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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自述(一 我这个人 7 我的第二个妻子安妮亚)

  我的小宝贝,今天早晨我在听贝多芬的《费德利奥》序曲,没有比它更好的音乐作品了。乐曲轻快优美,同时充满热情:贝多芬的作品都是充满热情和爱情的,他是一位真正的诗人,赞美爱情、快乐以及由爱情产生得痛苦。再见,我在为你祈祷!妈妈已经走了?愿上帝保佑你们一切都好,我很为你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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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妻子,我最珍贵的宝贝,我的小天使,我要紧紧地亲吻你,为了你7月18日的来信。亲爱的,你为什么说自己是个“平庸的女人”呢?在女人中你是十分出众的,所有的女人都比不上你,你也应该知道自己的价值。平日里你操持家务,为我的事务操劳,还要照料像我这样十分任性、难以伺候的主,对我和廖沙,你都给予了细致周到的照护。你为我的事业耗尽心思,没日没夜地销售《作家日记》,主持所有的事务,一文钱一文钱地积攒资金。让你来做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即使让你做一个女王,管理整个国家,我想,你也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干得好,因为你是那样聪慧、善良而干练。你信中说,我怎会爱上你这样“又老又丑的女人”,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在我眼里,你的美丽是无与伦比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他凭良心说话,有一定鉴赏力,在认真观察你时,都一定会这样说。为此,有时我甚至会嫉妒你。你自己也许不知道,你的一颦一笑,你在与人交谈中偶尔迸发出的活力有多么迷人。遗憾的是,你很少在大众场合露面,不然的话,你也会为自己的魅力而惊讶。不过这样也好,让我更有安全感。安妮亚,我的女王,我心灵的主人,我倒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承受嫉妒之火的煎熬,只要你能在外面消除烦闷之情。只要你感到快乐,我就会觉得幸福。即使我感到嫉妒的醋意,也会报之以对你的爱情。安妮亚,也许你不相信:你出门时只要稍微打扮一下,注意一下穿着,就会马上变得十分年轻、特别美丽。有几次我看到后甚至感到无比惊讶。遗憾的是,由于整天忙于家务,有时你显得太不讲究。

  安妮亚,我再重复一下,今年冬天你要好好添置几套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外出;当然,没有我,你一个人也行。你应该好好享受一下,这样我才会感到高兴。你承担的工作应该再少一些,《作家日记》的事务应该安排给其他人来干。其它的事都可以慢慢来,而让你得到解脱的事则越快进行越好。最后,我要问的是,既然我是一个男人,是你的丈夫,你怎么会因为我如此爱你而惊讶呢?有谁像你那样爱抚我,跟我心有灵犀,我们身心交融为一体呢?既然我们彼此之间毫无秘密可言,一切都是共有的,我又怎能不一如既往地崇拜你,不知足地吻遍你的全身呢?你自己也许不知道,你是一位多么可爱的天使般的妻子啊!

  (这封信不要让别人来读,不要给任何人看。)

  * *

  早上7点(星期天)我到了柏林。一路上我的感觉良好,即使再走这么长的路,我也是吃得消的,甚至不睡觉也可以。当然,在车厢里有时也打个瞌睡,或者弯下身子睡一会儿,但这实在算不上是睡觉。也许你会感到惊讶,你的丈夫居然成了气壮如牛的人;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彼得堡住旅馆时,我的神经功能完全失调了,根本就睡不好,一个晚上最多能睡四五个小时。也许现在这种兴奋状态只是神经紧张的结果。我的身体就是这样的。一路上的情况并非都是好的,不过天气还不错,我在彼得堡的两天,天气也不错。看来我是从你们身边把好天气带了出来,因为在我去彼得堡之前,那里还是大雨滂沱。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好天气。

  说来也许你不信,我感到十分忧郁,特别是晚上,一直在想孩子和你,离开得越远,就想得越厉害。安妮亚,我要积攒钱财,要给孩子们留下一点财产,这个念头一直在折磨着我。当我置身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看到他们为各自利益而奔走时,例如在旅途之中,这种情绪就更为沉重。

  我到了埃姆斯后就会给你去信,但你什么时候给我写信呢?分别时我们居然没有来得及约定此事。难道你没有想到,在收到我的信前就写信给我吗?请看在基督的份上,把你的一切情况(主要是身体情况)和孩子们的情况统统告诉我。我不在家时,他们睡得怎么样,是否想念我?你是否想念我?我一路之上都梦到你,但你的表情显得有些哀伤,好像在生我的气,在责备我:说来也许你不相信,梦到这里时我心里非常难受。拥抱你,不尽地吻你,吻遍你的全身。特别要吻吻孩子,说我爱他们,愿上帝保佑他们,要他们听你的话,保护你。在路上我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手牵手地在一起(是旅客的小孩),真有点像是莉利娅和费佳,从背后看就更像了,甚至连穿的衣服也是一样的。看在上帝的份上,写信给我。再次拥抱你,永远地吻你,从现在起一直让你的形象留在我的脑海中。

  ——给安妮亚的信

  附:安妮亚7月18日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信:

  你星期二的来信让我感动得哭了。我是那样感谢你,你的来信让我深感幸福。亲爱的,我以你的爱自豪,但我常常想,其实我是不值得你这样爱的,我不过是一个十分普通平庸的女人,还有点喜欢使小性子;如果一定要说优点的话,也只有一个:就是真心实意、不顾一切地爱着你们4人。但忽然我获得了一个最忠实、最纯洁、最真诚、最神圣的人给予的爱情。费佳,你要知道,我是那样沉醉在你的爱情中,我是那样珍视它。我常对你说,你就是我心中的太阳,你是高山,而我只能拜倒在山的脚下,我对你的尊崇是无以言表的。这不是随便说说的空话,而是我心中的真情实意,我很难找到更为适当的词语来表达这种情感。我不仅爱你和尊重你,而且崇敬你。有时我们起了些争执,甚至发生激烈争吵,其实我都没有往心里去,马上就请你原谅了,因为我相信你也不会计较这些。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说了些浑话,坏毛病又犯了,但心里对你没有丝毫恶意,也不可能有任何恶意。你知道,我说过这些浑话后有多么后悔和痛苦。这都是繁杂的家务活惹的祸,我那可恶的神经有时是我无法控制的。我一定要跪在你面前请你原谅。遗憾的是,我无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至于那些医生,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合在一起都不如你的一个小指头。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那样愚蠢、卑劣、肤浅和有报复欲,只有你,我的人儿,是我心目中的理想,比他们崇高得多。亲爱的,再见,请让我吻你的手,吻你的脚。我是那样幸福,要超出世界上所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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