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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出家——权借三教话西游》之十三“晨昏定省”

  

  十三晨昏定省

  说书唱戏劝人方,《西游记》看似降妖除怪的笑话故事,其实内中书写主人公孙悟空一路之上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干的都是济世安民的大事。第三十九回,在乌鸡国打的是为臣不忠谋朝篡位的狮子怪;第五十六回,杀的是为子不孝让父母蒙羞的土匪强盗;第四十七回,在通天河剿的是为王不仁祸害小孩的金鱼精;第四十六回,剿的是为道不义仗势欺人的车迟国三力。

  《西游记》第五十六回“神狂诛草寇”,一日取经团队正向西行,光天化日杀出一伙毛贼打劫,让孙猴子一顿少林棍当场给弄死俩。唐僧大骂悟空,跟了我这么多年,不知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吗?悟空还急了呢,佛门不也讲究惩恶扬善吗?结果师徒二人闹得脸红脖子粗。

  到得天晚,找人家投宿,那家人倒也热情,又给替屋又给做饭。闲话之时,长老才问:“施主高姓?”

  老者道:“姓杨。”又问年纪。老者道:“七十四岁。”

  又问:“几位令郎?”老者道:“止得一个,适才妈妈携的是小孙。”

  长老:“请令郎相见拜揖。”

  老者道:“那厮不中拜。老拙命苦,养不着他,如今不在家了。”

  三藏道:“何方生理?”

  老者点头而叹:“可怜!可怜!若肯何方生理,是吾之幸也!那厮专生恶念,不务本等,专好打家截道,杀人放火!相交的都是些狐群狗党!自五日之前出去,至今未回。”

  三藏闻说,不敢言喘,心中暗想道:“或者悟空打杀的就是也……。”长老神思不安,欠身道:“善哉!善哉!如此贤父母,何生恶逆儿!”

  行者近前道:“老官儿,似这等不良不肖、奸盗邪淫之子,连累父母,要他何用!等我替你寻他来打杀了罢。”

  老者道:“我待也要送了他,奈何再无以次人丁,纵是不才,一定还留他与老汉掩土。”

  ——悟空说话向来板上钉钉说一不二,一句戏言牢记在心。

  赶巧了,杨老汉的儿子,就是白天那伙强盗的小头目。白日里因为失了手,晚上奔命回家,当窥见唐僧师徒投宿在自己家中,心里不由暗喜,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功夫”。多亏了杨老汉,善良心肠,半夜提前叫醒唐僧师徒,快跑吧,你们摊上事了。走了不就完了吗,不,这伙强盗报仇心切,在后面紧紧追赶,结果可想而知,追上悟空,能有好果子吃吗,全给摆平了。悟空问,哪个是杨老汉的儿子,我今天要替天行道,上去把小子脑袋给揪下来了。

  “孝道”是一种善行,是长幼关系应具的伦理,是做人最起码的行为规范,是中华民族传承的美德。没有父母就没有我们,是父母含辛茹苦把我们拉扯大,是他们给我们无私的爱,只有他们终生不计回报呵护着我们。他们老了当然需要我们去奉养,等到我们老了,也希望下一代尽人子义务,这就叫“孝”。在古义中,中国人的“孝”有两个意思,一是尊祖敬宗,二是传宗接代。

  中国儒家也把不孝敬父母列入十恶不赦的大罪,把“不孝”和造反、叛国划到重罪一列,不得保释,遇见天下大赦的时候,十恶之罪绝不能赦;佛门讲的是,不孝敬父母的人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严刑拷打苦痛无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悟空算得是嫉恶如仇性情中人,对不孝父母之徒从来都是深恶痛绝。《西游记》第四十五回“车迟国斗法”,在车迟国,虎力大仙与悟空一赌输赢,看哪一个能够呼风唤雨,行雷布云。悟空暗中指示雷公、电母、风婆、龙王听从号令,看铁棒行事,

  孙行者又把金箍棒钻一钻,望空又一指,慌得那:雷公奋怒,电母生嗔。雷公奋怒,倒骑火兽下天关,电母生嗔,乱掣金蛇离斗府。唿喇喇施霹雳,振碎了铁叉山;淅沥沥闪红绡,飞出了东洋海。呼呼隐隐滚车声,烨烨煌煌飘稻米。万萌万物精神改,多少昆虫蛰已开。君臣楼上心惊骇,商贾闻声胆怯忙。那沉雷护闪,乒乒乓乓,一似那地裂山崩之势,唬得那满城人,户户焚香,家家化纸。孙行者高呼:“老邓!仔细替我看那贪赃坏法之官,忤逆不孝之子,多打死几个示众!”那雷越发振响起来。

  ——“君臣心惊,商贾胆怯”,看来,天日昭昭,不可轻慢,不忠不孝,天理难容。奉劝天下之人,忠孝莫道无人知,离地三尺有神灵,雷电霹雳不仅是自然现象,也是天道警钟,振聋发聩不可不醒啊!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这个典故,记载在我国著名医药著作《本草纲目》里。《本草﹒禽部》:慈乌,此禽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小乌鸦长大以后,老乌鸦不能飞了,小乌鸦会反过来寻找食物喂养母亲,这叫“反哺情结”,比喻子女奉养长辈回报老人的一片孝心。乌鸦羊羔尚且能做到,作为人,有时候却做不到,四个字——“禽兽不如”。不光连禽兽不如,有时候连妖精都不如?

  《西游记》第四十二回“大战小红孩”:师徒四人路过号山火云洞,小红孩使展妖法掳走唐三藏,一场大战下来,悟空被烧八戒被俘,取经团队折戟沉沙。小红孩一见万事大吉,吩咐六个小妖,你们与我星夜去请老大王来,说我这里捉唐僧蒸与他吃。老大王,牛魔王,小红孩子他爹,多好的孩子,有了一块肉吃也不忘家长,虽为妖怪也叫人不由得敬佩三分。

  不过后来这事让猴子给搅黄了,牛老大是你爹,唐僧还是我师父呢。悟空变成牛魔王的模样,装红孩他爹来了,

  妖王欢喜道:“各路头目,摆队伍,开旗鼓,迎接老大王爷爷。”满洞群妖,遵依旨令,齐齐整整,摆将出去。这行者昂昂烈烈,挺着胸脯,把身子抖了一抖,拽开大步,径走入门里,坐在南面当中。红孩儿当面跪下,朝上叩头道:“父王,孩儿拜揖。”

  行者道:“孩儿免礼。”那妖王四大拜拜毕,立于下手。

  行者问道:“我儿,请我来有何事?”

  妖王躬身道:“孩儿不才,昨日获得一人,乃东土大唐和尚。常听得人讲,他是一个十世修行之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寿似蓬瀛不老仙。愚男不敢自食,特请父王同享唐僧之肉,寿延千纪。”

  ——有时候人扪心自问,我们吃好东西的时候,也能想起父母来吗?红孩再做孽,还有一丝孝心未泯,冲这一点,观音收化他做善财童子也是有道理的,

  孔夫子的学生子夏请教老师,“什么叫孝?”孔子说:色难。——给老人一个好脸色多不容易啊,我们能和颜悦色对待别人,为什么不能很好地对待父母呢?

  有的儿子儿媳一年半载不去看看老人,一说就是按月给他钱了。什么叫孝?子游问孔夫子,孔夫子说: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如果没有对父母的一片孝心,那赡养老人和饲养狗马有什么区别?

  小时候读《西游记》,读到第十七回“大闹黑风山”时,有一句话读不懂,等慢慢大了,才明白什么意思。取经刚起程那阵,孙悟空保唐僧路过观音禅院,院中和尚图谋不轨谋财害命,黑风山黑风怪趁火打劫盗走八宝袈裟,那悟空寻声追赶,直至黑风山前,

  悟空正在观赏山景,忽听得芳草坡前有人言语。他却轻步潜踪,闪在那石崖之下,偷睛观看。原来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的是一条黑汉,左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都在那里高谈阔论。讲的是立鼎安炉,持砂炼汞,白雪黄芽,旁门外道。正说中间,那黑汉笑道:“后日是我母难之日,二公可光顾光顾?”

  白衣秀士道:“年年与大王上寿,今年岂有不来之理?”

  黑汉道:“我夜来得了一件宝贝,名唤锦襕佛衣,诚然是件玩好之物。我明日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庆贺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

  ——母难日,孩子的生日即是母亲的难日,妖怪都知道。这妖怪,冲这一点,也不该死,他也是半个得道的主儿。到后来悟空真还饶他一命,观音菩萨把他收下,做了守山大神,算得个正果吧。

  我们通常讲母爱是伟大的,而且把祖国比作母亲,把黄河比作母亲,这种爱叫“大爱”,大爱无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她把我们带到这个世上,给我们温暖的港湾。据2010年卫生部召开的第五次全国妇女儿童工作会议报告,本年度孕产妇死亡率从2000年的53.4/10万,下降到30.0/10万,也就是说直到今天母亲生小孩造成的分娩死亡也是相当危险的。上推50年,共和国建国初期,孕产妇死亡率是1500/10万。

  至圣先贤孔夫子是孝子,《论语》开篇就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悌是仁道的根本,人不能忘本啊。

  亚圣孟子是孝子,他说:孝,莫大于尊亲。——尊敬老人才能立足,才能在社会上站得住脚。

  大清国中兴名将曾国藩是孝子,他说:读尽天下书,无非一孝字。——读书不光是为知识,更重要的是明理。

  世界首富比尔﹒盖茨是孝子,他说:(最急的事情)孝敬父母不能等啊。——等到你有钱了,再想孝顺父母,时间来得及吗?

  孙悟空,这么一个野孩子,无家无业重刑入狱,自从跟了唐僧之后,名为师徒,实为父子,《西游记》第八十一回“病卧镇海寺”:唐僧因为山林雾障偶感风寒,一时病倒在镇海寺。

  及天明了,行者起来,教八戒沙僧收拾行囊马匹,却请师父走路。此时长老还贪睡未醒,行者近前叫声“师父。”那师父把头抬了一抬,又不曾答应得出。

  行者问:“师父怎么说?”

  长老呻吟道:“我怎么这般头悬眼胀,浑身皮骨皆疼?”

  八戒听说,伸手去摸摸,身上有些发热。呆子笑道:“我晓得了,这是昨晚见没钱的饭,多吃了几碗,倒沁着头睡,伤食了。”

  行者喝道:“胡说!等我问师父,端的何如。”

  三藏道:“我半夜之间,起来解手,不曾戴得帽子,想是风吹了。”

  行者道:“这还说得是,如今可走得路么?”

  三藏道:“我如今起坐不得,怎么上马?但只误了路啊!”

  行者道:“师父说那里话!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等与你做徒弟,就是儿子一般。又说道,养儿不用阿金溺银,只是见景生情便好。你既身子不快,说甚么误了行程,便宁耐几日何妨!”

  兄弟们都伏侍着师父,不觉的早尽午来昏又至,良宵才过又侵晨。

  ——多好的小猴子,有情有义的美猴王。就差一点说出来,“师父,你就是死了,我也是你送孝的儿郎!”

  天上落雨地下阴,人留下后代草留下根,人留下后代防备老,草留下根苗防备来春。父母最大的愿望不是儿女当多大官发多大财,而是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父母最大的心思也不是死后的排场多么的风光,而是临老之日有端屎端尿的儿孙服侍在床前。有的时候这种想法几乎都成为奢侈,可望而不可得!孙悟空说得也很好,当孩子的,我没有好吃好用敬奉你老,但我会尽心尽力,这话绝对是由衷而生。

  作为信徒,烧香拜佛是好事,施舍捐赠也是善业,但不能信佛信到不孝敬自己父母的地步。佛家也是讲求“孝”,佛祖本身就是孝子,地藏王菩萨也是孝子,《地藏本愿经》就是佛门的第一孝经。“家中有父母,何必远烧香”,有时间,还是要多拜拜家里的佛!

  中国有一部儒家经典著作《孝经》,是中国古代读书人的必读之作,名列十三经之一。该书以孝为中心,阐述了中国儒家和中国人的伦理思想,“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孝是天经地义的事;“人之行,莫大于孝”——孝是诸德之本,志在《春秋》,行在《孝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孝道,从小了说爱家庭爱父母;从大了说爱国家爱民族。

  唐三藏算得上好师父吗?一个好的师父,标准是什么?怎样做,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好师父?请看《半路出家——权借三教话西游》之十四“春风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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