年前，江湖上出了位自称‘不死阎罗’的人，好几位潇湘名门的高手被杀。其中就有刘老爷子的亲家，衡山派掌门杨沫杨大侠。那杨大侠曾是淮南侯的部下，又属湖湘大户，年少时师承衡山派薛道长，武功可在当今武林前三十。”
一人道：“那‘不死阎罗’能杀死杨大侠？”
那书生笑道：“他不仅杀了杨大侠，而且江南许多名门也遭此横祸。”
一人道：“那‘不死阎罗’的事我也听过。后来还不是被剑语山庄少庄主宇天晴打败了。”
那书生道：“不错，宇天晴虽说年纪不大，却一点也不输于他老子。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只可惜那一战无人得见，想来比昔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紫禁之战也不差多少。”
众人摇摇头，显出一脸可惜。
那书生微笑道：“还好诸位没去看那一战，否则今日就没有人听我在这瞎扯了。”
众人奇道：“为什么？”
那书生道：“高手之间，主在斗气，真气所致，草木皆为利刃。有人后来看过他们决斗的地方，草木都被齐整削断。你们觉得树和你们的脖子，哪个更结实些？”
众人额头沁出丝丝冷汗，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忽然，一切戛然而止。
空中纷纷飘落下无数花瓣，整个小酒馆立时浸在一片浓郁的花香之中。
一个身着粉色长衫的明丽少女已站在酒馆内。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进来的，她仿佛没有挪动步子，身子只是轻轻地随空中的花瓣起舞，但她却站在了端木清池面前。
端木清池不想看她，却也被她的眼睛吸引，不是因为她的眼睛多么美，也不是因为这双眼睛多么奇特，只是因为她的眼神冷的特别，无形中透出一种杀气。
那少女对着端木清池，微微一笑，道：“我是桃花，七绝门的桃花。”
端木清池淡淡地道：“其实从你一进门，我就已经才到你的来历了。”
桃花道：“那你应该清楚七绝门的规矩。”
端木清池点点头，道：“当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桃花道：“那就赶快把你的命给我吧！”
端木清池道：“我临死之前，能不能知道是谁要杀我？”
桃花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人出钱，自然就有人办事。你得罪过谁，有本事找阎王问去吧！”
端木清池道：“只可惜我和阎王不太熟，一时还不想……”
桃花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桃花身子一拧，本已落地的花瓣又已飘起，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她似乎没有动，飞起的花瓣竟笔直的向端木清池射去，这时的花瓣已变成了无数利刃。
端木清池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一片花瓣都没有落到他身上。
一只衣袖轻轻一卷，这无数花瓣就消失了。
一个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端木清池面前，青布长衫，朴素之中显出一种豪气，他左手按住一柄乌丝铁剑，拇指轻轻地捋顺着剑柄的丝带。他脸型瘦削，皮肤黝黑，看上去就是一只饥饿许久的豹子。
“好一招‘天女散花’，在下杨争，不自量力，想来管一管姑娘的闲事。”
桃花嫣然一笑，道：“不敢当，杨家大公子‘乾坤袖’的功夫又岂是一句‘不自量力’可以形容的？想来公子的剑法必定一绝天下。”
杨争道：“姑娘过奖了。二位素无冤仇，何不……”
桃花道：“公子可知道七绝门的规矩？”
杨争摇摇头，道：“规矩也是人定的，为什么不能改一下呢？”
桃花道：“规矩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改的，那要看看是谁了。”
杨争道：“我呢？”
桃花冷笑一声，道：“那就试试吧。”
“那”字方出，四柄飞刀闪电般射向杨争，夹杂着飞刀破空的声响，四柄飞刀仿佛四道落雷，一起击向杨争。
杨争的右手按上了剑柄。
天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光，轻轻的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叮叮叮叮”四声轻响，这一道淡淡的光竟掩盖住了其他。
消失，光的尽头是杨争的剑鞘。
飞刀落地的时候，杨争的身子已跃出，他的剑又已出鞘。
桃花的衣衫在空中撕裂，变得粉碎，缓缓落下。她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杨争摇摇头，似乎有些遗憾，道：“还是让她走了。”
端木清池缓缓走了过来，微微一笑。
他向杨争一鞠躬，道：“多谢。”
杨争笑道：“端木兄手段高强，本不用杨某出手，怎奈我是个好管闲事的人。”
端木清池奇道：“在下与杨兄是否在哪里见过？”
杨争道：“素未谋面。”
端木清池道：“那么杨兄如何知道在下的姓氏？”
杨争道：“在下虽不才，但对江湖上的一些东西还是略知一二的。”
端木清池脸色变得凝重，道：“杨兄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杨争道：“当然。”
端木清池道：“她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杀手组织的杀手，既然有人买通她来杀我，她一定非杀死我不可。今天你的所作所为，难免会惹上祸事的。”
杨争道：“我知道。”
端木清池叹道：“你我萍水相逢，这又是何苦？”
杨争道：“你我虽不相识，但有一个人你一定认得。”
端木清池道：“谁？”
杨争道：“刘云霏。”
端木清池身子一颤，道：“你是？”
杨争道：“云霏是我妻子，她经常提起你。”
端木清池心里一惊，喉头仿佛压着一块石头。
许久才轻轻地道：“她还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