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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 巧

巧   巧

南山富水河

嘀嘀,嘀嘀,······靠在枕头上眯着了的巧巧,被一串铃声弄醒了。

她摸过枕边的手机,瞄了一下,快十二点了!一条短信,是老公的,“巧,家里都还好吗?好想犁!”

“死妖妖儿,”巧狡黠地笑了!忍不住在心里骂道:“骚啥亲咧!不晓得人家都睡了!”正要扔回手机,转念却又将手舒回来!一蹙眉,键了一句“家里都好,你的地都好着呢!困你的吧!”看了一遍,读了一遍,发了!然后,索性关了手机,抛到窗边的梳妆台上,这才又蒙头睡下了!

夜,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也很静,万籁俱寂,仿佛一切都睡着了!

只有那涧里的小溪流还在汩汩地流淌着。那么细,那么低,像是情人的喃喃低语!那高耸连绵不见首尾的青岩山,在夜幕里隐去了!但你绝对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

在这寂静的世界里,天地这么辽阔,又有谁会想到,在大巴山深处还有这么一个青岩呢?

这里是大巴山深处,山高谷深,山大人稀。是紫阳的边边了!

如果没有襄渝二线,这里就是一纯“世外桃源”。这里有青岩学校,位于青岩村与书院村交界的地方。从这里沿一条通村公路上行,翻过蚂蝗岭,向北一路可以到瓦庙。向南翻过一两座大山,就是镇巴地界了!

襄渝铁路进了大巴山,就像是在玩捉迷藏!

它一路偶尔越过深谷中的高架桥,其他时候几乎都是在钻山穿隧,真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坐在教室里稍一抬头,就能看到百米之外的一段铁路桥横架山谷,向南是宝石上隧道,五千多米,它的出口处就是号称“亚洲第一桥”的铁路高架桥。属镇巴辖地了。向北是洙溪隧道,三千多米,它的那一端便是毛坝的洙溪河了。这是现在的“新麻柳”小站,不对外开放!列车只在这里作短暂的停留,不能上人!只能望望而已!

学校周围有十来户人家,有的临溪而建,有的依山而筑,都因地制宜,恰到好处。没有红砖,就地取材就行!他们从山边开采石灰岩石块,再碎成小石子,然后用现成的模子,浇筑成一块块长方形的水泥砖。虽说是大山深处,但房屋修得跟集镇上差不多,也爱讲究,依然是两层、三层,外墙贴了好看的瓷砖,有玲珑的栏杆和不锈钢的扶手。

当然,这一切的辉煌,都是男人在外拼命地干,女人在家里细细乏乏省出来的!

这里有药铺,有两三家小卖部。有时候,也有一家卖咸菜包子,馅儿还说得过去,只是包子皮死塌塌的!

除了这些,就只有下面的杨二家媳妇在磨豆腐了!打好了新磨的豆腐,杨二嫂就用一根小桑木扁担挑了一路叫卖。有时候,也叫儿媳妇菊子去!菊子是巧巧的堂妹!比她要小五六岁,她男人也在巧巧一个矿上!

巧巧说了,他们“老挑”合得来,在一起,她放心!

李二毛正在锅里翻炒着豆腐,下河的菊子上坎来了 。

菊子背上背着个娃儿,他上身披了一件黑色风衣,敞着胸,胸部很饱满,走路时,突突地动;下身绷了一条紫红色的弹力裤,细细地腿,蹬着高跟儿。是一个“摩登巴山女郎”!

二毛是个司机,有个烂面包车。这几天车坏了,没有跑车,便约了老郑,吴三儿,还有杨大炮几个,一起准备吃过饭打牌。没有理由拒绝美女!大家望着菊子,笑着打招呼!菊子斜着头,朝灶台上瞅了一下,“又吃豆腐呐!李哥,”菊子问,“嫂子咧?”二毛只顾翻菜,略一抬头,嘴上嗯了一声。

老郑伸出手去,挤眉弄眼地逗他背上的小孩儿,小孩儿嘻嘻地快活起来,两个小腿直踢蹬,在菊子的背上摇头晃脑。吴三儿也凑过来,嬉皮笑脸地,“我们李哥就好吃一口又嫩又白的水豆腐!明日,菊子也给我送两斤啊!”菊子正要开腔,吴三儿又揶揄老郑道:“郑哥,你不是也喜欢二嫂的老豆腐吗?菊儿,你呢?”望着她吃吃地笑!老郑不做声,只是催二毛快些!菊子,本来是来请二毛媳妇帮忙给她在网上订一副十字绣的,结果遇到了这几个赌徒和色鬼!于是虚晃一枪,竖了柳眉,“没样子!不跟你们说了!”把娃儿向上搂了一把,一甩头发,扭着小屁股,噔噔地下坎去了!

吴三儿目送菊子的背影,意犹未尽,还想说点别的,李二毛用筷子敲敲碗,剜了他一眼,“还骚亲,小心德陈回来扁你!”

为了攒修房子的钱,山里很多的人都要出门打工好多年!

巧巧的丈夫祥子在外已经干了四五年了!去过广州,嫌工资低了!后来又去了山西、河北、东北,最后还是在山西一个煤矿里定下心干,虽然危险,但工资就是高!

原来住在山腰里的人家,大部分都在马路边新修了房子,巧巧家也是!攒了好几年的钱了,马路边也有他们家的一块地,丈夫盘算了很长时间后,终于在一个晚上,搂过巧巧的头,把自己的计划,激动地跟媳妇儿说了。巧巧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她用热情回答并鼓励了自己的男人!

聪明的女人,总是会在适当的时机,给男人一支强心剂!巧巧,太了解自己的男人!是啊,上有老,下有小,她不支持,谁支持?

当年,娘极力反对她和他好!理由是男方家里条件太差!但后来他们还是好了!直到现在她为她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子叫欢欢,十岁,儿子乳名叫根子,马上满五岁。她觉得自己选择把终身托付给这个男人没有错!他会让她幸福的,一辈子!

两年前,丈夫就开始在那里挖地基,去年冬里才下好毛脚,今年六月初六开始动工修建,直到七月底主体才终于竣工!小二层楼房总算是立气来了,钱花了七八万不算,就连去年杀的一头三百来斤的过年猪都吃尽了!

刚开学,丈夫说走就走了,给她留下一句话,“巧,爹老了脾气不行,哄着点!把娃儿照顾好!拢了打电话!”

又到外间一把揽过睡醒的欢欢,“欢啊,在家里听妈妈话啊,想爸爸了,打电话!”女儿点着头

巧巧装着丈夫的一句话,脸上强装笑颜与轻松,可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不忍!

山里的女人很泼辣,不泼辣点也不行啊!

农忙时,男人不在家里,她们也只得穿着胶鞋,戴着草帽,担起粪桶,颤颤巍巍地斜着爬上对面的山坡,小扁担一路吱吱呀呀,陪她们到了自家的那一片片绿绿的菜地!

打了粮食,又回完茬,地里忙完了。为了挣个零花钱,她们还跟着男人一起推车子,和砂浆!人在外头做活,心里却挂牵着家里。家里有老人孩子,还有猪儿猫儿狗儿,一个个都指望着她吃饭!

她们地里一把,屋里一把,用一双结了茧的手,奋力支撑起一个家,这真的并不比男人在外头打工轻松!但她们辛辛苦苦一天干的几十样事情,做过后就看不见了!但要是一件不做还真不行!因此,女人干家务,十个都有九个要抱怨的!抱怨归抱怨,但她们抱怨过后还是尽职尽责地继续干!

这就是女人的伟大之处!巧巧就是这样一个既伟大又平凡的女人!

男人总是一发工资,就按时地打钱回来了。她晓得他俭省,不嫖不赌只喝点小酒。她吐着唾沫,点着钞票,漾着笑脸,把这一张张钞票都仔仔细细地计算着花出去。

这就是她的幸福!

她始终搞不懂那些城里的女人:穿了她一辈子都不敢想也不敢看的衣服!花了他们修房子几十个那么多的钱!钱都花不完,还为啥子哭着喊着不得过呢?

唉,人啊,人!

巧巧总是这样想,我在家里是累人,但我那口子在外也不好过啊!谁知他冷,谁问他热啊?何况他的职业是打炮,天天都在跟危险打交道!金钱社会,天下乌鸦一般黑。老板关心他一天进了多少钱还来不及呢!哪有瞎功夫操心你个屁民出了多少汗呢?

老辈人说得好:种子隔年留,夫妻前世修。还是各人的男人各人心疼!

这样想着,巧巧的心情好多了!她红润姣好的面庞上又绽出了笑靥!巧巧本来就很美,现在笑起来了,快乐起来了,更展露出成熟女人天然地妩媚!

“死鬼,你晓得你女人想你吗?”巧巧心里嗔道!

将近十月天气,天黑得早了,六点多一点天就擦黑了。

这山里人家,每家都有一间用来烤火取暖的的小屋。靠墙角里通常是一个方形的火塘,火塘上方悬一竿长长的铁钩,可以上下调节高度,铁钩上挂水壶、吊罐之类的器物。既烤了火,又捎带烹煮了食物,可谓一举两得!

家里有老人,又要时常煮猪食,所有巧巧早早地就把火塘烧起来了。

跟往常一样,两个小孩儿吃过饭就趴在吃饭的桌子上开始写作业。老人一边烤火,一边默默地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巧巧在猪栏旁边的路灯下忙着剁猪草,和猪食。她答应了明天去老秦家帮工,老秦家房子明天第二层顶子打现浇。在农村,打完最后一层现浇就相当于封顶的意思!很郑重的!有钱的人家,在这一天还大办酒席,宴请宾朋,跟乔迁搬家没有两样!

巧巧忙完了杂七杂八的家务事,快到十点了!

老人、孩儿早已睡下了。火塘里只有几截未燃尽的柴尾巴儿,还冒着一缕缕的青烟。外面黑黢黢的,屋里静悄悄地!她仿佛觉得这偌大的一座房子里空得就剩她一个人一样!

她拧开浴室的热水阀,又打开了浴霸,狭小的世界里顿时充满了温暖。巧巧立在一面镜子前,木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件件地脱去!一对好看的乳房,还是那么结实饱满;白皙的大腿,匀称而有力;微微凸起的小腹,依然光滑细腻!她就像是一朵灿烂的野菊花,在大巴山里凌寒怒开!

她还从没有这么仔细地欣赏过自己!她用手指引导那些细流,任那暖暖的如电的细水珠儿吻遍全身。后来,她索性闭了眼,禁不住摩挲着,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如飘在高高的云端,随着风轻轻地一起一浮!

今天,老秦家十分热闹!

一排大红鞭炮还未响完,又是一排冲天的礼炮,响彻云霄!打现浇做工的有十几个。隔壁邻舍,梁前岭后,老亲旧戚的前来恭贺道喜的也很不少!大家喜气洋洋,有说有笑!新打的院坝里,红红的碎纸屑铺了厚厚的一层,秦老汉满脸堆笑,忙着招呼大家!

午饭开得有点晚,从老秦家吃过午饭,回来已经黑了!

好在昨天有所准备,老人孩子,猪猫狗等都没有饿肚子!老人沙着嗓子对巧巧说,“村上来人传过话,说是农网改造和打路,各家各户都要集资。你去问问吧?”

巧巧嘴里应着,“晓得了,爹!”但腿就是不想动弹!

女人当男人用,不累才怪!

巧巧晚上哪里都没有去,叮嘱了两个孩子几句,又草草洗了一把,就睡下了!

今天实在有些累,一挨枕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草翠花开!

巧巧穿着一件碎花布衣裳,着一双新蓝布鞋,挎着一个小篮子,哼着歌儿,在野地里打猪草。她用一双灵巧的手掐着一棵棵嫩绿的野菜,有苦菜花、灰灰菜、刺儿菜,还有细长细长的“鹅儿长”!好绿啊!好青啊!一片一片的!

十六岁的她如雨后春笋一般,姣美鲜嫩,楚楚动人!

巧巧贪婪的手风快地挥舞着,不一会,就装满了一蓝子!她正用手捋着额前的一绺儿头发时,有人在叫她,“巧巧,巧巧,回来吃饭了!”“是我娘咧!”“我回来了!”巧巧一面高兴地答应着一面往回跑!

巧巧风快地跑到要近家里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天昏地暗!她怕得伏到地上,直到风停了,没有了声音才惶恐地睁开眼睛!四下里看时,不见一个人,也不见了小路!却见天上落下了大雪,纷纷扬扬一片,白得有点刺眼!那些粉红的桃花全都变成了一朵朵雪白的花儿! 

巧巧害怕了,扯起嗓子大声喊叫,却没有人应她,她想走路,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她愈来愈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急得她大声哭喊!

正在她走投无路,惊恐万状时,耳边迷迷糊糊中,听得一声鸡啼!她奋力掀开铺盖,一翻身坐了起来,掀开灯,她发现自己额上布着豆大的冷汗,眼眶里噙着泪水。揉揉惺忪的睡眼,定了定神,头脑终于开始清醒起来了!

慢慢咂摸着刚才的一切,巧巧再也睡不着了,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好怪哦,我娘都走了十多年了!会发生什么呢?也许什么也不会有?

就这样巧巧睁着眼,靠在床头上,一直挨到天明!

这天,一大早起来,细麻麻雨就纷纷扬扬地飘洒起来。

风很小,但拂到脸上却是冰冷的!不多久,空中蒙蒙的雨雾和天上的乱云竟慢慢地连在了一起,看样子,不知还要下几天的小雨?

隔溪那边的石崖边,几棵柿子树上还挂着稀稀拉拉几个通红的小果实,惹得一大群长尾蛇丫鹊上下翻飞,扑来抢去,叽叽喳喳地争个不休!

这几天,巧巧因为做活闪了汗,感冒了,老是不见好!服了一大碗姜茶,喉咙依然有些疼,嗓子有点哑。又因为做梦的事,老是心里一个疙瘩!所以人怏怏的,懒懒地,沉默寡言,愁眉不展!

巧巧吃过中饭,估摸祥子已经下班,实在憋不住,便给丈夫打了个电话,拐弯抹角地问他那边的情况:冷开了没有?饭吃饱了没有?······祥子只道媳妇儿平常似的嘘寒问暖,并不在意!就照直说我这里一切都还好,要她不要多操心!干到冬月完老板结清了帐就回来!

祥子末了,补了一句,“家里还好吗?”

巧巧本来预备有很多话要跟老公倾诉的,可不知怎的?到了嘴边的话,就是开不了口!只是兴奋地答应道:“好着咧!”“你咧?”“也好着咧!”

女人其实是最容易满足的!

末了,巧巧只好说了一句“祥子,你打炮要细乏些哦!”祥子“哦”了一声,“我上班去了!”就挂了电话。

她不习惯在电话里跟老公说那些有点肉麻的私房话!

她碰到过好几个露透女人,在大街上举着手机,嗲身嗲气旁若无人,“老公,我的牛牛,人家都想死你了!”

鬼知道她在想什么牛牛?这世界很疯狂!爱骚亲,骚去吧!

刚放下电话,正要收拾去喂猪,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从坎下的小路上奔过来,披散着头发。是,是菊子!她怎么一个人,孩儿呢?

发现菊子有点不对劲,巧巧便扔下手里的木桶,迎上去!

见了姐姐,菊子还未近前就一头栽在姐姐怀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巧巧抱住菊子,瞧她哭得像个泪人,心下十分不忍,问她也不说,只好让她哭个痛快!姊妹两个就这样偎在一起,立在院坝边的一棵大苦楝树下。

待菊子收住了哭声,巧巧像哄小孩儿一样,搀她进了自己的厢房,细问究竟。

菊子跟巧巧很要好,好姐妹不是一年两年了。那时巧巧娘走得早,巧巧懂事得也早!菊子当姑娘时就跟她在一起玩耍、打猪草、纳鞋底儿,好得穿一条裤子!不分你我!在一起,无话不说!话多得如麦地里的麻雀,撵也撵不完!菊子性格硬气,巧巧宽容大度,两人性格上正好形成互补。

巧巧自然就成了菊子心目中的“好大姐”!

看到姐姐是实诚地关心自己,菊子抹了眼泪,愤愤地说:“烂心的德成在外头有人了!”仿佛德成就在跟前。巧巧一惊,满脸狐疑地望着菊子,似乎在说:“不会吧?”

德成怎么待菊子,巧巧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德成不仅人帅气,还是个难得的心疼媳妇儿的好男人!

唉,人是会变的!

如今死心塌地的家伙,恐怕只有看门狗了!

听了菊子细细乏乏地陈说之后,她相信德成的确不再是往日的那个德成了!德成变了!

不过,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狗日男人,没几个好东西!”菊子又恨得牙根儿痒痒!骂完眼泪又出来了。巧巧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好安慰道:“好妹妹,别哭了,等祥子下班了,我问问他,看有没有挽救!”听姐姐这么一说,菊子的心稍稍平静了一点儿,又挂念家里的孩子,于是别了巧巧独自回去了。

望着菊子远去的单薄的背影,又想起自己的男人,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估摸祥子是下班了,巧巧就赶紧打电话问德成的事情。

让巧巧感到十分惊奇的是,丈夫对这件事似乎一点都不惊奇!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大概,说德成一开始并没有和那个矿长的女儿纠缠,倒是那个狐狸精像一块口香糖一样,黏住了他;矿长又只依着女儿,对打炮的德成是软硬兼施。最后,德成投降了!

后面说的巧巧懒得再听下去!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憋闷与不快!一面咬着牙骂那骚狐狸害人,一面又替菊子妹妹担忧起来!

这一晚,巧巧收拾停当,早早地便歇息了!哪知上了床,身闲心不闲!心里如一团乱麻,思前想后,毫无头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天无事!也没有菊子的电话。

第三天一大早,巧巧还没有起床,就听得对溪的几个女人在谝闲,尖起耳朵听了几句,“刘嫂子,下河的菊子昨夜跑球了,你晓得啵?”“为啥子跑的?”“不晓得哦,”“听说娃儿也带起的。”

巧巧惊得心里突突地狂跳不止,“我的妹妹,你好命苦啊!”

一行行热泪从她憔悴的脸上流淌下来!

冬日里昼长夜短,匆匆忙忙中不觉又晃过去一月!

飘了几场大雪小雪,眼看十月马上就要完了,想着丈夫不日将回家团聚,巧巧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多了!

白天,西北风紧,顺谷而上,刮得电线树枝呜呜作响,眼睛都睁不开;夜晚,天寒地冻,霜风凛凛,青岩溪被冻住了,幽幽咽咽,如泣如诉!

天一擦黑,人们就聚在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摆起龙门阵!

一天晚上,巧巧在房里纳鞋底到半夜里,正要脱鞋上床,却听得房屋坎下一阵响亮的脚板声,有人似乎已走上了院坝,大黄狗扑来扑去地狂吠,随后似乎还听到大门咣当几声。都快十一点了,是谁咧?

巧巧披衣正待要去开门,却什么声音又都没有了,只有大黄狗在门外头哼哼唧唧,风依旧呜呜地刮着。

“是哪个又不吃饭的,收脚迹哎!”巧巧嘴里咕噜了一句,但随之就后悔了,害怕了!

俗话说,怕啥来啥!

巧巧一直害怕出的事,终于还是出了!

29日晚上,德成哭着打电话回来,说祥子出了大事!

自家屋里几个管事的同村长一商量,兵分两路,一路人主外,直奔山西祥子出事的煤矿;一路人主内,分成几拨:有去家门老亲旧戚报信的;有去请做法事唱孝歌打丧鼓的;有去街上采买置办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帮忙的人各司其职,不待详表!

只可怜了那命苦的巧巧!

如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听了男人出了事,巧巧直觉眼前一黑,还没有哭出声来,就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她看到了她的祥子祥子也看见了她。还是和走时一模一样,只是笑着的脸上有些黑瘦!

祥子向她伸出一只粗大的手,笑嘿嘿地望着她,不动也不开口!“死鬼,妖妖儿!”她兴奋地骂道,抬腿就向男人奔去!

可是巧巧很快就发现,横在她前面的是一条长长的索桥。桥下是深深的溪谷,而桥则又旧又破,像是风中的绳子一样,飘飘荡荡!

祥子就在那头立着!只是一忽儿近在咫尺,一忽儿又远在天边!

她怕了,背起嗓子喊对面的祥子,但男人只是笑着,望着她!

巧巧于是又气又急,气急了就大骂祥子

骂累了,最后伤心地抱头孤独地哭了起来!

十一

初二下午,派往山西的一路人带着“祥子”回来了。

一只黑色的盒子,还有一堆祥子的遗物。德成也回来了,一个人!

见了装在盒子里的祥子,巧巧面色惨白,抱着盒子呼天抢地,哭得声嘶力竭!左右老少都莫不为之动容!女人们陪着掉眼泪,男人们扼腕叹息,唏嘘不已!

过了一阵,管事的人走将过来,支开一帮陪哭劝哭的女人,硬下心来,对着巧巧道:“女子,叔是过来人了,你须要听叔两句话才好!如今祥子已去,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还要看在夫妻情分上,把这场大事办好了,祥子才能心安吶!你不主事,怎么得了啊?快些收住!”

哭懵了的巧巧,听得这么说,方才歇了哭声!

掌灯时分,已将“祥子”入了殓。巧巧给棺里放了两套崭新的衣装,一个丈夫用过的手机。棺木前的小桌子上靠着一张祥子的照片,点起了两支大红泪烛,一只旧升子盛满谷米插了三柱香。黑漆棺木下面搁着一只油碗,燃着天灯,岭上的杨老道士开始了丧事中的绕棺仪式。老道士在前用一枝小竹子挂了白色的纸幡开路,根子第二,后面跟着两个唱孝歌的敲着锣钹,道士微闭眼睛,且走且念。

祥子的老爹,老泪纵横,瘫坐在火炉边上,抽毕一袋旱烟,才长叹一声“命苦啊,老哥!白发人送黑发人,······”秦老汉慌忙陪着他苦笑一声!

到了半夜,道士超度亡灵已毕,寻地方睡去了。只余下十来个本家亲戚和三两个帮忙的,陪着两个唱孝歌的,手持一枝燃香跟着转香。

半夜里,厨子们都歇息去了,巧巧眼泪婆娑地,赶忙到灶间去烧火,为歌师几个做宵夜。吃了宵夜,德成几个年轻的旧友继续转香守灵坐夜。

到四更天的时候,又冷的不行,灵堂里愈显冷清!歌师就用一个沙哑的喉咙唱起了“二十四孝”来取乐子!巧巧哭了一整天,也同时忙累了一整天,到这时已倦极了,竟倚在棺前眯着了!

睡得正酣时,有人推她肩膀,惊醒了看时,堂屋里挤满了人,帮忙的拿了绳索、龙杠等,立在两旁,只听一声喊“出柩了!”

天已大亮了,秦老汉站在阶沿上,高声招呼:“凡是八仙上帮忙的,都请坐第一轮席,九点准时发丧,不得误事!”人堆里一片回应:“晓得了!”

发丧时,院坝里早已人头攒动,管事的人跑前忙后,叮咛了张三,又嘱咐李四,都须各司其职,检点完毕,万事俱备。

只听得有人高喊一声:“起啊!”此时,锣鼓齐鸣,炮声连天,棺木被六个汉子抬起,根子头上披着白孝,端着灵牌,惶恐地走在前面,有人带着纸钱,且走且烧,队伍就这样缓缓地上路了!

送葬的队伍沿着小路上山了,只留下巧巧孤独地干嚎!

七天后,祥子老爹也静静地去了,两方新坟相隔不远。巧巧带着一双儿女安详地跪在坟前烧着纸钱。

夕阳西下,血色黄昏。

几只乌鸦在山谷的上空里凄厉地叫着!

不多久,一片苍茫的暮色,又沉沉地笼住了高峻苍苍的青岩山,仿佛从来就没有青岩这个地方!

                    ——全文完

(文学作品,如有雷同,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2012年11月20日完成于紫阳麻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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