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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萧十一郎 第二章 公子温如玉

将近黄昏。

阳光还是很艳,但已失去了热力。

天边霞色如烈火。

金黄色的阳光照在这幢破败糟朽的小客栈上,好象这平平凡凡简简陋陋的小客栈忽然华贵炫丽了许多。

那看似老实其实也是强盗的客栈老板果然已死了。

尸身歪歪斜斜倒在地上,咽喉间有一缕鲜血流下来,血犹未干,脸上的表情错愕而痴迷,就像是忽然碰到什么稀奇古怪却又美好绝伦的物事一般。

尸身旁还痴痴站着一个大汉,阳光掩映下,就像是一尊俨然的天神雕像。

看到风四娘出来,那大汉好象做梦一般忽然惊醒,然后就打了一声胡哨。

风四娘吃了一惊,以为那大汉发出了什么讯号。

她立刻全神戒备,目光飞快地四下里搜索。谁知那大汉只不过是打了一声胡哨而已,四野寂静如故。

如玉早已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风四娘正想捉住那大汉拷问一番,却看见那大汉打了一声胡哨后,自己反而倒下了。

倒下时,眼睛已翻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风四娘一步蹿过去,出手如风,连点那大汉心脉处几个大穴,但那大汉脖颈已软软垂了下去,面上居然还带着一丝黯淡惨然的微笑。

风四娘一探那大汉鼻息,已断气了。

这大汉显然是温如玉安在她身边的一个讯兵,温如玉显然不愿这大汉泄露他的秘密,所以就让这大汉死。

但这大汉传出讯号后,居然连一点动静也没有,风四娘就不免有些奇怪了。

难道温如玉就只不过是要这大汉打声胡哨,吓吓她么?

幸好风四娘还不笨。

她虽然猜不透温如玉的用意,却知道这大汉绝不会无缘无故等在那里打一声胡哨,温如玉也绝不会不远千里而来,杀了花平,占了乱石山,只不过是为了告诉她要娶她做夫人,再露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然后就完了。

这件事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幸好风四娘一向是个很想得开的人,对摸不着头脑的事,她从不摸着头脑去费劲想它。

山路叠宕起落。

风四娘走的是出山的路。

她知道温如玉绝不会这么简单容易地就放她走,所以这一路行来,非但未曾急急如漏网之鱼,反而索性放缓脚步,悠哉游哉,等着温如玉来捉她。

夕阳满天。

一道清泉从高处飞泻下来,激在一块岩石上,又从这块岩石激在另一块岩石上,水花飞溅,曲折而下。

水花映着夕阳,晶莹剔透,碎如跳珠。

跨过这道山泉,再走不远就走出乱石山了。

如玉居然没有追过来。非但温如玉自己没见人影,而且连他手下的人影也不见一个。

这倒是大大出乎风四娘的意料之外。

如玉居然好象已放过她了。

风四娘正想跨过这道泉水,心中却突然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似是漏掉了一件极重要的事,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泉水飞激如雨,扰人心神。

风四娘却反而停下来,望着水花发怔。

她的思绪就像水花一样乱,乱得什么也想不起来,心中却知道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似乎能洗清萧十一郎生前替人背负恶名的冤枉。

只要是和萧十一郎有关的事,她就不能不管。

但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风四娘蹲下来,随手撩水。

水花远远飞出去,与落下的泉水相激,水面漾起更强烈的水波。细浪扑上岸来,自难免打湿风四娘脚下的薄底靴。

风四娘正惋惜自己的靴子被水打湿了,心中却突然一亮,就像是漫天阴霾中突然透出一抹阳光。

她想到的是靴子,她正是要想到靴子。

她想到的是一种特别的靴子。

两年前,她听说当世神兵刈鹿刀由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和司空曙四人护送入关,便一路追踪,从关外追到关内。她志在夺刀,却又担心力量不够,于是就去找飞大夫帮忙。谁知飞大夫非但双腿被萧十一郎砍断,连睡觉的棺材也让人假冒萧十一郎之名偷去。虽然那假冒萧十一郎的大汉及时服毒自杀,终于未能找出那幕后指使之人,但那大汉毕竟还是留下了线索。

那大汉留下了他的靴子。

两只用硝过的小牛皮制成的靴子,做工很精细,还镶着很精致的珠花,非但规矩的人绝不会穿那种靴子,江湖豪杰穿那种靴子的也不多。

风四娘想到的就是这种靴子。

她本来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种靴子。

但现在却忽然想到了。

因为在那强盗客栈之畔,那吹胡哨的大汉脚上似乎依稀赫然穿的就是这种靴子!

她也许并未看清楚,但却足以令她想起这种靴子。

那一次,那偷棺材的大汉虽然不过留下了两只靴子,但从那两只靴子上却能看出很多事。

如玉的手下怎会穿这种靴子?

公子温如玉究竟与那偷棺材的大汉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他就是垂涎飞大夫武功医术,却嫁祸给萧十一郎的幕后主使之人?

公子温如玉到底是谁?

轻风柔和,从风四娘面前拂过,顺着山势吹向出山的方向,仿佛是一种暗示。

风四娘却并未随风而去,反而掉转身,向着来路迎风飞掠。

她一定要再回强盗客栈去看看,看个明白。

没有人能判断她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她既然决定了,就很少有人能挽回,就算是世上所有的人都说她不对,她也还是要去做。

风四娘本来就是一个任性、干脆、反常规的女人。

风徐来,日西沉。

那两具尸体还是不丁不八,歪歪斜斜倒在客栈旁,仍然保持着他们死时的姿态。

但那大汉脚上穿的靴子竟赫然不见了!

是谁脱去了这大汉脚上的靴子?莫非是温如玉

风四娘目光突然亮了。

这大汉岂非就是温如玉的手下?这件事岂非本就只有温如玉一人知道?

但她却又不禁皱起眉头。

如玉为什么要脱去这大汉的靴子?难道早就算准了她必定会再回来看那双靴子?难道这一切只不过是温如玉的刻意安排么?

风四娘忽然发现自己好象是落入了温如玉早已设计好的算计中。

然后她就听到一阵鼓乐声。

鼓乐声是从客栈后面传出来的。风四娘抬起头,立刻就看到了公子温如玉

如玉正施施然走过来,笑容温熙而灿烂,身上已换上了只有新郎官才穿的大红吉服,看起来简直俊逸如天人。

风四娘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在跳。

如玉身后还跟着一大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粉妆玉琢,可爱极了的垂髫童子,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放着只有新娘子才穿的珠镶凤冠、金绣霞帔、红绡盖头、鸳鸯绣鞋,甚至连新娘子用的胭脂水粉,也都一应俱全。

两个童子后面是排得整整齐齐的一队鼓乐手,和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大花轿装扮得美轮美奂,华丽至极,看起来简直比温如玉还引人注目。

轿子旁还紧紧跟着四个丫鬟、三个喜娘。

风四娘忽然想起温如玉说的话。

“温如玉对四娘心仪已久,愿与四娘相结百年之好。愿四娘念在下一片至诚,幸勿推诿。”

——原来温如玉竟是来迎亲的。

如玉说这些话时,风四娘正在揣测温如玉的来意,对温如玉的胡说八道,根本就认为是放了一串响而不臭的屁。

她连半个字都不相信。

非但风四娘自己不相信,就算是换成别人,也绝不会相信,因为只要不疯不傻不痴不呆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只不过是温如玉掩饰真正来意而编出的鬼话而已。

鬼话虽然好听,却是假的。

谁知温如玉的鬼话竟不是假的!

能嫁给温如玉这么俊美、温雅、洒脱、出俗,而且聪明的男人,本是大多数女人梦寐以求,却未必求得到的梦想,但风四娘的感觉却像是良家女子上了贼船,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如玉微笑着,施施然走到风四娘面前,深深一揖,道:“如玉迎亲来迟,害四娘久候,轻慢之处,还请恕宥。”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怎知道我会再回来?”

如玉淡淡道:“我若不知四娘会再回来,又怎会这么容易就放四娘走呢?”

风四娘突然冷笑,道:“我就算自己不转回来,也必定有人会截我回来,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很。”

如玉笑了,凝视着风四娘的眼睛,缓缓道:“我非但未在任何路口安置一兵一卒,更无阻截四娘的意思,四娘若是不自己回来,我可以保证四娘此去必定平平安安,无病无险……只可惜四娘还是回来了。”

风四娘冷笑。

如玉也知道风四娘不信,又道:“我既然早已算准了四娘会再回来,又怎会再让部下等在路口喝西北风呢?这岂非多此一举?像我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会做这种笨事?”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竟算得这么准?”

如玉悠悠然道:“四娘以为那双牛皮靴子是随便给人看的么?”

风四娘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风四娘又忍不住道:“若是我先看了那双靴子然后再走呢?你岂非算空了么?”

如玉淡淡道:“四娘若是先发现那双靴子,以四娘的个性,必定会留下来查个明白,又怎会放心离去?”

如玉目中突然露出一丝顽皮狡狯,悠悠然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萧十一郎的事更重要?”

风四娘涨红了脸,却偏偏想不出一句话来反击。

她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但自从遇到温如玉后,她好象总是说不出话来。

能让女人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男人就算是不聪明,也已很不错了。

大多数女人通常都认为只有男人才应该说不出话来。

有这种想法的女人当然都不是太聪明的。

风四娘忽然发现跟在温如玉身后的那两个童子正偷偷望着她,偷偷地笑。

风四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想找找这两个小鬼的麻烦。

谁知未等她先开口,那两个童子已先自温如玉身后转出来,捧起手中的大盘子,齐声道:“时候不早,请新娘子就便更衣,莫要耽误了良辰吉时。”

说完,两人一齐仰着头,望着风四娘嘻嘻直笑,目光中居然好象还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风四娘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却只恨不得捏住这两个小鬼头的鼻子,看看他们疵牙咧嘴的样子。

如玉忍着笑道:“小童无知,四娘勿责。”

风四娘望着这两个小小的小鬼调皮捣蛋的样子,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就像是盘古一斧分开混沌一样。

这世上的许多秘密岂非都是小孩子泄露出来的?

如玉盯着风四娘的眼睛,突然道:“四娘若要知道牛皮靴子的秘密,何不直接来问我?小童无知,怎会知道大人之间的秘密?”

风四娘冷笑道:“你怎知我在打这两个小鬼的主意?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如玉微笑道:“我虽非四娘肚子里的蛔虫,……只不过四娘若要知道牛皮靴子的秘密,问我是最合适不过了。”

风四娘忽然笑了,笑得又妩媚,又得意。

她淡淡道:“你错了,我心里想的并不是牛皮靴子的秘密。”

如玉也笑了,淡淡笑道:“哦?四娘想的既然不是牛皮靴子的秘密,莫非是在猜测温如玉的来历么?”

风四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实在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实在是聪明绝顶,你心里想说的话,用不着你说出来,他就能知道,甚至你心里不想说的话,他也知道。

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吃惊,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让他动容,公子温如玉似已洞察世事之变化。

风四娘瞪着温如玉清澈而不见底的眸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太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的,叫我怎么放心嫁给这个人呢?”

如玉笑得更灿烂,用一种轻柔而不邪,温软而不粘,含情而不肆的语声道:“四娘大可放心,我虽然活不长久,但有生之年必定善待四娘,不使四娘受半点委屈。……而且我若是不幸短命早死,四娘正可改适他夫。小寡妇再醮,岂非也是韵事?”

他说得实在好听极了,就好象是真的一样。

风四娘若非已是三十五岁的女人,只怕也已被他迷倒。

如玉凝视着风四娘的眼睛,突又道:“而且,四娘若不嫁给我,又怎么能知道我的秘密呢?”

风四娘冷笑道:“不嫁给你,难道就不能知道你的秘密么?”

如玉悠悠然道:“四娘坐在澡盆里难道就能知道别人的秘密么?”

风四娘涨红了脸,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我就偏偏不嫁给你,看你能怎样?”

如玉眼睛连眨也未眨,淡淡笑道:“我又能怎么样?我只不过能脱光四娘的衣服,让四娘和二百八十个男人再洗一次澡而已,那也不算什么。”

风四娘突然笑了,道:“只可惜……”

这句话没说完,风四娘掉头就跑。

谁知风四娘刚转过身,只觉身上一麻,整个人已倒在温如玉怀里。

如玉微笑着望着她,悠悠然道:“只可惜我若要脱光四娘的衣服,根本用不着等什么机会。”

如玉的表情就像是恨不得现在就脱光风四娘的衣服,和风四娘一起洗个澡。

风四娘被他盯得连耳朵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呢?我已是老太婆了,我若早点成亲,儿子说不定已有你这么大了。”

如玉微笑道:“我向来喜欢年纪大的女人,因为年纪大的女人才解风情,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娶来有什么用?”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真的要娶我?”

如玉道:“不错,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风四娘苦苦一笑,道:“我知道。”

鼓乐声已响起,奏的居然是司马相如偶卓文君的《凤求凰》,虽然乡间民乐,未免粗俗,却也宫商和谐,充满了关雎相偶的融融韵律。

鼓乐声中,跟在轿子旁的四个丫鬟和三个喜娘,款摆着纤腰,姗姗行来,一齐向风四娘敛衽万福,道:“请新人屈尊移驾,就便更衣。”

风四娘到现在就算是想不从也不行了。

丫鬟和喜娘已一齐涌过来,抓手的抓手,抓肩的抓肩,七手八脚连推带拉,拥攘着风四娘就往那客栈里走。

风四娘正想挣脱丫鬟、喜娘们的扯拽,只觉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突然变得如钢箍般坚利。风四娘非但未能挣脱,连手臂也挣疼了。

只听一个喜娘在背后吃吃笑道:“这么大的人,见也应该见得很多了,想不到居然还扭扭捏捏地害羞。”另一个喜娘也笑道:“人家虽然年纪大些,但这种事毕竟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叫人家怎么大方得起来呢……”

风四娘吃惊着,忍不住回过头,立刻就看到这两个喜娘堆满厚厚脂粉的脸。

这两个喜娘徐娘半老,身段五官俱都生得不凡,年轻之时想必都是名噪一时的美色佳人,只可惜现在白腻疏松的劣质脂粉堆得满脸,非但已毫无风韵,简直让人恶心得连肠子都忍不住要呕出来。

但那四个丫鬟就不同了。

那四个丫鬟虽然不过是低贱的下人,却个个美艳如玉,神韵欲流,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一时之绝色。那风骨,那丰姿,连风四娘看了都忍不住妒忌。

但真正令风四娘吃惊的并不是这四个丫鬟的美,而是她们的来历。

这四个丫鬟风四娘非但见过,而且认识,非但认识,而且熟悉,甚至有一点点交情。

每次风四娘到“玩偶山庄”时,都会见到她们。

逍遥侯虽然将“玩偶山庄”列为禁地,不许任何外人擅入,却并不限制风四娘。风四娘非但可以随便来去,而且还可以随便乱闯。

风四娘并不知道这四个少女的名字,因为在玩偶山庄里,名字已变得不重要。

风四娘记得这四个少女聪慧雅达,一个妙解音律,一个雅擅丹青,一个博闻强记,一个工书善弈,在玩偶山庄里从来都是让人伺候的,但现在却变成伺候人的了。

风四娘每次去玩偶山庄,总是会到她们的屋里转转,她们对风四娘都不错,但现在她们却似已不认得风四娘了。

看到这四个少女,非但温如玉的来历已很明了,而且温如玉的来意亦不言可知,甚至连牛皮靴子的秘密也变得不是秘密了。

风四娘只奇怪逍遥侯向来对她温柔有礼,这次为何突然大悖常情,竟然让温如玉捉她回去。

但既然知道是逍遥侯相召,风四娘反而放心了,因为她知道逍遥侯这人虽然狂悖怪诞,视众生如玩偶,对她却从无恶意。

而且她也想问问逍遥侯是不是变了性,为何突然对她如此过分,如此无礼。

风四娘已不由自主,被丫鬟喜娘们拥进客栈,推进一间早已收拾得洁净无尘,布置得华雅精巧的屋里。

那四个少女已端过放衣服的大盘子,准备为风四娘换上喜装。风四娘盯着她们的眼睛,忽然笑道:“见了故人,连话也不说一句吗?”

谁知那四个少女居然好象未生耳朵一般,非但面无表情,毫无反应,简直好象根本就未曾看见风四娘这个人。

风四娘诧异着,一个少女竟倏然出手,封住了风四娘的内息。

风四娘怔住,忍不住苦笑道:“我反正是跑不了的,你们又何必封我的穴道?”

那四个少女不理,忙忙地除去风四娘身上原有的衣服。

风四娘又忍不住道:“你们四个丫头,几时变得又聋又哑了?……”她连问几句话,那四个少女竟充耳不闻,好象根本不知有人在说话,只不过一心一意为风四娘换喜装。

风四娘火气上来了,忍不住大声道:“你们再装聋作哑,我可要骂人了。”

那四个少女反而封住了风四娘的哑穴。

风四娘说也说不出,骂也骂不出,却只恨不得扭住她们四个丫头片子的鼻子,一人踢她们两脚。

只可惜她身子也是软绵绵的,连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风四娘决定只要能开口说话,就一定先好好骂这四个丫头片子一顿出出气。

但现在她却只好听凭她们给她穿衣服,给她涂脂抹粉,梳妆打扮。

风四娘忽然发现一个少女正偷偷望着她,漠然的眼睛里竟仿佛有一种暗示。

风四娘惊疑着,她在暗示什么?

她立刻想到身边还有六只眼睛,客栈外还有一对耳朵。

风四娘偷偷眨眨眼,眼珠子左右一瞟,又扬扬眉毛,向窗外瞟了一眼。

那少女目中竟掠过一丝笑意。

风四娘突又发现,那少女目中又换了一种含义。

风四娘很快就又明白,她是要她伺机逃走。

但风四娘又忍不住哭笑不得,这四个臭丫头片子封住了她的穴道,却要让她逃走,她又不是大罗金僊,难道还能土遁不成?

山路崎岖。

那八个轿夫抬着一顶并不小的花轿,走在并不宽的山路上,居然抬得四平八稳,风四娘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但风四娘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了。

逍遥侯召见她,这本是很正常、很平常的事,却为何这四个少女要示意她伺机逃走?莫非逍遥侯那老小子真的变了性么?

而且温如玉既然是奉逍遥侯之命而来,又怎敢和她开这种又可笑又要命的玩笑?他难道不知道逍遥侯的手段?难道竟不惧怕逍遥侯杀了他么?

那四个少女显然知道许多风四娘不知道的事,但却又不敢明说,所以只好偷偷示警。

但这件事背后又有什么古怪呢?

还有公子温如玉

风四娘已是玩偶山庄的常客了,但却从未见过这个人,非但未曾见过,简直连听都未听说过。公子温如玉好象突然就出现在这个世上,好象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过去。

这件事实在又复杂又矛盾,风四娘想得头都破了,也想不出个端倪来。

但风四娘至少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件事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非常不好玩的秘密,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紧开溜,溜得越远越好。

风四娘忍不住掀开轿帘,偷偷向外张望。

她立刻就看到温如玉正在对着她笑。

如玉眨着眼笑道:“四娘莫非又想溜了么?”

风四娘叹道:“我已经形成习惯了,每次上花轿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要溜一次的。”

如玉用一种温柔而轻软的声音道:“只可惜四娘这次是绝对溜不掉的。”

风四娘眨眨眼睛,道:“那倒说不定。”

如玉淡淡道:“四娘何不试试?”

风四娘眼睛发着光,她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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