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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菜花灿灿》(九)

  十七

  

  隔上十天半月,细头家猪圈里的粪灰积多了,总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帮着清理了,或挑到地里撒到秧田里,或沤到草塘里留着以后施肥用。细头知道是谁挑的,菜花也知道是谁挑的,只不过他们嘴上都不说罢了。他愿意挑就让他挑去。

  

  有一天下半夜,细头闹肚子,起身到茅缸上解手。他刚摸到茅缸边蹲下来,隐隐约约就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挑着一副担子从远处向猪圈这边走来。他知道又是碌碡来了,他怕吓着碌碡,也怕碌碡把他撞到粪坑里去,就咳嗽了一声。哪知这一声咳嗽,把碌碡吓得扔下担子就跑。“你跑什么?碌碡,是我,细头。”细头急忙喊起来。碌碡见是细头在解手,也就不再害怕,停下脚步,从地上拾起担子,转身向猪圈这边走来。已经拉完屎的细头一边提裤子,一边对碌碡说:“挑粪灰要这么早做什么?以后还是天亮后再挑,你这样帮我,我不会亏待你!这几天有一头老母猪在叫窝,你上午帮我去喊一下公猪,来配一下种。”碌碡见细头不但没有收拾他,那事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还对他这么客气,这么友好,相比细头的大人大量,他羞愧得恨不得要跪下来打招呼。嘴里连声答应着:“好,好,好,好。”

  

  挑完了粪灰,回家吃了早饭后,碌碡就到邻村的一户专门为老母猪配种的人家去喊公猪去了。去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看见碌碡和另外一个人驱赶着一头公猪向细头家走来。那公猪老远看去,就像一头牛,高大,壮实,走路摇摇摆摆,煞是威风。到了细头家门口,那负责配种的人问细头:“母猪呢?”细头说:“在圈里,把它赶出来?就在这场上配?”那人先到圈里看了看那头母猪,然后对细头说:“母猪个子太小,吃不消,要拿张大凳来。”碌碡急忙去屋里拿了一张大凳,放在空场上,细头把母猪从圈里赶出来,配种的人叫他让母猪钻在大凳下面,然后将公猪牵到母猪后面。公猪站在后面打量了一会儿母猪,突然往前一冲,两只前腿搭上了大凳,两只后腿绷得笔直蹬在地上,肚子上本来缩在里面的那个家伙渐渐地伸了出来,硬硬的,红红的,长长的,对准母猪屁股就钻了进去。那头母猪,本来还有点躁动不安的,现在却动也不动,让也不让,很乖巧、很温驯地站在大凳下,不时哼上一两声。

  

  知道细头在为母猪配种,庄上不少人都来看稀奇,特别是小孩子,他们围在猪子旁边,大呼小叫着。女人们不太好意思,装着看不见的样子,站在远处说着闲话。嘴骚的男人故意喊她们看,她们就会瞥上一眼,同时把男人骂上一通,引起一片笑声。细头和碌碡在外面忙着的时候,菜花却没有出来,她在房间里摸摸这样,摸摸那样,到底要做哪样?她也不知道。外面猪子哼哼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互相取笑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怎的,她的脸有些热烘烘的。过去,家里的母猪配种,都是她指挥,这一次,她连看都不想看了。

  

  十八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这几个月中,稻子收割了,麦子种下了,老母猪又下了一窝小猪崽,天气又冷下来,西北风又开始刮起来了,一年又差不多要过去了。而更主要的,菜花也到了要生养的日子了。

  

  为了菜花的生养,细头的妈妈也从苏南女儿家中回来准备伺候月子,菜花的娘家也早就做来了催生的衣裳。按照实际怀孕的时间推算,还有几天就要生了,但菜花故意说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她心里明白,要想让碌碡不至怀疑孩子是他的,要想让队里的人也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就要在怀孕时间上往后拖延,如果按时生养了,还可以以早产来掩饰。尽管这是自欺欺人,尽管这是上吊搽粉死要脸,却也是用心良苦啊!

  

  生养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天下午,菜花的肚子开始有点隐隐的疼起来,隔一会儿就疼上一阵。菜花知道,可能要生了。她就叫细头去喊接生婆。细头一听说菜花要生,既激动,又紧张,连跑带溜,喊来了本大队的接生婆。这个接生婆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本大队不管哪家女人生孩子,基本上都是她接生。虽然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经验却很丰富,胆也很大。据说她原本不是接生婆,年轻时她生孩子时,接生婆还没有到,她自己就将孩子接生了下来,待到男人气喘吁吁地领着接生婆到家时,孩子已经在地上哇哇大哭了。那时,他们大队里还没有接生婆,要到邻大队去请,路途还比较远,路也比较难走。后来,队里有一户人家女人生孩子,因为是晚上,接生婆一时半会儿不得到,而女人羊水已破,情况非常紧急,没办法,只好去请她来帮忙。已经上铺睡觉了的她二话没说,穿衣下床,带上一把剪子,就奔那户人家去了。女人已经疼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小孩的头已经从产门冒出,要不是她及时赶到,差点就出了大事。事后人家千恩万谢,她也从此就做起了接生婆的职业,一做就是三十多年。

  

  接生婆一到,就跟细头的母亲一起忙乎起来,烧热水,拿面桶,准备足够多的干净的纸、布,将细头从房间里赶出,把菜花从床上搀下来坐到木桶边上。菜花的肚子已经疼得一阵紧似一阵,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每当阵子到来的时候,那钻心般的疼痛都像要把她撕裂开似的。但菜花不叫,也不哭,她咬着嘴唇,紧抓着支撑住她后背的婆婆的两只手,憋着一股气,不停地使劲,使劲,再使劲!然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不出来。接生婆也急得满头大汗,按照往常的经验,这孩子应该出来了呀,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难产?胎位不正?不行,再来!接生婆一边叫细头的母亲叉着菜花的腰,一边扒开菜花的腿,再叫菜花吸进长长的一口气,然后大叫一声:“使劲——!”菜花恨不得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可还是没有听见孩子的那一声啼哭。她突然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身子只想瘫下去,再也聚不起一点劲来,脸上汗如雨下,一片惨白。

  

  细头在门外,只听见房间里传来“使劲”、“使劲”的声音,始终听不见孩子的啼哭,急得团团转,一会儿对着房门喊着:“接生婆啊,你一定要帮我把孩子接出来啊!我求你啦!”一会儿跑到家神柜前,对着死去的老子的遗像、对着菩萨磕头作揖。正在细头求老子保佑、求菩萨保佑的时候,接生婆慌慌张张地从房里跑出来,对细头说:“快,快喊人,送到街上医院去,难产!”细头一听,差点哭出来:“难产?上医院?天啊,怎么会这样啊?”一边哭喊一边往房间里冲。“快去喊人!晚了就来不及了!”接生婆突然声嘶力竭地叫起来。细头急忙转身冲到外面到庄上喊人。一会儿就来了几个大男人,大家七手八脚把菜花用被单裹起来,搀到门板上,抬起来就往街上医院送。细头和接生婆跟在后面边跑边溜。

  

  天已傍黑,路上行人不多,路道两边的树木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竖着,麦田里灰蒙蒙的,刚刚长出有一寸多高的麦苗露出一点稀疏的影子。几天前下的雪,还残留在沟坎田埂边。天气气温很低,风虽不大,但吹在人身上冻得人直打寒战。然而,抬菜花的几个男人以及细头、接生婆一点也感不到冷。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越快越好,救人要紧!他们像一阵风似的,在路上向前奔走着。忽然,菜花叫了一声,然后呻吟着说:“停……停……下来……”他们急忙停下来,放下门板。接生婆掀开被子,仔细一看,发现孩子的腿已经出来了。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就在路上接起生来。菜花这时也缓过劲来,使劲一发力,孩子出来了。接生婆拎起孩子的两只脚,用手在屁股上一拍,孩子“哇”的一声哭起来。细头听到孩子哭声,嘴里一叠声地说着:“我的乖乖,你终于出来了,你把我吓死了!”

  

  孩子虽然生了,但由于在野外,天又太冷,又看不见,大人、小孩仍然很危险,必须立即送到医院。于是,接生婆把孩子裹进被子,叫他们又快速地抬起门板向街上医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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