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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她的儿女们(15-17)

  (十五)众乡亲都来祝贺婚礼

  

  一千九百六十六年秋八月,塞北大青山山脉北麓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秋风一次次从西梁山山脉吹过来,就一次次把凉爽吹送给人们。那一时冷一时热的天气折腾着庄稼快些成熟,这一天比一天成熟的庄稼,真叫庄户人喜上眉梢。那齐刷刷的高粱羞答答似大家闺秀见着情郎的脸;那弯着腰的谷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又似刚结婚的姑爷见着久别的岳丈那样弯腰作揖喜兴;那一片一片的荞麦地,又好似铺在大地上的红色黑白花绒地毯;漫山遍野都像是披上了淡黄色的轻纱幔帐。是呀,秋天真是到了,他是人们期盼收获的季节。

  

  庄户人要在秋收之前准备着秋收家什,把农忙时需要办的事尽早提前做了,省得到时候忙东忙西顾不过来。

  

  赵家湾的赵安平头一个月就给他大侄子赵明远查好了日子。先生说八月初六是黄道吉日,正好农活不忙,于是就把日子定下来了喜帖也发送出去了。

  

  八月初六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天上没有半朵云彩,只有微弱的小风,不冷又不热。赵家多少年没办什么事了,赵安平又是一队之长,贺喜的必然多一些。为了客人来了有地方坐,支客的(司仪)吩咐人在院内搭上彩棚,摆上三十桌席面。

  

  从早上寅时赵家就热闹起来了,四面八方来贺喜的就络绎不绝,按照贯列,凡是来贺喜的都不免带些礼品和钱,礼房就设在上房东间。

  

  上午巳时许,从外面进来两位陌生人,一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梳着两只小辫,圆圆的脸,两只杏核眼透着聪慧,不笑也象笑,天生的美人坯子;另外一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长方脸白嫩嫩的,两倒浓眉毛下长着一双大眼睛放着光儿,四方口上长着一高而秀气的鼻子,如果在穿上一件花格衣服,不论谁看都以为是一位大家闺秀呢。两位一出现,院里的人都惊疑地看着,心说这是哪来得俊男美女呀!

  

  只听知客喊:“新郎官,贵客到,请到上房。”

  

  “爸,祝您新婚快乐。他是我表哥欧阳春秋。”那个小姑娘双手拉住赵明远的右手笑着说。

  

  “啊!我们认识,那个放羊的哥们。”

  

  “对,你是名医的堂弟。哈…哈…”

  

  两人握着双手,向后仰着头笑着,把围观的人笑的不知耍的什么把戏,都莫名其妙的瞧着他们。更觉得可笑的是,赵明远是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女儿,难道是他上学的时候跟人家城里哪个姑娘生的,可这个女孩也稍微大了点吧,大伙都有好奇之心胡乱猜测着。有几个好事的跟着他们二位来到礼房,就见那个小姑娘问:“先生在你这写礼吗?”说着从衣兜里拿出十张十元人民币递给先生。

  

  先生接过数着钱说:“一百元,小姑娘你叫啥名?”

  

  “我叫陆一婷。”小姑娘爽快地说。

  

  “我叫欧阳春秋。”那个年青人也从衣兜里拿出同样十张十元人民币递给先生。在场的人都为这样大的礼惊呆了,心说:太阔了,肯定是城里有钱人!

  

  “不好了,明远哥,我嫂子杨金珠她昏过去了,你快过去看吧!”旋莺儿大声叫着。听到喊叫的人都扭头看着新郎官,并让出一条路。赵明远听后赶忙向新房走去。

  

  上房西里间是新人洞房,洞房布置的即古朴又随时代潮流。新娘杨金珠歪倒在红地毯上,紧闭住双眼,看上去眼角下还流着泪痕。明远看到这一切赶忙从柜橱里拿出药箱,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银针,走到新娘跟前蹲下身,在其手少阳三焦经的关冲穴、手厥阴心包络经中冲穴处各灸了一针。不一会儿功夫,杨金珠才慢慢苏醒过来,她‘啊’了一声,两眼扑簌簌掉下泪来。

  

  “你怎么了?”明远问她。

  

  “你都有女儿了,为什么骗我?”

  

  “嗨,就为这个呀,快把女儿陆一婷叫来,你一看就会明白了。”

  

  “爸爸我在这里。”早就挤过来的陆一婷赶紧走上前说:“妈,您这是怎么了?”

  

  “婷儿,你今年多大岁数了?”赵明远很和蔼地问着陆一婷。

  

  “孩儿今年一十四岁,怎么了爸?”

  

  “你这个妈妈嫌你岁数大了。”

  

  “那怎么办?我,我就少说几岁吧,妈妈,孩儿今年六岁了。”陆一婷这样一撒娇,把屋内所有人都逗乐了。

  

  赵明远等大家不乐了,才撒开杨金珠对大家说:“我这个女儿是我白拣来得,头三年暑假,我到大青山西脉去挖药材,在上窑小山村遇见了他爸爸妈妈正领着她到山外求医治病,我一看这孩子得的是吊线风,就对她爸妈说:‘这孩子我能治。’他爸上下看看我说:‘你能治?’我说:‘能治,不过三天她就能好。’她妈说:‘婷儿他爸,就叫这位先生给治治吧,到城里去时间长了,怕是耽误了病情。’后来我明白了,他们不是怕耽误,而是家里没多少钱。我在他们家住了三天,用针灸,再加上两副小汤药,就把她给治好了。他家决意要给我五十块钱,我说什么也没要。婷儿是个聪明孩子,看我不要钱,就下地磕头认我干爹。当时我说我年纪小还没结婚,可孩子就是不起来,没办法,我看婷儿长的聪明秀气,父母又憨厚耿直,也就答应了。后来我一想,没结婚就收义女,将来会叫人笑话的,可事情发生了,我也没有把这个事当回事。可今天婷儿来了,而且是和她表哥欧阳春秋一起来的,说来有趣,我和她表哥是头一个月认识的,那时他说要见赵家湾一个名医,说他是怎么的好,我当时不好打消他的兴趣,就说了一句:‘是有那么一个人,不过不像你说的那样。’可这位欧阳老弟却说我妒忌心强,还说我什么‘好狗护三邻,好人护三村’什么的,还说如果他是女的,他一定要嫁给我当媳妇呢,你们说可笑不可笑。里里外外的人听了都笑个不停,有人因此还笑的弯下腰喘着粗气。

  

  炕上的杨金珠也笑了,她不知什么时候她身边的那一坛子醋,也不知叫什么人拿走了。

  

  喜宴一直摆到下午三点,贺喜的人才陆续的离去。至于晚上闹洞房什么的,这在旋莺儿的记忆中都已经忘记了,可就这么一件干女儿认干爹的事,却在旋莺儿的记忆中一直记忆犹新。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旋莺儿在那年腊月也嫁到县城边上去了。在往后的岁月中,赵明远的叔兄弟姊妹们也陆续地娶妻生子嫁人的嫁人。二十几口的家,也都分开单过去了。旋莺儿堂兄赵明远一家搬到前街新房去住了。

  

  (十六)生为人子应进一点孝道

  

  文化大革命中期,农村兴起办赤脚医生热,各村都办起医疗合作点,说是为广大贫下中农服务。有的地方办的好有的地方办的差一点。赵家湾是办的比较不错的地方,赵明远自从学校回来后就没少给乡亲们治了病,乡亲们就推荐他当了赤脚医生,他辞去了学校教学职务,一心投入到医学治病救人中。那年旗里组织各地赤脚医生培训班,赵明远也参加了,并在旗医院实习了一年半,他虚心学习西医,填补了自己不足,毕业时成绩优秀。旗卫生局给他发了行医执照,这对赵明远这样自学成才的人来说真是雨露阳光,好的很!赵明远从小就喜好这份工作,他曾对刘继贤说过:“当医生就要当扁鹊、华佗式的医生,济世救人,也不往此生。”这个愿望他正在努力实践着,由于他不断的努力工作‘赛华佗’的美名传遍大青山的每一个角落,求医治病的人络绎不绝。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之间又过去十多年。旋莺儿已到中年。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夏天,旋莺儿回去看望多年不见的老父亲。由于奶奶的去世,他老人家苍老了许多,白头发多了许多,脸上皱纹又增了许多,腿脚大不如从前利落了。可在赵明远的治疗下,身子骨又慢慢的好转起来。

  

  杨金珠对旋莺儿一直很好,每次回娘家金珠嫂都准备好吃好喝招待她。这次也不例外,早早把酒席做好然后把她叫过来一边吃喝一边谈心。姑嫂之间真是无话不谈。饭后杨金珠拿出两封信来递给旋莺儿说:“他大姑,你哥正为他妈妈的事犯愁呢。”

  

  “什么事?”

  

  “你看了信就知道了。”

  

  旋莺儿接过嫂子递过来的两封信从其中一封信中抽出信纸看着。

  

  明远哥:

  

  你好,一别已经好些年了,我好想你。你结婚的时候我和逸民想去参加你的婚礼,可一想还是不去的好,我怕见了你难过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听说嫂夫人非常的贤惠又是一个能干的人,我真为你高兴,最近我回了一趟褐乳山庄,一是追忆我童年往事,特意去过褐乳山顶;二是看一看我们的母亲。自从我父亲去世,母亲她老人家更加苍老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白发明显地增多。她为儿女操劳了一生,从不为自己多想。可儿女又为她作了什么?

  

  母亲自从那次见了你,就一直没有忘过,她曾对我说过她这一生没有愧对过谁,就是对不起你……

  

  明远哥,母亲她老人家常在梦中叫着你的名字,这次我回家看她,因她老人家夜半喊叫你的名字我就被惊醒过两次。

  

  大弟弟刘继业是本村张家的养老女婿,虽说离家近些,母亲也不愿到他那去;二弟刘继山夫妻两个不孝,分家出去单过去了。他们一年都不叫老人家吃一顿饭;三弟和弟媳孝顺是孝顺,可家境贫寒,孩子多,母亲只是跟着他们受罪。我叫她到我家住些日子,接来住了几日,说什么也不住了,再接她还不来了;小妹刘继琴出嫁不几天,家里也不富裕,前些天妹夫欧阳春秋接她去住几天,她说什么也不去;大姐刘继娇也来接她,自觉不是亲生的,就推三托四的不肯去。真不知到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明远哥,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去褐乳山庄见见咱们的母亲,安慰安慰她吧。致礼!

  

  妹妹:刘继贤

  

  1986年7月9日

  

  旋莺儿看完又拿出第二封信接着看。

  

  明远哥:

  

  你好,上次给你的信你可能接到了,信中提到咱们的母亲,我想你工作忙,一准没去看她老人家。对了,你现在是‘赛华佗’了,而不是从前的‘赛郎中’了,过去小妹的话你是听的,可现在……

  

  现在母亲有病缠身,身心憔悴。褐乳山庄的姐弟不孝,不能为她老人家解除痛苦。我求你去看她,是因为你有‘赛华佗’的美名,如果她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左邻右舍会说我们没有告诉你,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

  

  《古训》中言: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何况人乎。

  

  以我之见,你不如把她老人家接到步高山下,把她老人家的病治好,然后在送回褐乳山庄,你看如何。如果可行,你给我一个信。人说叶落归根,老人家百年之后,难免儿女要为她送行,到那时你别说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致

  

  礼!

  

  小妹:刘继贤

  

  1986年8月1日

  

  旋莺儿看完书信,看着嫂子的脸说:“我哥怎么说?”

  

  “他还没决定怎么办,二叔那天也说过,人家刘继贤是给你哥提个醒,等到老人家百年之后,如何把老人家的骨灰和公爹的骨灰髌骨。二叔说:你一天没孝敬过,到那时人家能把自己的亲娘白白的送给你,笑话。人家刘继贤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信人死了后怎样,只想自己的娘活着的时候能过上好日子,快快乐乐的。你这时候成人了,也不大算多一个人吃饭。再说生为人子,不管她过去怎样,都要尽到孝道才行。老二叔这些话说的有理,我也劝过你哥,叫他过几天去一趟褐乳山庄,把老太太接过来,你说我这个想法对吗?”杨金珠收起信,对旋莺儿说。然后把刚沏好的茶递给旋莺儿。

  

  “是这么个理,我哥是个孝子,他一定有他的难处,他也一定有他的道理。人咱们接过来了,也养老了,到时候在叫他们要回去,那可是……”

  

  这时房门吱一下开了,赵明远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出诊去来。

  

  “莺妹几时回来的?”

  

  “昨天上午十点,大先生去哪来?”

  

  “我去看看李大叔,他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就是东头常年不能下炕的李大叔?”

  

  “是。”嫂子杨金珠接着话茬说。

  

  “不愿人家叫你‘赛华佗’呢,我这大哥还真是有两下子。”

  

  “不是两下子,是三下子。”杨金珠接过话茬子笑着走过去,把丈夫手中的药箱子接过来说:“快去洗手我去给你端饭。”

  

  “不用了我已经在大叔家吃过了。”赵明远坐在椅子上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说:“你们刚才是说我老妈吧,这几天我想好了,过几天我就去把她老人家接回来,叫她老人家享两天清福,让她看看我这三岁就被她抛弃的儿子是怎么样孝顺她的。”

  

  “你小子终于想明白了,让我说你早就应该把她接过来。”一个瓮声瓮气的老人家从外面走进来。

  

  “是二叔来了,先叫您来您不来,您吃饭了吗?”杨金珠埋怨着从柜橱抽屉里拿出一盒大前门烟递给老人。旋莺儿又把沏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老爹爹。

  

  于是,他们又说起东家长西家短来。……

  

  (十七)母子情,情系人生

  

  一辆红色小轿车长鸣了两下喇叭,稳稳当当地停在褐乳山庄村西头,轿车门一打开,从车上走下两个人来。一位是大约近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高高的个,笔挺的脊背,和蔼的面容,金丝眼镜后面有一双含笑有神的眼睛,头发梳理的很整洁。他上身穿一件雪白衬衣,下身穿一件浅灰色布裤,脚穿一双乌黑的皮鞋。手提一个黑皮包,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学者;另一位是个年轻后生,个子比中年人矮了一头,脸盘和上了年纪的相仿,皮肤白白的,两人一看就像是父子关系。那个年轻人把轿车门关好,从后车厢里拿出两箱罐头和一件塞外茅台酒说:“爸,您先进去,叫奶奶家出来两个人把东西拿回去。”这个年青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明远的儿子小力。两天前他接到父亲的电话,开车从几千里外赶回来,目的就是想看看从没见过的奶奶。明远用眼睛瞄了瞄褐乳山庄全景,褐乳山庄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有几家翻盖了砖瓦房,刘家还是十多年前的老样子。褐乳山更加秃了。心说这里的人们只图眼前的利益而活着,忘记了水土流失,不应该破坏生态环境,山应该有树有水,可山上的水、树木哪去了,悲哀呀!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向刘家走去。

  

  这时刘家好像听到汽车鸣笛声,半掩着的板门一下子敞开了,从院里涌出四五个人来,为首的就是刘继贤,她梳着短发,还是那样的俊俏,只是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她上身穿着一件白地小兰花衬衫,下身穿一件黑色丝缎短裙,脚穿一双黑色高跟皮鞋。她双手握住明远的手说:“哥你来了,那是大侄子吧。”

  

  “是你大侄子小力。”赵明远对她笑了笑,抽回手用右手指着儿子说:“快过来见见,这是你二姑刘继贤,这是你三叔刘继善。”

  

  “这是你三婶白艳春,这是你小弟小宝,这是你小妹小娟,小宝小娟快帮你小力哥把东西拿回去。”刘继贤接过话茬一一介绍着。

  

  赵明远被刘家人促拥着来到大门口,只见大门前站着一老人,她手里拄着木棍,慈祥的脸儿微笑着,那一多半白了的头发挽着发结,一身干净的黑色衣服。

  

  “小力,这是你奶奶。”明远走到母亲跟前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您身体还好吧?”

  

  “奶奶好,对了,我还给奶奶买根拐杖呢,您等着。”说完三步并做两步跑向轿车,打开轿车门拿出一只褐色的木制龙头拐杖,然后又跑到奶奶跟前双手捧起递给韩紫云,她接过龙头拐杖驻了驻地,高兴地掉下泪来。

  

  “妈,咱们高兴,回家去吧。”刘继贤和赵明远一边一个把母亲搀扶到上房屋去。

  

  勤快的小宝忙着沏茶倒水,白艳春和女儿小娟在厨房忙着做饭,明远和刘继贤陪着母亲说话。

  

  “妈,听二妹说您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

  

  “妈,您觉得哪块不舒服?”

  

  “我就觉得心口发闷,心神恍惚有时还头疼。”

  

  “继贤把枕头拿过来,我给妈妈切切脉。”

  

  刘继贤把枕头放在妈妈怀前,老太太伸出左手叫儿子切脉。赵明远在脸盆里洗了洗手然后用手帕擦了擦,便坐在母亲跟前把右手放在老母亲的手腕上仔细的号起来。

  

  小力闲着没事坐在沙发上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父亲给奶奶诊脉。

  

  过了一会儿,赵明远问∶“您胃子不太好,时常胸腹胀疼,大便时常干燥,血压不太正常时高时低,肺子不太好。可这些都是小病,吃两幅药就没事了。平时心情要舒畅,凡事要看得开。您把衣扣解开胳膊伸出来,量量血压。刘继贤帮助妈妈把衣扣解开,老太太伸出右手。赵明远从药箱里拿出血压器,给母亲仔细地量起来。

  

  “大压170,小压100稍高些。您平时注意调养,不要累着自己,没问题的放心吧。”

  

  快开饭的时候,老三才从外面回来,他拿回一箱啤酒和几样小菜。看样子是想好好招待一下这个异姓大哥。不一会儿酒菜都端了上来,一家人围坐在圆桌旁吃着喝着谈笑着,这是刘家很久以来没有过的喜庆家宴了。

  

  “妈,您这么大岁数了,儿女又这么多,也该享享清福了。您这病不算什么,在活个三四十年没问题,不过您的注意调养治疗,特别不要生气。我今天来一是想瞧瞧您的病;二是想接您老人家住几天。不知三弟三弟妹同意不同意让妈去。”赵明远给母亲、继贤、继善、白艳春分别斟上酒劝大家喝下去说:“大弟二弟不在这是不是找他们商量商量。”

  

  老三继善说:“大哥二哥乐不得叫妈去,妈看病让他们摊几个钱,他们说什么也不拿;我呢收入少,这几年妈看病全仗着二姐和老妹子了。”

  

  “就甭题那两个不孝子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不叫我吃一顿饭,去年我过生日,老二给我二十五元钱,叫她老婆知道了,两口子打了三天仗,最后还把钱要回去了。……”老太太越说越生气,‘咳’的一声把刚吃进嘴里的菜吐在自己的饭碗里,老三媳妇赶忙把婆婆的饭碗拿出去又重新换了一只新饭碗双手递给她婆婆。

  

  “奶奶,说曹操,曹操到,大伯、二伯来了。”小娟端着菜盘子从外面走进来说。

  

  “大弟二弟来了,这是你明远哥,这是你明远哥的儿子小力。”二姐刘继贤对刚进门的大虎二虎说。

  

  小力站起来说:“大叔二叔你们好。”

  

  “好好,快坐下吧。”

  

  “大弟二弟坐下喝两盅吧。”明远站起来客气地说。

  

  等他们坐下,母亲韩紫云开口了,她知道两个儿子都是酒鬼,待会儿喝多了,就没法说了,就说:“你们两个来了,不来吃完饭我也想让小宝叫你们去呢。你明远哥这次来一是看我病得怎样,二是想叫我到他那住些日子顺便给我治治病。你们看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如果不愿意你们两家各拿出点钱来,我要到城里你二姐那去住些日子,顺便看看病。”

  

  “到明远哥那去吧,它是有名的‘赛华佗’,你的病叫他治会好的。”老二端起小力给他斟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筷子夹着菜吃着说:“大哥咱妈到你那去你可得给咱妈好好多用点好药,咱妈这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

  

  “干杯。”赵明远端起酒杯邀请大虎、二虎碰杯,喝干后对大虎说:“那大弟弟的意见呢?”

  

  “我同意二弟的意见。”大虎拿起酒瓶先给自己满上然后给赵明远、小力斟上并劝大家继续……

  

  大家喝酒品着菜谈论着家长里短,赵明远觉得此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由于自己酒量不佳多少有些醉意。就拿过酒瓶分别给桌面上的人斟上酒说:“我敬大家一杯,请大家都喝。”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妈,儿子已经喝多了,我想吃口饭。”

  

  “三媳妇,你哥想吃饭,就叫他吃吧,给他盛碗饭来。”

  

  “是。”站在门口的白艳春答应一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白艳春盛上一碗白米饭递给赵明远,赵明远接过说:“小力你陪叔叔们喝,弟妹你和小宝、小娟也快吃饭吧。”

  

  “我们不忙等一会儿。”

  

  “快吃吧等这些酒鬼喝完人也饿坏了。”

  

  “是,奶奶。”小娟、小宝答应一声吃饭去了。

  

  赵明远吃罢饭放下筷子,等母亲和刘继贤吃完饭放下碗筷说:“咱们去那屋说话去。”母子三人站起向西屋走去。

  

  小力一觉醒来,已是下晌四点钟了,他看躺在炕上的大叔二叔那烂醉如泥的样子不觉好笑。这时小娟为他沏上一杯热茶:“哥口渴了吧?”

  

  “谢了,奶奶她们还在说话呢?”小力接过茶杯问她。

  

  “是呀,奶奶见了大伯可精神了。”

  

  “天道不早了,我看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走。”说着下炕来到西屋。

  

  “爸,叫奶奶收拾一下,咱们走吧。”

  

  “酒醒了吗?”

  

  “醒酒了,三婶。”

  

  “歇一天再走吧。”

  

  “家里有事,孩子明天还要回去上班,今天就走吧,等有时间一定来多待几天;弟妹你和三弟有时间也去我那玩几天见见你嫂子?”赵明远接过儿子的话,实心实意邀请三虎一家人去赵家湾做客。

  

  “谢了,我们以后会去的。”

  

  赵明远看看刘继贤说:“你跟妈一块去吧?”

  

  “不了,后天单位里还有事。”

  

  “去吧,明天叫小力开车送你。”

  

  “那好,咱们一块走吧。”

  

  儿女们簇拥着韩紫云从正房走出来,小力打开车门叫奶奶、姑姑、父亲分别坐上车,他向叔婶一家人挥手告别。

  

  轿车慢慢地启动了,小娟挥着手喊:“奶奶,要早点回来呀。”说完用她那小手擦着眼泪。小力看到了,把车停下对韩紫云说:“奶奶叫小娟也去吧?”

  

  “这孩子也是,从小就没离开我过。”小力听奶奶这样说,就打开车门跳下车大声说:“小娟,奶奶叫你也去呢。”

  

  “好,等我呀!我回去换件衣服。”说完扭头跑回家去。不一会儿小娟欢快地从家里跑出来,赵明远忙把车门打开,让小娟坐在她奶奶身边。

  

  轿车鸣了一下喇叭,很快驶出褐乳山庄,它拖着长长的白色烟尘,消失在一片片青纱帐里。

  

  夕阳红不多时,很快就落下山去,夜幕已经降临,月亮悄悄地从大青山东麓的老虎山上升起,圆圆的像一只银盘,天上的星星透过月亮溢出的银色波光窥视着大地。夜风吹着路边的树叶、玉米叶、谷草叶,偶尔发出一些低沉的沙沙声。轿车灯光随着弯曲的山路来回的晃着,光照惊走了山鸡、野兔,偶尔还听的一声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四周的山峦好似一条条灰色的龙在舞动。经过一个时辰的奔驰轿车很快就驶到步高山下的赵家湾村。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家的灯光在闪烁。轿车长鸣了一下,稳稳当当停在自家的大门口,院内的鹅子‘鹅鹅’地叫着,接着村里就犬吠起来,引起不大不小的骚动,一些人家打开房门出来观看动静,随着一声声怨又重新把房门关上。

  

  杨金珠知道丈夫回来了,赶忙出来把大门敞开,小轿车又缓缓地驶进院内。轿车门开了,先下来的是小力,接着是赵明远他扶着老母亲对妻子说:“过来见过母亲。”

  

  “妈妈您好。”

  

  “好,这是你二妹贤儿,这是你侄女小娟。”

  

  “嫂子。”刘继贤拉住杨金珠的手欢快地说:“不愿我哥哥夸你,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你哥哥夸我什么?”

  

  “夸你是一位贤妻良母,夸你是小家碧玉。”

  

  “你别听他瞎掰。”只这几句玩笑话,就把姑嫂关系拉得很近了。

  

  五间上房灯的开关都被打开了,屋内屋外亮堂得很。赵明远把老母亲扶到东屋里间,叫她躺在妻子杨金珠早已铺好的被褥上。老太太确实累了,一上炕就躺下了。这时杨金珠已把热茶沏好,分别倒在茶杯里端给婆婆和小姑说:“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老太太接过放在炕上说:“你嫂子也坐下歇歇陪我说说话吧。”

  

  “妈,您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去,饭后咱们娘俩在唠。”

  

  赵明远接过妻子的话说:“对,妈叫她去做饭吧,我们都饿了”杨金珠会心地一笑转身向厨房走去,刘继贤也脱掉外衣跟着嫂子来到厨房帮忙。

  

  “二妹,你快歇着去吧,坐了一道车累了,快陪妈妈说说吧,我自己忙得过来。”

  

  “不累。”

  

  ‘鹅—鹅—’外面的大白鹅又叫了起来。

  

  “嫂子,你看外面是谁来了?”刘继贤脸朝外用平和的语音对正忙着做饭的杨金珠说。

  

  “是二叔,他爸,二叔、三叔来了。”说着她走出房门去迎接客人了。

  

  外面来了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汉,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

  

  “明远把你婆婆接回来了吗?”走在前面的赵安平问着侄媳妇。

  

  “接回来了,继贤妹、小娟侄女也来了。二叔三叔快屋里坐。”

  

  “二叔三叔我妈她在东屋呢。”这时明远也从屋里迎了出来。

  

  “唉呀!嫂子你都老成这样了,如果是在大街上我一准认不出你来。别下地了,快坐下。”赵安平上前拦住要下地的韩紫云。

  

  “二弟三弟你们还好吧,明远这些年你们没少费心养育他成人,孩子能有今日,多亏你们了,我这里谢谢你们了。”韩紫云说着下地倒地下拜,被赵安平赶忙扶起说:“嫂子您折杀死我们了,不要这样,抚养他是我们应该的。”

  

  “二弟我对不起你们。”韩紫云这时已是语不成声,眼泪不自觉掉下来,这时屋内所有的人都被老人的哭泣声所感染,泪珠也悄没声息不知不觉从眸子里流了出来。

  

  “嫂子别哭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明远也长大成人了,这些年咱姐们能见面也是不易,咱们应该高兴才是。”赵安平说着也不觉流下泪来,过了一会儿他又有所感慨像是对屋内所有的人在说:“五六十年的岁月沧桑,我们每个人所走过的路是多么的曲折艰辛,所受过的磨难是何等的多呀!岁月不饶人呀!事情过去了,但是我们也都逐渐地老了……”

  

  “妈,您回来我们全家人多高兴,我二叔三叔对我恩重如山,孩儿孝敬他们就是了。您看在二叔三叔的面上就别哭了。”明远端着茶杯劝着妈妈。

  

  “是应该高兴,我不哭了。”韩老太太端过明远递来的茶杯说。

  

  “这就对了。”赵安平笑着说,屋里的人也都笑了。

  

  “开饭了。”小力从外屋把圆桌搬到屋来,平放在屋的中央,乐呵呵地说:“奶奶咱们吃饭。”

  

  “吃饭。”韩紫云转悲为喜答应着。大伙七手八脚把凳子围在桌旁。

  

  不一会儿饭菜已经摆满了桌面,小力拿来一瓶红酒分别给长辈们斟上大半杯酒,递到每个人的面前说:“请各位举起酒杯为我奶奶回来干杯。”他一扬脖子首先喝干了,还把杯子倒过来给大家看。

  

  “明远给你二叔、三叔再斟一杯,这杯是我谢谢他们的,二弟、三弟请。”韩紫云同赵安平、赵安民碰了一下杯,一口喝了下去,喝得稍快了点,马上回头咳了起来。三位老人都乐了,全家人也都乐了。一家人连说带笑,连吃带喝,不知过了多久大家才散。等明远和小力把二叔三叔几个人送走已是夜半三更了。

  

  第二天杨金珠早早起来做好饭菜等婆婆起来,给婆婆端水洗脸显得格外殷勤孝敬,心说头一天就应该叫婆婆对自己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弥补丈夫这些年没能孝敬婆婆的过失。吃过饭赵明远就给母亲滴上了液,一家人坐在老太太身边说笑着,没过多久赵家老少都陆续来看韩紫云,特别是明远的三婶一来,明远一家又热闹了起来,三婶和韩紫云虽是妯娌,可从来没有见过;说起来明远长大成人也没少仰仗这位的庇护,她韩紫云也是对她有说不尽的谢意,两人扦着手说了好多往事。

  

  明远出了名后,旗、乡医院曾多次邀请他去,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他是家乡人培养起来的,他要为家乡为父老乡亲们服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正在编写着一部医书。农村医疗站撤销后,他就自己开起了诊所,自己收了一位徒弟,诊所就设在自家的五间门面房内,这里一年四季也没断过病人。

  

  刘继贤坐在椅子上看着明远在为母亲抓着中药,许多往事又回到她的脑海里。同桌的他,校园土山上的他,紫城郊外的他,大青山中的他,褐乳山上的他,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一幕幕又出现在她眼前。……

  

  “二妹?”刘继贤向没有听见。“继贤。”明远看刘继贤没有回答就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问着。

  

  “啊!”刘继贤这时才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过来问:“哥,什么事?”

  

  “咱妈病情不太乐观,依我的诊断她胃子有问题,如果是一般的胃病还好,就怕是胃出血什么的。你今天一定要回去上班吗?如果不忙就打电话给单位请俩天假,明天叫小力开车咱们和妈妈一起到旗医院给她老人家全面检查一下,看看她的病和我诊断的有什么出路没有?”

  

  “那好我这就给单位打一个电话,在请一天假。小力不是今天要走嘛?”刘继贤拿起身边的电话机拨着。

  

  “小力叫他明天再走,晚个一天半天走没啥。那年我在大青山主峰挖了两棵千年人参,一棵给奶奶、二叔、李六叔用了,剩下那棵还没有用呢。等妈在旗医院全面检查回来,我在根据病情给她配制几服中药吃。”

  

  “那可多谢你了!好,电话打通了。”刘继贤耍了一幅鬼脸笑着去打她的电话。

  

  “你这鬼丫头还给我来这些客套话。”明远笑着说。

  

  “喂,校长吗?我刘继贤,我母亲有病需要我占下一天请校长给一天假。谢谢。”

  

  这时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其中是一位中年妇女,她扶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走了进来,赵明远知道是患者来了,就从里面出来打着招呼:“老人家这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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