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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苍天(八十三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西北风呜呜地刮了一宿,囹圄之内冷气四下里钻,污秽之气迫人而来。林烈倚墙独坐,一宿没合眼。他深感困在龙潭虎穴天罗地网中的无能为力,而沉甸甸的使命感压迫着他,骨子里的傲气冲击着他,他终究突破了心中的阴霾,回复了向来的冷静。严峻的事态摆在面前,他得重新考虑往后该何去何从。边关内外、朝野上下盘根错节的利害冲突加于一身,他得观六路听八方,预见各方势力的动向,辨明轻重缓急,相机而动;不能再被动挨打,重陷功败垂成的遗憾中。

  

  西北风渐渐小了,远远传来鸡鸣声。同时外面传来大铁门哐啷啷的开启声,昏黄的狱灯闪在黑漆漆的过道上,灯火移近,原来是羽琪探监来了。

  

  话说羽琪赶至黄魁所在驿馆,黄魁及其保镖过江龙也刚刚跨进大门。羽琪依照林烈的吩咐,躲在暗处窥察,专候刺客现身。

  

  羽琪惊奇的发现,驿馆内外丁勇全荷戟提刀进入紧急戒备状态。黄魁贴身保镖过江龙、镇山虎在厢房内全副武装严阵以待,黄魁自己也顶盔贯甲诚惶诚恐。

  

  羽琪大惑不解,难道他们也未卜先知。三更已过,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乌沉沉的暗夜没有一丝活气。忽然,羽琪发现两条黑影沿对面游廊闪过,身手迅捷如鬼影幽灵,羽琪跃上房顶,查看动静。

  

  众多兵丁如同虚设,眨眼功夫,人已在厢房之内。过江龙镇山虎剑未出鞘口未开声已瞠目结舌轰然倒地。迅雷惊电般的身手,连羽琪都措手不及,黑衣人的剑已逼在黄魁心口。门外兵勇闻声破门,见状个个呆若木鸡不敢轻动。黄魁刀剑坠地,僵立当地,面如死灰。其中一位黑衣人长剑在手,面向兵勇,他头脸裹紧只漏出一双阴森可怖犀利如刀的眼睛,刺得众人腿肚子直打哆嗦。那人高喝一声:“诸位听了,冤有头债有主,黄贼几番加害我行山掌门,今我等特奉掌门之命取黄魁性命,与尔等无涉,速速逃命去吧。”众人如遭大赦,一哄而散。

  

  羽琪情急之下,疾发一镖,直取制住黄魁的黑衣人的咽喉。那人吃了一吓,躲闪之际,一道寒光掣过,剑已齐柄削飞,直插墙内。羽琪倚天剑顺势回撩,一股青锋压在这位黑衣人的脖子上。另一人见势不妙,夺门欲逃。羽琪撩起黑衣人跌在地上的剑柄,踹了过去,击中要害,此人扑倒在地动惮不得。羽琪扯下身边黑衣人的面纱,不由大吃一惊,此乃穆无尘拜金门下十二堂主之一—漠北狼胡天月。原来这二人皆是穆无尘的门人。

  

  林烈听罢羽琪的述说,回想起当日穆无尘来访,无功而返之际,发下毒誓:我有本事捧你上天,就有本事叫你落地狱!而今果然应验了。但他毫无惧色,穆无尘毕竟有求于他,他完全可以从拜金门找突破口。于是,他请羽琪代为传话,请瞿宝林把人犯送到自己身边,他自有主张。

  

  面对江湖黑道的毒手孛里玉律的魔爪,林烈可以泰然处之;但皇上猜忌重重处处掣肘,他不敢对前程心存侥幸。

  

  为此,他口授羽琪三十六字口诀并敦促他熟记,然后依口诀顺序整理出行山三十六路绝学。羽琪推却,道:“这行山秘宝,怎能随便外漏,我不占你的便宜。”林烈找了个借口,道:“栖霞真人要整理行山典籍,催着要,我又不得空,你权当帮我一个忙。”羽琪笑道:“我还不晓得你,变着法儿要我学行山武功。好,我答应你。等你出来,我也还你三十六招凌云绝招。”

  

  瞿宝林提审了黄魁。黄魁惊魂甫定,但求活命,不敢欺瞒。自称近期常有不速之客散布来自行山派的恫吓之辞,恐父子性命丧于林烈之手。幸而江湖杀手胡天月上门,因黄允清对此人曾有活命之恩,他特来报恩献策。指使过江龙镇山虎于宁远府前大街拐角处捕获孛里玉律的信使。他本指望立功行赏剪除仇家立足朝廷,不想招来杀身之祸。

  

  瞿宝林又传黑衣人胡天月、云中燕上堂。二人虎目圆睁立而不跪。邢如风上前狠狠踹了他们一脚,他们支撑不住,才屈膝倒地。

  

  瞿宝林喝问他们何以诈称行山门人行刺。二人谎称劫财害命。黄魁叫道:“大人休听他们扯谎,我回驿馆的路上,胡天月便告知行山门人恐挟恨报复,要我晚上多加防范,此人必存心害我性命嫁祸行山。”

  

  瞿宝林大喝一声:“你们招也不招!”堂下衙役齐敲棍杖,高喝“威武”。二人无动于衷。瞿宝林动怒,一拍惊堂木,道:“大刑伺候!”

  

  “慢!”胡天月嬉笑道,“瞿老儿,枉你见多识广,却不晓我门中规矩,‘得人钱财与人消灾’,重金到手,何惜性命。若要我开口,拿五千金来!”“胡大哥休贱卖了我们,”云中燕抢过话头,“原雇主许五千金,若是新雇主,非六千金不干。”

  

  瞿宝林气歪了脸,猛一拍惊堂木,喝骂道:“大胆狂徒!此乃公堂禁地,岂容尔等口吐狂言公然亵渎!来人,各打五十大板!”

  

  刚刚打毕,有人来禀,羽琪求见。羽琪与他私语几句,瞿宝林闻言,便将胡、云二人关押起来。

  

  胡天月、云中燕枷锁镣铐上身,被推进林烈所在的天字号牢房。随着牢门“哐当”锁上,胡、云二人锒铛入狱棒疮疼痛牢骚满腹怨气冲天,更兼高墙坚壁地底冷湿一身束缚羞愤交加,便高声谩骂,踢打门墙。

  

  林烈冷眼旁观,以静制动。二人闹了一阵,云中燕扯扯胡天月的衣袖,道:“罢了,咱不过浪迹江湖一走卒,能进这天字一号也不太亏。”胡天月踢踢脚下的乱草,道:“奶奶的,手里没银子钱,呆哪不一样。可有人抱着金山银山却没命花,可悲啊。”林烈冷笑道:“更可悲的是某些人满身铜臭有奶便是娘落个身败名裂还至死不悟。”

  

  林烈一搭茬,二人即刻凑过来。云中燕皮笑肉不笑,道:“林掌门,久仰久仰。你一夜之间荣登掌门宝座,宝典在手江湖震动,财宝独享富可敌国,谁不羡艳?更出人意料的是双喜临门,投靠新主子位尊名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咱是烂命一条,你是大富大贵,何必跟咱较劲。”

  

  林烈蔑然一笑,道:“与尔等较劲?别自以为是了,我没那闲工夫。”

  

  胡天月浪声大笑,道:“林烈,你一芥江湖晚辈,目空一切自命不凡,以此混迹官场行走江湖,你不栽跟头才怪!”

  

  林烈睃了他一眼,道:“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不是说我有金山银山,还怕没人为我卖命?”

  

  胡云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云中燕陪笑道:“吾辈得罪之处,还望林掌门海涵。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掌门要想沉冤昭雪,别人帮不上忙,案子的始末吾辈了如指掌,惟有吾辈出庭作证,方可还掌门清白之身。掌门情愿开罪江湖朋友葬送前程,吾辈无须饶舌;掌门欲建千秋功业,就不该拘泥于门户之见正邪之分。掌门如有诚意,吾辈情愿为掌门效犬马之劳。”

  

  林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自身难保,还说什么大话?”

  

  云中燕诡秘地一笑:“只要掌门道出藏宝洞的秘密,我派掌门保证还你清白之身,免去牢狱之灾。”

  

  “藏宝洞?行山遭此浩劫,早已一贫如洗!江湖传言岂可轻信?”林烈避而不谈。

  

  云中燕嘿嘿一笑:“掌门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们,行山文书阁下密室坚不可破,宝贝都在里面。你师伯太清子曾亲口相告。”

  

  “无耻败类!好,说吧,这笔交易到底怎么做?”林烈按下嫌恶之情,直截了当地说。

  

  “掌门果然爽快!”胡云二人闻言,喜出望外,两眼瞪得奇大,迸射出金子一般的亮光。那缥缈得如同海外蓬莱仙山的藏宝洞,仿佛成了引渡他们超脱凡尘奔向极乐的人间福地。

  

  而这贪婪的目光再次刺痛了林烈的心。为这无中生有的藏宝洞,内奸外寇杀奔行山圣地——历任掌门丹书受诫之所。魔爪肆虐,洞内洗劫一空,留下一片废墟。幸亏师父有先见之明,提前转移了十七幅前任掌门的神像。

  

  云中燕提出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胡天月向狱卒喊话,要来纸笔。三人达成协议:九龙山盛会之前,林烈引拜金门掌门穆无尘及胡云二人前往行山,开启文书阁下密室之门——此乃江湖各大门派无法攻陷的行山最后一处洞府,他们认定必是藏宝之所——搜寻宝藏。胡云二人答应如实招供指证孛里玉律还林烈一个清白。三人立罢字据,署名画押,双方各执一份。

  

  原来风雪子酷爱摆弄洞室布置机关,闲来无事,便把文书阁下一个原本堆放器械当时已废弃的洞室加以改造。林烈天性亦喜机巧,便与师父一道构思设计乐此不疲。大功告成之后,里面机关重重十面埋伏妙不可言,他们本无功利之心,仅为怡情悦性而已。不想,行山浩劫不期而至,风雪子正是启动这一密室,挡住来势汹汹的江湖杀手,保全掌门抢出行山大印。风雪子殉难,此中机密,惟有林烈知晓。这一洞室,师父用来金蝉脱壳他要用来惩恶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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